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告别母亲

　　父亲很快带着我来到县医院，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大夫，看到我红肿的膝盖他也手足无措了。

　　“哎呀，肿的这么厉害啊，先输消炎药吧。”

　　很快我就被安排在一张病床上，大大小小的瓶子挂满了输液架子，在我输液的同时，早有一个护士从长长的针头刺进了我的膝盖缝，然后从里面抽出来一管白白的液体拿去化验了。

　　等到傍晚时分，药液输完了，化验的结果也出来了。

　　“怎么样大夫？”父亲焦急的问。

　　就看小大夫皱着眉头说：“情况不是很乐观啊，经过化验，他的关节腔里面都是组织液和脓液，有可能是急性关节炎，但是也不排除其他病变的可能，鉴于咱们县医院医疗条件很差，许多项目根本没有办法化验，我建议你去大医院彻底检查一遍，不要耽误了孩子的病啊。”

　　大夫的话说完，父亲和母亲的脸顿时就煞白了，“大夫，其他病变的可能是什么？”

　　“这就不好说了，有这样症状的骨病很多啊，你们赶紧走吧，不要耽误了孩子。”小大夫一脸的不耐烦。

　　父亲看小大夫说的严重，已经把他吓坏了，他不敢再耽误，急忙让母亲去结账。母亲手哆哆嗦嗦的从裤子里面掏出一个小手绢，打开以后，里面都是一毛两毛的纸币，最大的不超过一元，我看着母亲的样子，眼泪忍不住哗哗的流了下来。这时母亲用家里的老母鸡下的蛋在集市上换的钱，是留在给我们姐弟几个交学费的，我怎么这么不争气，偏偏这个时候又得了怪病。

　　“妈，我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这可能是今天累的。”我不想让妈妈再为我担心，她才四十岁出头的年纪，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乌黑的头发中已经掺杂着白发了。

　　“好好呆着你的，不要再胡说。”父亲呵斥我说。

　　临走的时候，大夫又给我们开了一些口服药，说先稳定住病情，并催促我们尽快去大医院检查。

　　可能是用针头抽了关节里面的脓的原因，再加上消炎药的作用，我的腿上的炎症减轻了许多，可是每次脚落地的时候都有剧痛。

　　当晚父亲带着我回到家中，他和母亲守在昏黄的点灯下，两个人都愁眉苦脸的在为我的病想办法。

　　“到哪里看病好呢？”父亲皱着眉说，父亲这么多年，最远的地方没有走到过离家一百里之外的地方，让他去大城市可让他为难了，母亲更别说，除了村子和邻村的姥姥家更没有走过更远，她的一辈子就是在围着锅台转，围着父亲转，围着我们转了。

　　“对了，咱们村老周叔叔家的大儿子海明不是在Ａ市的一个医院当院长吗？找他去肯定没有问题。”母亲突然说。Ａ市是一个地级市，离我们居住的村子有一百多里地。

　　父亲一拍腿，“对啊，我一着急，竟然给忘了。”

　　“可是，我从来没有去过Ａ市，我自己也找不到他啊。”父亲皱着眉头说。

　　“海明的弟弟海亮不是在家吗？不如让他带着去。”母亲说。

　　“嗯，我这就去找海亮说说这件事，乡里乡亲的他能不办这个忙吗？”父亲说着走出急匆匆的走出了屋子。后来我才知道，当晚父亲去求海亮并不那么容易，本来由于父亲的性格，在村子里的人缘不是很好，而海亮本身也是一个爱财如命、好逸恶劳的主儿，再加上当时正是农忙，他也不愿意耽误自己家收庄稼，所以很不愿意带着父亲去。后来父亲差点就要给他跪下了，答应在此期间海亮家的农活，并许诺回来之后再另外感谢他，海亮才勉强的答应了。

　　就在父亲去海亮家的同时，母亲也没有闲着，她从东家跑到西家的借钱给我筹集看病的钱，可是都是普通的庄稼人，谁家也没有多少钱，最后母亲又跑到邻村的大姨家借钱。

　　最后母亲拿着一大把的花花绿绿的毛票回来了，总共是借了二百多元钱，也只好先带上这些去了。

　　这一晚，父亲和母亲忙碌了一晚上，既然求人家帮忙，就不能空着手去，母亲又找来一个大的编制袋子，装上了家中的花生、绿豆等土特产作为给海明的见面礼，其实家中有的也只有这些了。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抚摸着自己肿胀的膝盖，听着父母外面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我的心如刀割，痛恨和愧疚纠缠在我的心里，我曾经一度想到，如果没有自己，或者父母会好过些，而自己万一真的是什么绝症的话，就自己了断了生命，不再劳累苦难的父母。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看到父亲母亲的眼睛上布满了血丝。母亲已经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小轩，要和爸爸一起进城了，换一件干净的衣服，不要让城里人小看咱们。”母亲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她在安慰我那恐惧的心，“没事的，不要害怕，妈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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