爱民如子
苏清远心中虽不以为然,琢磨着襄城再寻不到更好的人家,但既然苏老夫人这样说了,他便听了。只是想到楼老爷会亲自过来说项,一心以为白家有意与苏家,越发觉得苏家在他手中振兴起来了,心中颇为自得。
那边,楼老爷回去,将楼燕然今日的表现说给楼夫人听,心中也很是自得。
楼夫人听了,虽与楼老爷还处在互不搭腔之中,但也赞扬了楼燕然几句,另撵了楼老爷出去,单独与楼燕然说话。
“你莫听你哥哥胡说,当初那是为了叫他戒色才跟他说的女人是妖精,如今你也大了,收两个丫头实属平常,便是何家的羡之,你日日与他一起,也该知道他也是这样的。”楼夫人劝道,因是楼翼然做主意将楼燕然的美婢都换成婆子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娘亲,孩儿如今想以学业为重,不想耽于美色。”楼燕然温顺地回道。
“这怎是耽于美色?有娘亲看着,那两个丫头定不会胡来。”楼夫人再接再励道。
“娘亲,考试在即,以往孩儿都是与羡之并驾齐驱,如今儿子想要独占矛头,还请娘亲成全。”楼燕然拱手说道。
楼夫人见楼燕然说的如她逼迫他一般,一掌拍到桌子上,斥道:“你哥哥不听话,跑去鹿鸣关替你五叔喂马,你也不听娘亲的话?”
楼燕然脸上并未有惶恐之色,悠然开口道:“娘亲,若是大哥能早回来几日,娘亲欢喜不欢喜?”
楼夫人脸上神情一动,随后叹道:“能早到什么时候?顶多随着你五叔回来,只是你五叔他们还要两个月才到襄城。”
“娘亲,大哥会比五叔早一步回来的。”楼燕然肯定地说道。
楼夫人见他信誓旦旦,疑惑道:“你有法子叫他早回来?”
“虽不是十分肯定,但也有几分把握。”楼燕然说道,见楼夫人此时不再说丫头的事,便趁机赶快退了出去,只留下楼夫人独自去想楼翼然。
第二日,绮罗并未骑马,与绫罗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中,看了眼初一和明月,绫罗犹豫了一下,只拉着绮罗道:“等下见了魏王殿下……”
“我跟他赔不是。”绮罗猜到绫罗的心思,直接告诉了她。
绫罗舒了口气,辗转一夜,她既想见到楼燕然,又怕李思齐为难她,竟是一夜昏昏沉沉噩梦不断。如今得了绮罗的话,她心中一松,人又困倦起来。
到了魏王府门前,送两人过来的苏清远交代了几句,送他们到了门厅。
门厅里,另有几人候着。
“苏老爷。”一矮胖面白无须男子走过来拱手道。
“钮老爷。”苏清远还礼道。
绮罗见着,心想这便是钮太监了。
钮太监面相极好,平易近人,且十分讨喜。并不是绮罗想的黑瘦刻薄歹毒模样。一身锦袍,衬得脸上光彩十足。五十多岁,但因胖,且肤白,如同四十几岁一般。
“这是府上的两位小姐?”钮太监斯文地问道,脸上没有一丝邪淫之色。
“这位是小女绮罗,这位是侄女绫罗。”苏清远介绍道。
“苏老爷好福气,府上出了这么两位千金,实在是叫人羡慕。”钮太监和蔼地道,特特将绫罗反复看了一遍,“这两样小玩意,就送给两位千金把玩吧。”说完,叫身后跟着的一个小丫头拿了两玉坠给绮罗、绫罗。
初一、明月接了,绮罗、绫罗谢过了钮太监。
“两位千金快进去吧,何家的公子小姐已经到了。”钮太监又笑着,熟门熟路地叫一个婆子领着她们进去。
等着两人进去了,钮太监看着绫罗道:“府上二小姐真是好人才,苏老爷往后发达了,莫忘了提携在下。”
苏清远笑笑,只不搭话,半响道:“钮老爷惯会相面,你看小女如何?”
钮太监嘻哈笑道:“我哪里懂那些,苏老爷说笑了。”却不与苏清远说绮罗如何。
那边进了前厅,便见何寻之引的清池郡主咯咯笑,清池郡主不时伸手打何寻之一巴掌。
旁边另有一女子脸色难看,但依旧端庄地坐在一边。
见着另有两人进来,何寻之与清池郡主却不收敛,越发的情意绵绵。
绮罗心想若是没有旁边那女子,只有两人郎情妾意的倒也不错。
“见过郡主殿下,何大哥好。”绮罗不管两人有没有看到她,欠身行了礼。
“呀,是苏家妹妹啊,羡之他们在倒厅里。”何寻之宛如刚见到绮罗一般,指着后面说道。
绮罗便向他指的方向走去,绫罗脸上红云一片忙仓促地向郡主一礼,也跟了过去。
刚走出前厅,便又听到何寻之说笑话引清池郡主发笑。
倒厅里,绫罗先一步进去,失望地发现楼燕然不在,只有何羡之与何丽人两人坐在里面。因何羡之一向对她不善,绫罗看了眼绮罗,心想绮罗总会问的,因此向何家兄妹问了好,便坐在一边。
“苏睿轩没来?”何丽人问道。
“他没过来,没有殿下邀请,他不敢过来。方才在前厅里见着一陌生的姐姐,就是那个圆脸大眼睛的,她是谁家的姐姐?”绮罗坐在何丽人身边问她。
“是陆家的姐姐,伯母说过两日便给陆姐姐和大哥定亲。”何丽人一五一十地说道,说完,拿了点心给绮罗吃。
绮罗谢了她,随后递给绫罗,心想难怪前两次清池郡主与何寻之之间冷冷淡淡的,如今这般反常地亲密起来。只是可怜陆家小姐,这样娇滴滴的千金一个,却要在那里受这窝囊气。
“怎么今日就咱们几个?旁的人怎都没来?”绫罗见绮罗问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时情急自己问了出来。
“觅之病了,来不了。”何羡之觑了她一眼,随后笑道:“殿下喜欢春分湖里的大红鲤鱼,如今一尺长的鲤鱼养了足有几十尾在园子里,若是殿下舍得捞上一尾烩鱼……”
绫罗脸上青了一下,心想她不曾得罪何羡之,何羡之何必处处与她为难。因提到鱼,点心她也咽不下了,咬下的那一小口,含在嘴中怎么都咽不下。
绮罗见了,知道绫罗问的是楼燕然,她也想知道今日楼燕然今日为何没来,便问:“楼燕然呢?他今日怎也没来?”
“这我怎知道?我又不与他一样姓楼。”何羡之懒洋洋地道。
须臾,有人说魏王与浦阳公主到了,几人去了前厅,又过了一会子,便见到浦阳公主先一步进来。
今日浦阳公主并未像前几次那般穿着男装,今日上穿鹅黄短襦,下配石榴裙,梳着坠马髻,整个人比往日显的灵动了许多。
迟了两步,一身天青色长衫的李思齐也走了进来,钮太监紧跟在他身后进来了。
绮罗等人向他行了礼,李思齐看向站在一起的绮罗与绫罗,说道:“你的伤口好的倒真快,可见是我砸轻了。”
绫罗一怔,微微向绮罗那边靠了靠。
“殿下,上次街上的荷包是我扔的,为了能扔进去,才另加的石块,与绫罗无关。若是殿下怪罪,民女愿领罚,只是此事与小妹无关。虽然殿下上次砸伤了小妹,但殿下乃无心之失,民女的家人都不会怪罪殿下,还请殿下不要担心。”绮罗屈膝说道,说完,等了半日不见有人回话,便自己站直了,只立在一边。
李思齐嗤笑道:“这便是你对救命恩人做的?你这一圈子话,是要说我不讲理,还是你太讲道理?”
“殿下是明理之人,自然知道道理在殿下那边。”绮罗低头说道。
浦阳公主笑道:“哥哥,既然绮罗是无心之失,那便算了罢。反正你也无心了一次。”
李思齐看了眼浦阳,转身向院子里走去。
浦阳公主依旧跟在何羡之身边,叫道:“三郎,你看我这身可好看?”
“上次说错了,殿下尚未长大。”何寻之流里流气地说道。
清池郡主拍了何寻之的脸,对浦阳公主说道:“浦阳,你别理他。你还小,总会长大的。”
原来昨日浦阳公主见着自己身穿男装,站在绮罗身边,越发显的胸前平坦一片,故此特换了一身衣裙,决心要将绮罗比下去,如今见自己穿这一身的意图被何寻之清池郡主识破,唯恐何羡之也看出来,便去看何羡之的脸色。
何羡之目不斜视的依旧向前走,只道:“好看。”
浦阳公主松了口气,心想何羡之才不似何寻之那般好色。
“陆姐姐走吧。”绮罗对陆小姐说道。
许是看多了,陆小姐此时脸色恢复过来,人白白净净的,更好看了,微笑道:“是苏家妹妹?咱们一起走吧。”说着,不看何寻之,只管与绮罗绫罗低声说笑。
原本以为李思齐这般心胸狭窄之人,对府中的东西也会挑三拣四,不想李思齐却只是挑出了违制的东西,去了前朝的印记,旁的并未说什么,也没有提出让人再修整。
本打算等李思齐提出返修院子,便将苏清远等人介绍给李思齐的钮太监,拐弯抹角的提建议,却都被李思齐驳了回来。
“如今北边正闹饥荒,还是减省些吧。”李思齐说道。
“殿下,但万民也敬你为父。哪有为了自己的肚子苦了父亲的道理?殿下本就是离乡到此,不将府里收拾的称心,以后如何能为咱们老百姓撑起一片天?”钮太监说道,大有李思齐住的不好,他便于心不忍的架势。
“钮公公莫要再说,本王心意已决。府中的门窗栋梁,保存完好,便是再过百年也坏不了。房顶不许用锦缎去糊,只要打扫干净即可。”李思齐道,说完,却见里间摆放了一架十分华丽的镶金嵌玉紫檀屏风,流光溢彩,将本显的十分朴素的屋子衬得华贵非凡。
见着这屏风,李思齐皱了下眉头,便看向钮太监。
钮太监一时琢磨不透李思齐的意思,但总归明白一条,那就是此时,当着旁人的面,不得叫李思齐砸了自己方才立下的招牌,节俭是爱民,清廉自然也是爱民,便道:“这是府里原本就有的,在地窖里已经被灰埋了的,新近翻修才重又扒了出来。”说完,盯着李思齐看,若是李思齐顺理成章地收下了,那往后再送东西就好办了。
“既是这样,那就抬出去叫人卖了。这等宝物,少说值个百万,必是前朝王爷用民脂民膏买来的,本王岂能忍心用这东西?”李思齐义正词严地说道,字字透露着对昏君贪官的厌恶。
钮太监一愣,正想着这屏风卖了,他该如何向苏清远交代,便听李思齐命令道:“逸风,与钮公公一同将这屏风拉出去,就地卖了。”
“是。”李思齐的侍卫逸风应道,在李思齐走后,便叫人将这屏风抬出去。
“小心点,别碰坏了。”钮太监急道,一急,嗓音更尖细了。
将王府草草看了一遍,李思齐叫人将府里多出来的东西都拿去卖了,其他的地方也不再看,只领着人去府里花园里玩。
见多了装模作样的人,除了何丽人,旁的人只赞了李思齐两句就罢了。
“若是我,给我的院子里的东西就是我的,方才那花瓶屏风,都是我没见过的,我都恨不得抢回去,殿下竟然一点也不贪心。”何丽人兴奋地说道,因混熟了,且又有两个哥哥在,她一点也不腼腆,眼睛发亮地盯着李思齐看。
李思齐谦虚了两声,见何丽人还要再说,便看了眼何寻之。
“丽人,算了,你再说殿下就不好意思了。”何寻之说道。
绮罗见着这情景,倒不以为李思齐多好,只是心想难怪先前听苏老夫人不小心的说有言官为了叫他出京差点撞死。有这么个“”的弟弟在,太子能睡得着才怪。
“逛了一圈,你们可饿了?听说前日我猎的鹿送过来了,我烤给你们吃吧。”李思齐说道。
绫罗心中警铃一响,拉着绮罗的手在她手心里滑了一下。
“不知殿下要如何烤?不如切碎了,咱们一起烤吧。”绮罗笑道,既然了,那再与民同乐一番也不为过。
“也好,另叫人温了酒过来。今日风有些大了,正好暖暖身子。”李思齐应道,指着一高出的亭子道:“那亭子就改名叫会英楼,叫人收拾了东西送到那亭子里。”
说完,向那亭子走去。
众人忙跟上,绮罗拿了帕子擦手,心想李思齐除了与民同乐,还多了一样善于纳谏。
蹬了台阶,进了宽大的会英楼,向下一看,便能看到王府东边一角,清楚地见到不停地有人将东西搬出去。
少时,大块的鹿肉送了上来,李思齐让人放下鹿肉炭火佐料,便叫他们下去,自己拿了刀子来切。
绫罗见着李思齐一刀刀将那鹿肉切开,心也随着那鹿肉一颤一颤地,实在忍不住,便站起来,向亭子下看。
鹿肉越切越小,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炭火上。
虽说是大家一起烤,但清池郡主等人都对烤肉没兴趣,与何寻之两人拿了酒对饮。
何羡之不喜欢鹿肉,浦阳公主也跟着不吃。何丽人身子弱,何家兄弟不叫她吃,只叫她在一旁烤着玩。
最后真正在烤鹿肉的便是绮罗绫罗李思齐,还有陆小姐。
绮罗如今正跟何妈妈学厨艺,因此烤肉的手法虽谈不上快,但是十分的细,因此烤出来的鹿肉虽少,但味道极好,何丽人得了何羡之的许可吃了几块;陆小姐一看便是练过的,不说鹿肉,蔬菜也烤了一堆,都放在何寻之,清池郡主面前给他们下酒。
如此对比下去,烤肉速度比不上陆小姐,味道比不上绮罗,李思齐的小心眼又起来了,“来你们吃吧。”
说着将两块鹿肉放在绮罗与陆小姐面前。
见没有自己,绫罗心中松了口气,更加低着头,以免李思齐再给她肉吃。
绮罗与陆小姐谢了李思齐,绮罗吃完,说道:“殿下烤的十分有味道,只是老了点。”
“我这块味道也很好,只是酱料没有刷均匀。”陆小姐也吃完了。
李思齐握着筷子的手一紧,随后又夹了一块给绫罗。
绫罗看着眼前的鹿肉一愣,看了眼李思齐,便又望向绮罗。
“怎地?吃我一块肉还要你姐姐同意?”李思齐不满道。
“她……”绮罗刚要说因上次的鱼,绫罗的胃还未好,便听绫罗说道:“不是,谢殿下。”
说完,拿了筷子去夹那鹿肉。
李思齐得意地看了眼绮罗,又垂下眼去翻鹿肉。
绫罗咬了一口,闻到油味,忍不住要吐出来,又强忍着咽下去。
绮罗见她眼中含泪,蹙眉道:“可是胃不舒服?既然是这样,你便过去吃陆姐姐烤的菜吧。”
“难怪是本王的鹿肉太难吃,叫你咽不下去?”李思齐眯着眼睛说道,声音里透出丝丝凉气。
“不是,是民女感激的,能吃到殿下烤的肉,实在是民女三生有幸。”绫罗说道,脸上的笑只露出一点,既不谄媚,又不冷清。
李思齐满意的收回视线,又给三人各夹了一块肉。
绮罗与陆小姐对看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出对这位喜欢“庖厨”王子的轻视,双双拿起筷子。
“殿下这肉太嫩了,还有血丝在。”绮罗说道,并不吃肉,又将自己烤的那块递给李思齐,“殿下试试这块。”
“殿下这酱料刷的太多,失了鹿肉本身的鲜味。殿下试试这块。”陆小姐说着,也将自己烤的夹到李思齐面前。
微微眯了眯眼,李思齐一一吃下去,笑道:“我果然没有你们手艺好。”
“君子远庖厨,殿下是君子自然不如我们这些妇人烤的好。”陆小姐不卑不亢地说道。
“殿下不如随了郡主他们饮酒,就叫我们三人烤了给你。”欺软怕硬,绮罗忽想到这个词,若说是冒犯,她也曾冒犯过几次,却不见李思齐怎样,以后他会不会报复回来谁也不知道,只是眼前,她却肯定李思齐是欺软怕硬的。
李思齐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眼绫罗:“听说你是才女,过来,咱们一起吟诗。”
“是。”绫罗应道,只要不再叫她吃这荤腥东西,她自是乐意过去吟诗。
等着两人离开炭火走远了几步,绮罗忍不住一笑,因对陆小姐有了好感,便与她攀谈:“我叫苏绮罗,只知陆姐姐姓陆,却不知陆姐姐的芳名。”
“陆桐,梧桐的桐。”陆桐说道。
此时听到何寻之与清池郡主谈笑之声,绮罗小心的看陆桐神色,却见她脸上并无异色。
“我将这盘给他们送去。”陆桐说道,脸上挂着贤良的笑,断了盘子便向何寻之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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