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蛇蝎
楼老爷对楼翼然当真也是疼到骨子里,虽不信楼七娘的事与他无关,但也不敢对楼翼然的事有丝毫放松。
每日里,绮罗等人来的巧了,也会看到楼老爷亲自来押着楼翼然放学回家。
如今苏家里头,苏老夫人独揽大权,大小杨氏皆偃旗息鼓了,绮罗的日子也算好过,又因她在苏老夫人夫人眼中虽不出色,但也是个中规中矩的大家小姐、尽心尽力的长姐,所以苏老夫人也不曾为难她,便是苏清远有时想起,也夸她两句。
没了风浪,绮罗自然一门心思的学自己想学的东西,每日或与楼八娘学些武艺练习鞭子,或与石妍初学琴,过的也算安然自在。
又到中秋之时,苏老夫人亲自备了礼品叫人送到杨家,又要那送礼之人回来后,立刻来见她。
只是听了那人回话,苏老夫人就有些怏怏的,直到中秋之夜,依旧面无喜色,更不喜听人吹拉弹唱,将每年都有的戏曲全都省了。
苏清远想着法子说了几个笑话也不能逗苏老夫人开心,便又叫苏睿轩坐到苏老夫人身边引她开心,又将诸葛先生说苏睿轩前途无量之事说了再说。
绮罗左右想了下,猜着大概是苏清词上次偷跑出来,石氏管苏清词管的更严,苏老夫人听说后又伤心了。
苏老夫人看着堂下的两个儿子并两个媳妇,心想她的女儿如今在杨家不死不活的,连杨家这两个女儿过的也不如。
好不容易出来露面的大杨氏后背一凉,想着苏老夫人又要整治她了。
“我想着家里虽有佛堂,但许久不曾去过寺庙,也实在不像话。再说过几日睿轩也该进学堂了,过两日我便带着他们一起去给菩萨烧香吧。”苏老夫人斜靠在榻上说道。
苏清远忙道:“这样也好,绮罗绫罗两个最近也不去学堂,正好一同随了娘亲过去。”
苏老夫人点头,说道:“咱们这一家子许久未一起出门了,就叫她们也跟着。”
大杨氏笑道:“这两日也凉快,出去也无碍。只是那车马可要媳妇安排?”
苏老夫人觑了眼大杨氏,说道:“你身子尚未好,还是歇着吧。若实在过意不去,便抄了佛经与我,拿去在庙里供着也好。”
大杨氏一僵,忙笑着应了。
绫罗听闻苏老夫人一言,笑道:“不如孙女也抄了佛经,一起拿去吧。正好这几日放假也清闲着。”
苏老夫人闻言点头。
小杨氏笑道:“那年绮罗还说识字了给娘亲抄佛经呐,也不知如今抄了没有。”
绮罗看了眼小杨氏,又恬静的低头,抿着嘴角,只不说话,心想小杨氏还是因先前自己不搭理她生了怨气。
苏老夫人笑道:“你婶娘问你抄书了没有?你怎不说话?”
苏清远闻言,也望向绮罗。
苏老夫人又笑着指向绮罗,说道:“这孩子有心,给我抄了几年的佛经都供在我那佛堂里,也不声张。”
苏清远说道:“这孩子,虽是个实诚人,但这不声不响的,娘亲若不说,我也当她忘了当初说过的话。”
“这孩子像你,不喜张扬。”苏老夫人笑道,又眯着眼去想苏清词,听说苏清词如今每日抄书,抄的眼睛都花了。
苏清远开朗一笑,说道:“这也是娘亲教的好。”
大杨氏闻言,笑着道:“是啊,还是娘亲会调教孩子。”说完,又去看苏清远,却见苏清远并不搭理她却径自拿了酒杯喝酒。
苏清和因今年见到昔日被自己看不起的下人高中了,自己却连应试的资格也没有,越发心灰意冷,也不再管院中这些事,只拿了酒自己喝,独留小杨氏为绫罗干着急。
散席之后,绫罗与绮罗一路回朝霞院,见绮罗正要进屋子,绫罗忍不住开口道:“绮罗,你何时抄的经书?”
绮罗回头,说道:“往日闲着的时候就抄了。”说完,又进了屋子。
待进了屋子,禄儿笑道:“幸亏小姐老实,每年都抄经书给老夫人,不然就叫人抓了把柄。”
绮罗脱了外衣,说道:“话哪里能乱说,便是你不记得,也自有有心人一五一十的记得你说的话。”
祉儿低声道:“等着吧,二小姐定会叫岸芷过来问大小姐都是什么时辰抄的书,又都抄了多少。”
“那你就说给她听好了,叫她多抄上一百遍才好。这抄经是片心意,先抄的最好,后来的凭她多抄多少遍,也没了那份心意。”禄儿撇嘴说道。
绮罗听喝她们两人说话,果然见没过多久,岸芷又来寻禄儿说话,便知祉儿猜的不错。
过了两日,苏清远便带着苏睿轩,苏慕轩,绮罗等人聚在苏老夫人房中,等着苏老夫人出来与众人一同去广源寺。
苏老夫人因前日休息的晚了,今日起的略有些迟,出来后,又问众人吃过早饭没有。
“娘亲未起,他们怎么敢先吃。”苏清远说道。
苏老夫人又叫绮罗等人与她一起吃了饭,饭后漱了口,才见孙妈妈将大杨氏抄的经书拿来。
“一共是九十九卷。”孙妈妈说道,又翻了给苏老夫人看。
绫罗也叫岸芷拿了自己的出来,厚厚的一叠,叫孙妈妈收着。
“你也有心了。”苏老夫人说道,望了眼绫罗眼下的淤青,心中又略有些不满。
绫罗心知苏老夫人是怪她不能将此事处理的圆满,心中不免也有些埋怨,既要抄经书,又不能损了自己的身子,除非是大罗神仙,不然谁能做到。
“绮罗这次没写?”苏清远问道。
禄儿笑道:“在这呐,大小姐是又想偷偷叫孙妈妈收着了。”说完,捧着一匹布给苏清远看。
苏清远见绮罗是绣在布上的,笑道:“你这孩子,平日不好好学做女红,尽花心思做这事。”
“女儿是想着这样既能练了针线,又能全了孝心。”绮罗急忙说道。
苏老夫人见绮罗心急,说道:“你爹爹不过随口一说,并不是责怪你。看你这孩子急的。”
苏清远也随着苏老夫人又说了绮罗老实。
绫罗偷眼看了眼目不斜视、端庄立在一边的绮罗,心中又有些不服。
略说了两句,外头有人来回车马已经备好了,苏家一家便出了门,上了车。
马车中,绮罗看了眼绢罗,见她穿着一身杏色衣裙,装扮与自己十分相似,心想定是莫姨娘叫她凡事学着自己来的。
“跟新来的先生处的可好?”绮罗开口问道。
绢罗说声好,随后又低头不言语。
绮罗想着苏睿轩、苏慕轩眼看着就要去学堂了,只余她一人在清风院,苏智轩人小体弱,指不定苏老夫人那一日便叫她歇着,不去清风院了,又问:“你可想去外面的学堂?待会我指给你看那学堂的大门。”
绢罗摇头,低声道:“姐姐,我还是家里跟着先生学吧。”
绮罗闻言,心知劝不过来她,有些人脾气虽暴躁,但劝说得法,也能将他的性子扭过来;有人看着软绵绵的,偏偏性子拗得很,怎么说她都不听。
生怕绮罗生气,绢罗又捏着帕子说道:“姐姐知道我怕见生人的,那里头人多,我最怕那个。”
绮罗笑道:“你去了那里,自有我护着你。”
绢罗依旧摇头不肯。
绮罗见此也只得作罢。
车子行了近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广源寺外,绮罗轻轻掀开帘子,见外面人头攒动,又不少车马来往,想是其他人家也选了今日过来烧香。
下了马车,随着苏老夫人一路进了广源寺,苏清远因见了几个友人,便别了苏老夫人,自去应酬。
苏老夫人领着几人烧了香,又去寻主持说法。
出了大堂,见着一个眼熟的人在对面游廊走动。
苏老夫人蹙眉想了下,就听搀着她的绮罗在她耳边低声道:“是福儿过来了。”
苏老夫人闻言,又看过去,见那昔日少女如今越发出挑,水灵灵的如仙子一般那边走过,心知何老夫人今日定也来了,便对招待她的僧人道:“我与何老夫人也是多年旧友,劳烦你去跟她说一声,老姐妹能叙叙旧才好。”
那僧人应了,向对面厢房走去,不到一盏茶功夫,便见何老夫人迎了出来。
“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何老夫人笑道。
苏老夫人握着何老夫人的手,说道:“哪里,不如您老老当益壮。”
何老夫人一笑,又怅然道:“若不是你穷讲究不肯出门,咱们何至于这么久不见?”
“总要避讳一些,不然我也过意不去。”苏老夫人说道,也暗恨苏老太爷死的太早,害的她一个寡妇不好出门。
何老夫人拉了苏老夫人去厢房说话。
绮罗又去看福儿,福儿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说道:“大小姐这是不认得我了?”
“怎会不认得,只是见你长得更好看了。”绮罗笑道。
在前面走着的何老夫人回头道:“福儿,你去跟苏家大小姐说话吧,多年不见了的。”
福儿应声是,又领着绮罗去后面园子里说话。
绫罗等人依旧跟着苏老夫人进了厢房。
踩着青石路去了后面,见各处都是人,福儿便与绮罗走进一间僻静园子,只见凤尾竹满满的种了一院子,地上又有僧人留下的炉子水壶等。
“我本以为福儿姐姐要改名字了呐。”绮罗开口道,见那炉子要熄了,掂了掂水壶,见里面还有许多水,应当是僧人一时忙乱,忘了这处还烧着水,便拿了木屑一点点塞在炉子里,不叫火熄了。
“老夫人说这名字好,就没改。大小姐如今过的可好?我见你长高了许多。”福儿比了一下说道。
绮罗笑道:“是长高了,如今我比绫罗还高。你如今怎样?可有人为难你?”又想陪着一个老人,花尽心思哄她开心,也总是无聊枯燥的,不知福儿心中可有怨怼。
福儿笑道:“那倒没有,老夫人是当真要把我当女儿养了。旁人也和气,又都比我年龄大,都照顾着我。”
“那就好。”绮罗说道,刚要问何老夫人可给福儿安排了终身,便见一紫红身影,在绿竹之中隐隐出现。
福儿也向那边看去,神情略有些复杂,说道:“是楼家那位爷爷。”
绮罗心想何家人果然对楼翼然还未释怀,心中还怨恨着他。
“这位姐姐可也姓何?”楼翼然凑过来开口道,因也知何家人不喜他,脸上的表情就多有讨好之意。
福儿说道:“我不姓何。”
“那姐姐怎会……”楼翼然喃喃道,又咬着嘴唇端详福儿。
绮罗蹲下又给炉子里放了些柴火,随后站起来说道:“楼翼然,你当初还说福儿姐姐好生俊俏,怎么今日就不认得她了?”
楼翼然仔细回想一下,因他夸过的女子众多,一时想不起来。
绮罗瞄了眼楼翼然腰上的鞭子,忽然指着竹林叫道:“楼姐姐!”
楼翼然回头,却觉腰上一动,鞭子被绮罗灵巧的抽下一半,又伸手要护住鞭子,嘴中骂道:“小人。”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往日上课心思都去了哪里?竟然不记得这一句。”绮罗说道,又学着楼八娘的样子,转身踢到楼翼然的膝腕处。
楼翼然跪倒在地,还要在挣扎,因体胖一时起不来。
绮罗又一脚将他踹倒,趁机将鞭子抽出来。
楼翼然见绮罗俨然比上次与他抢鞭子时厉害许多,便坐在地上又捧着自己的手看。
“卑鄙,丑八怪。”楼翼然叫道。
绮罗拿着那鞭子唰的一声甩到楼翼然面前,吓的楼翼然在地上滚了一圈。
绮罗一笑,又收了那鞭子细看,见楼翼然对那鞭子很是爱护,并未伤了鞭子,先前那次不过是久病未痊愈,不敢以命与楼翼然相搏,这次她痊愈了,若是再打不过他这个不学无术的,那才对不起楼七娘。
楼翼然又要来抢鞭子,绮罗心知若叫他站起来,定敌不过他的力气,便灵活的在他身边一次次踹下去,只不叫他站起身来。
“你这死丫头,等爷爷站起来,定叫你好看。”楼翼然喘着粗气叫道。
绮罗见楼翼然如今更胖了,连行动也不如以往敏捷,又叹息一声楼家夫妇虽说不宠溺楼翼然,也是下不了重手的,便说道:“你这胖子,难道要告诉你爹你被我这么个丫头欺负了不成?”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福儿,目瞪口呆的看着绮罗敏捷的跳来跳去,醒过神来,忙说道:“大小姐,你这可怎么收场?”
绮罗拿了鞭子又抽向楼翼然,笑道:“福儿姐姐莫急,咱们出了这院子就当无事发生好了,左右只有咱们两人知道这事。”
“还有你爷爷我!”楼翼然气喘吁吁道,折腾了许久也站不起来,只能瞪大眼睛望向绮罗。
“你说的话,有谁会信?”绮罗凑到楼翼然面前说道,待他要打过来,又躲到一边去。
“你不是好人!”楼翼然气急败坏道,心想若是牛头马面还在,那两人定会跟在自己身边,不叫自己受气。
“姐姐教你一句话,那就是面如桃花的,必定。你只管瞅瞅你身边的女人,越漂亮的,心眼越不好。”绮罗说完,转到楼翼然身后,再次将他踹倒,又拉了呆愣住的福儿出了院子。
楼翼然挣扎了半天才起身,又没有力气再追,想着日后见了苏绮罗,定要他好看,又怒极抱着一根竹子乱摇。
过了一会功夫,楼八娘才带着人寻过来,见楼翼然瘫坐在地上,又问他怎的了。
楼翼然扑到楼八娘面前,急道:“苏绮罗那死丫头抢了七姐的鞭子,还打我踹我。”
楼八娘听闻绮罗也在广源寺,心中一喜,问道:“她去了哪?”
“不知道,跟一个长得很像伊人姐姐的姐姐在一起。”楼翼然闷声说道,见楼八娘十分开心,并未因自己挨打有何气愤之色,又叫道:“姐,你去把鞭子抢回来。”
“别胡说,哪里有过什么鞭子。”楼八娘笑道,又见竹林里十分阴湿,便扯着楼翼然向外走。
楼翼然喘着气,恨恨道:“姐,你也是个的。”
“长进了,又知道一个新词了。”楼八娘说道,因怕楼翼然又闹着去找绮罗,便说道:“你最好乖乖的跟着我,不然我就跟爹爹说你调戏了一个尼姑。”
“我没有!”楼翼然叫道。
楼八娘一笑,说道:“反正爹现在最听我的,我说了他就信。若是爹爹知道你如此大逆不道,定要罚你几天没有饭吃。”说完,瞥了眼楼翼然又胖起来的脸,嫌恶道:“老实跟我练功,不然我就把你多长出来的肉割掉喂狗。”
楼翼然生怕楼八娘告他的状,只能瘪着嘴跟楼八娘走了,暗下决心,一定要给苏绮罗好看。
待到几人走后,一青衣僧人与楼老爷从竹林深处的竹屋走出。
“孽障!”楼老爷气愤道,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涨得通红,一气楼翼然没有出息,被一个小丫头欺负而无还手之力;二气楼八娘竟然信口胡诌恐吓幼弟……
“楼老爷可要再喝上一杯,那小姑娘为咱们烧好了茶。”青衣僧人说道。
楼老爷握拳,若不是实在太丢颜面,若不是那丫头便是为楼七娘吐血之人,他早忍不住出来喝止那丫头,“叫大师见笑了。”
“楼老爷不必如此,面若桃花的,都是,楼老爷不如就用这一句,叫楼少爷改过了吧。他不过是一顽童,若是知道了女人的毒处,自然会死了那爱美之心。至于楼八小姐,她如此教导幼弟,虽有失妥当,但也是一片赤诚之心,楼老爷就不必生气了。”青衣僧人不急不慢道,山中苦寒,便是来礼佛之人也是一面的安详慈善,能见到今日这样的好戏,也算一大乐事。
楼老爷又羞又愧,半响说道:“也只得如此。”
青衣僧人提了水壶,又领着楼老爷走进禅房。
那边厢,福儿心惊胆战道:“多年不见,小姐胆子大了。”
绮罗捂着胸口,见胸口并不疼,心想那毛病是好了,笑道:“不过是一时气愤,想到七姐就想教训他一下。福儿姐姐帮我保密吧。”
福儿应声好,绮罗又道:“福儿姐姐叫人跟楼家八小姐说一下,叫她去拦着楼翼然吧。”
福儿要答应,就见楼八娘的丫头龙鸣过来了,龙鸣见了绮罗说道:“小姐叫苏小姐只管放心,她看着大少爷呐。”
“多谢你了。”绮罗笑道,又与福儿进了厢房,见苏何两位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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