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少年没想到贝娅会这样回答。

　　她为自己争取到了短暂的拖延时间，看来在这段时间内，她想好怎么对付他了？又或者，是想好怎么逃脱了？

　　他苦思了一阵，也没想出在这样的环境内，以贝娅目前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在他面前全身而退。

　　有意思，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少年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除了炸弹和炼金术，还有什么能让他感到兴奋了。

　　或者她是在故弄玄虚？想要继续拖延时间，等她的同伴来救她？又或者，她手上有什么能出奇制胜的压箱宝？

　　少年想了很多，越想越兴致盎然。他突然不想出手了。人类实在太脆弱，如果他把这个小拳师弄死了，那不是得不偿失？　

　　“嘻呼~”少年眨了眨眼睛，金灿灿的竖瞳在幽暗的洞穴中发着光，“告诉我，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如果能让我满意，就放你走，怎么样？”

　　少年的口气很认真，但贝娅拿不准他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你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少年诱惑道。

　　贝娅扑哧一笑：“嘿，你在诈我。”

　　“嘻呼~”少年不置可否，“时间到了，现在给我答案。”

　　贝娅眨了眨眼睛，终于彻底恢复清明。看来她坠落时接触的是致盲菌，好在这种负面效果只能持续一段时间。

　　贝娅体质很好，对致盲致幻类植物的抗性本来就强。只要缓上一段时间，就没什么事了。

　　现在贝娅可以看清，和她说话的“生物”，究竟是什么了。

　　那确实是个的少年，他的长相和音色一样出众，有一种近乎妖异的美。这样的美和莱茵一样让人觉得不可接近，但性质截然不同。这个少年让人望而生畏，就像贝娅手边生长着的美丽蘑菇一样，只看颜色就知道有毒。

　　少年有双金色的竖瞳，眼型狭长上挑，即使面无表情，也像含着几分危险的笑意。此时他正靠在一个发光菇上，兴致勃勃地望着她。

　　“好吧。我刚刚在估算，和你对上，赢的几率有多大。”贝娅摊了摊手，“我觉得自己八成要输，你太强了。”

　　谁都不会拒绝真心诚意的夸赞。少年被贝娅夸得很舒服。他不禁眯起双眼，就像一只被顺毛摸得很舒服的猫。

　　就是现在！

　　贝娅从背包里掏出数个父亲留给她的小傀儡，向少年掷去。脱手的瞬间，傀儡们就变成了贝娅的样子。

　　早在下落的时候，贝娅就将这片蘑菇地的全景记在心中。在最开始与少年周旋时，贝娅一直在偷偷规划自己的逃跑路线。

　　此刻抓到时机，她逃跑的速度快得如同飞起。贝娅的步法迅捷，按照最佳、最短逃跑路线行进，以蘑菇掩蔽身形，霎时没了人影。

　　“原来如此。”少年没心思和傀儡纠缠，他将傀儡逐一击落，简单粗暴地丢了个炸弹，将它们炸成一堆碎片。

　　少年拍拍自己一干二净的衣服，沿着贝娅离开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嘶呼，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盲眼洞窟实在是太黑了，没有照明物根本没法前行。贝娅不得不点燃备用火把，也顾不得这点光是否会引来那个少年。如果他想追，有光没光结果都一样。

　　贝娅拼命向前逃去，完全不觉得自己逃跑有什么丢人的。碰上打不过的敌人，不跑难不成还站原地当移动靶子啊？！

　　一路倒是畅行无阻，别说怪物了，石壁的缝隙中连只虫都见不到。难道都被那个少年弄死了？这么想着，一股寒意袭上贝娅的心头，她猛地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沿途没有岔道，贝娅一直心无旁骛地朝前跑着，不敢停下来。片刻后，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越往前跑，那光亮就越明显。

　　猛地接触明亮的自然光让贝娅忍不住眯起眼睛，她不敢松懈，即将到达洞口时，渐渐缓下速度。

　　贝娅在洞口停下，向光亮处望去。

　　前方是开阔而明亮的岩洞，还有一汪的不知深浅的湖。走进岩洞，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湖泊外围的地面湿漉漉的，布满青苔。抬头望去，洞顶有大大小小的孔洞，光就是从上面透下来的。

　　贝娅将外围到最里面都探索了一遍，也未发现通向外面的路。看来，这条通往岩洞的路，是死路。

　　抱着希望进来，面对这样的结果，说不沮丧，是不可能的。

　　贝娅叹了口气。

　　在原地坐以待毙肯定不行，这里连个隐蔽的处都没有，一眼望去都是石头。可原路返回，极大可能会和那个少年直接撞上。她陷入了一个死局。

　　贝娅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她的视线晃了晃，最终落在那个没有被她考虑过的湖上。湖水很清澈，但深不见底，这湖也许连通着外部……

　　但无法判断湖的深浅，贝娅不敢冒险游进去。以她的经验来说，这种湖内很可能藏着什么怪物。之前和父母一同出去冒险时，贝娅就曾吃过这个暗亏，好在她反应快，才没把半瓣屁股留给水中的怪物……

　　贝娅想了想，从背包中拿出面包和肉干，当做饵食，分成小块丢进湖里。

　　饵食落入湖内，泛起阵阵涟漪。贝娅静静地等了一阵，什么也没有发生。

　　无法获得有效的信息，这让贝娅一时间迟疑不定。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她的运气并不好，也不喜欢将命运交给无法掌握的“赌博”。

　　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打断了贝娅的思考，她猛地绷起心神，警戒地朝入口看去。

　　“贝娅！”莱茵在洞口停了一会儿，看清站在岩洞内的贝娅后，猛地冲了进来。

　　贝娅被莱茵抱了个满怀，莱茵的力气很大，死死地箍着她。贝娅能从莱茵的怀抱中，感觉到她的害怕。

　　随口两个小小的身影也出现在洞口。莉莉丝和帕克粗喘着气，紧跟着莱茵过来了。

　　“别担心别担心，我没事的。”看到莱茵，贝娅悬着的心暂时获得一些慰藉，但很快她又担忧起来。贝娅拍拍莱茵的背，提醒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刚刚遇上了一个很强的敌人。”

　　莱茵松开贝娅，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以眼神询问她详情。

　　贝娅看向莱茵：“我是在一片蘑菇地遇到了一个少年，他很强。之后我从蘑菇地逃到了这个岩洞。你们来时有没碰到他？”

　　“没有，我们跟着莱茵姐，一路都很顺利。也没经过蘑菇地。”莉莉丝赶忙抢答。

　　贝娅稍微松了口气。看来他们是从不同路过来的，还没和那个少年撞面。

　　“唉……你和帕克不该跟着莱茵到底层。”贝娅知道帕克和莉莉丝是因为担心自己才跟过来的，但他们实力太弱，真的碰到强敌根本没法对抗。比起自己，贝娅更担心他们。

　　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说不上为什么，贝娅的心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紧张感，浑身毛毛的。就像有什么隐形的危机一直潜伏在空气中窥伺着，想伺机将她吞噬。

　　贝娅不安地盯着岩洞入口。在她逐渐加快的心跳中，那个给贝娅心头蒙上阴影的少年果真出现了。

　　“嘶呼~小拳师，你在找我？”少年步伐优雅，神情惬意，如同在自己后花园散步一般。他的视线在莱茵身上短暂停留，而后漫不经心地略过莉莉丝和帕克，定格在贝娅身上。

　　“小拳师，和废物为伍，会降低自己的格调哦。”

　　莱茵不屑和他废话，少年的话音还未落地，她就已经出手了。

　　“后退。”莱茵提示贝娅后，瞬发出数个漆黑的暗色光球，光球像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铺天盖地的罩向少年。

　　“禁术？”少年的表情微变，在光球打中他之前，突兀地消失在原地。

　　不，不对！不是消失，是少年的动作太快了！贝娅将莉莉丝和帕克护在身后，小心地躲在莱茵后方观望战局。

　　贝娅以为那些光球击中目标时会发生爆炸。不想，它们落地后，竟是发出“嗤嗤——”的声音，将岩石腐蚀出个个大洞。

　　“哼~倒是小瞧你了。”空气中闪过一道寒芒，莱茵横握法杖堪堪抵住少年的匕首。锐利的匕首刮擦过法杖，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噪音。

　　对峙的姿势让两人贴的很近。少年鼻翼轻轻翕动，立刻跳开几米，干呕了一声，蹙眉嫌弃道：“什么味道，太臭了。”

　　贝娅吃惊地看着少年，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莱茵身上只有香香的味道啊？！

　　“是你死亡后的尸臭。”莱茵冷冷地回击。

　　双方冷着脸不再说话，只有彼此的眼神中传递着“去死吧”的讯息。

　　贝娅有心想帮莱茵，但站在一旁观看了一阵，她就发现这场战斗的级别，以她目前的实力，完全插不上手。

　　少年是近战系的，动作迅捷如风，手中的蛇形匕首使的出神入化。他时不时还会投掷炸弹，扰乱莱茵施术。

　　莱茵虽是擅长远程打击的法师，但施术节奏和战法却掌控得相当巧妙。他一直控制着自己和少年的距离，即使少年速度惊人，也没法从他这里讨巧。

　　如果不是场地问题，需要控制力量，不能让岩洞崩塌，两人的战斗恐怕会更加激烈。

　　战斗愈演愈烈，双方却僵持不下，贝娅根本没法看出胜利会偏向哪一方。

　　随着时间的流逝，莱茵越发焦灼起来。她的皮肤正发生着的惊人变化，白皙的皮肤上冒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青黑色突起，那些东西正在她的身体里躁动。好在这一切都被衣服遮挡的严严实实，没人能窥见她的秘密。

　　莱茵脸色发白，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知道，这是禁药的副作用提前发作了。不久后，她就会恢复自己本来的身体。

　　要速战速决了。莱茵的眼神变了，她举起法杖，准备全力给少年最后一击。

　　贝娅和少年都看出了莱茵的不对劲。

　　“嘻呼~你看起来像要放什么大招啊。”少年突然笑了，他比了个暂停的姿势，“这里塌了的话，没关系吗？说起来……奇怪，我们是为什么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少年的表情有些困惑，而后他突然茅塞顿开般点了点头，说道：“对了。把小拳师留下，我就放你们走。”说完，他还向贝娅眨了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微颤，带着几分可爱和说不出的挑拨。　

　　贝娅完全没被引诱，她感到自己的后颈仿佛被人用舌头狂甩了好几下，肉麻地浑身一颤，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莱茵的回应则是，从唇间吐出的一个字：“滚。”

　　“唉~交涉失败。”少年无奈地摊摊手，“所以我讨厌你这种玩儿魔法的，打起来一点也不爽快。在这里战斗也缩手缩脚的，下次换个尽兴的地方再来吧。这次就先放过你们。”

　　少年说完后，就像来时一样，瞬间没影了。

　　少年干脆利落地退出战斗，这出乎意料的展开让气氛安静了一瞬。

　　“呃。”帕克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贝娅，似乎想肯定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觉。

　　压力散去后，莉莉丝觉得自己浑身发软，她抖着身子扶着贝娅的胳膊：“贝娅姐……”

　　“嘘，别说话。”贝娅的表情并没有轻松一分。她仔细听着外面的响动，脸色大变，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莱茵已经举起了法杖，向岩洞入口发出了光球。

　　密密麻麻的蛇汇成了一条颜色斑驳的溪流，奔腾怒吼着从洞口向内涌入，数量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莱茵的光球根本杀不完之源源不断的蛇群，更何况他现在的状况十分糟糕，整个人正摇摇欲坠。

　　“你再撑一会儿！”贝娅大喊道。

　　她向岩洞深处跑去，不一会儿就蹒跚地走了回来，双手举着一块巨石。

　　在莉莉丝和帕克见了鬼的表情中，贝娅运气将巨石向洞口掷去。轰隆一声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也彻底隔绝了蛇群。

　　莱茵看了贝娅一眼，终于彻底支撑不住，向下倒去。

　　贝娅会意，牢牢地撑住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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