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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当红红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不但完全肯定了这个决定,而且想好了如何写协议书。红红推开卧室的门,瞧了一眼屋里,国庆已经搂着宝贝睡了。她悄悄关好卧室的门。在书房来回踱着步,她在写字台前站好,摆好纸和笔,开始想着协议书的用词。

  男方:王国庆男汉族日出生,身份证号码:---

  女方:卫红红女汉族日出生,身份证号码:---

  男方与女方于–年—月—日认识,于—年—月—日在---登记结婚,婚后于—年—月—日生育一儿子名王宝宝。因夫妻感情破裂,已无和好可能,现经夫妻协商达成一致意见,订立离婚协议如下:

  一男女双方自愿离婚。

  二女方自愿放弃一切财产。孩子王宝宝归男方,经男方同意女方在不影响孩子学习、生活的情况下,可探望孩子,带孩子外出需提前和男方打招呼。

  三协议生效时间的约定,

  本协议一式三份,自婚姻登记颁发《离婚证》之日起生效,男、女双方各执一份,婚姻登记机关存档一份。

  四如本协议生效后在执行中发生争执,双方应协商解决,协商不成,任何一方均可向法院起诉。

  男方:女方:

  签名:签名:

  年月日年月日

  她把协议书又读了一遍,感觉自己做的很够意思,没有什么不好的措辞,也没有责备对方什么,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最重要的是自己把一切财产全放弃了。红红把协议书读过一遍以后,又抄写了一份,把结婚证,身份证都找了出来,明天让国庆填上,把它们一一放好,然后躺倒床上。她翻了几个身,怎么也睡不着,以前许许多多的事情涌上心头。

  她披了件轻软的乳白色睡袍,轻轻的走进客厅里,细碎的步子像猫一样。乌黑浓密的头发锦缎一样流泻在背上,穿着一双好看的拖鞋。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洁白的窗纱,射向透明的玻璃餐桌,桌面下的东西看的一清二楚。红红拿出一只玻璃杯,倒了一杯白酒,如果月光也能照到人的内心,把人的内心照的一清二楚,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红红喝了一口,苦苦的,辣辣的,她每喝一口都把玻璃杯重重地放在餐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不停地喝着,杯子和桌子不断地发出声音。

  国庆在卧室安静地睡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红红蜷缩在地板上昏昏睡去。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纱射进来,照在红红身上。国庆走过来,扫了一眼睡着的红红,看了看空的酒瓶、酒杯,转身上班去了。

  红红还是被他的开门声惊醒了,一想到很多事情,她的脑子里又浮现出昨晚写协议书和喝酒的情形,想到自己走投无路的处境,以及使自己时时痛苦的情景,她忽然感觉做出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

  红红那次和猛子妻谈话,一直告诉猛子妻,她不能这个样子,应该以家庭为主,做出决定之前一定要慎重。猛子妻虽然固执而生气地反对她的意见,但她在心底里也感觉到了自己在这段时间的痛苦。有些事情还真的不如不知道,人有时候糊涂一些是好的。

  她忽然间又想起出嫁的前一夜奶奶说过的一句话:婚前要睁大眼睛挑对象,婚后要闭着眼睛过日子,甚至有可能要捂起耳朵过日子。她现在想想奶奶的话真是正确的,可是事情临到自己头上做起来怎么就那么困难。她自己也特别希望能改变自己现在的处境,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自从上次抓住丈夫,在她的激怒之下猛子向他和盘托出他的全部秘密之后,当时她感觉整个世界一下子都变了。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的感受是没法说的,没有一个人去看过她,即是猛子在她把自己关起来的这段日子里也不知去了哪里。

  自猛子撇下她走了以后,她就对自己说,“她从此一定要高兴,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她再也不用每天满街的去找他了,至少再也不用听他满嘴的欺骗了,”她觉得毫无疑问,一切都明确了。

  但是这种情况其实更糟,虽然一切都清楚了,也不会再有谎言了。他坦白了一切,真的很糟,现在两个人都痛苦。

  她忽然感觉这样其实对自己有点补偿,最起码他也是痛苦的,他也得到了他应该得到的,这一点她早就想惩罚他了。那天晚上她和红红从酒吧出来以后,他又不在家,又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其实人生是短暂的,真的没有必要把好多时间都用在他身上,”她想到这一点,愈加痛苦起来,去厨房拿了瓶酒,躺在沙发上使劲地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

  第二天早晨一觉醒来,她首先想到的是猛子对她说的那些话。她觉得实在可怕,实在无法理解,他怎么可以做出那种卑鄙下流的事情来呢,出了这种事以后,后果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这个讨厌、可恶、卑鄙的家伙,我恨死他了,我绝对不可以饶恕他,”她自言自语地嚷着,火气越来越大,“我一定要离婚,谁说情都没有用,我无法和他再生活下去。”

  她脸上涌起热辣辣的红晕。她明白是什么激起她这样做,她明白、她也害怕,她感到丢人。她的同事、亲朋好友会怎么说,会怎么看她,她现在已经感觉到自己走投无路了。她由于突如其来的愤怒而感到恐惧。她一想到她万一真走到那一步,丈夫可能就会真的和那个女人结合。一想到这些,她又痛苦和恐惧起来,她浑身感到发抖,

  那么她从这件事当中又得到了什么,她又到哪里去?

  她想到孩子,她仿佛觉得她不再爱他了,她感到他是她的累赘,万一走到那一步,孩子该怎么办。她仿佛觉得丈夫对她说的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不敢出门,不敢面对所有人。

  家里已经不需要再打扫,她只有不停地把家具搬来搬去,家具也无需再整理,她无力地垂着脑袋和手,想着做些什么,接着又木然不动,她知道她现在做任何事情都是毫无意义的。这种以前自己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情简直使人太痛苦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害怕什么,又希望什么,下一步到底要干吗,自己也说不上来。

  “我到底要干嘛呀,”她自言自语,忽然间感觉头发晕,两边的太阳穴开始作痛。当她一阵子清醒过来之后,她发觉自己正在用两手按住两边的太阳穴,为了减少痛苦,她不停地在屋里来回踱着步。

  客厅中儿子的照片使她在绝望中得救了,她想到了这几年中她又当爹又当妈,全心全意的对儿子尽了职责,他是她的全部,在目前的困境中,她剩下的就只有儿子了,不管他在外面如何鬼混,她觉得她都不该抛弃儿子。即使猛子冷淡她、羞辱她,她觉得她也不能亏待了儿子。她一定要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她凝视着窗外,眼泪夺眶而出,“难道我们不能共同爱他吗?”她自言自语,“难道我们不能给他一个共同的家吗?难道他真的那么狠心,连孩子也不怜悯吗?”眼泪已顺着她的面颊滚滚而下。

  外面刚下过一场雨,天气变得晴朗了。明媚的阳光透过被雨水冲洗过的树叶,空气很清新。

  由于痛苦和恐惧,她浑身感到发抖,一打开窗户,户外的清新空气更加强烈地刺激着她。

  她望了望窗外随风摆动的白杨树和它那些被雨水冲洗过在灿烂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叶子。她明白生活原本是美好的,一切东西和一切人其实都是美好的,可是自己踏进泥污里怎么也出不来了。她迅速地走进书房,拿出纸和笔,想把自己想的都写出来。

  “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我们彼此已经无法再回到从前。我只请求把儿子给我,为便于他的生活,房子以及部分经济财产我希望你都能留下,因为没有了它们我和儿子无法生活。那么我们就该走哪步程序走哪步程序吧!”

  她顺利地一口气写完,忽然间觉得又有什么不妥似得。

  “如果他给我道歉呢,如果他能改呢,如果他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呢……?”她的思想出现了混乱,她停住了,“不,”她自言自语,“不写了,还是让他自己写吧,”接着她就把写的东西撕掉了。重新再写,然后再撕掉……她想到了那个可恶的女人,又把信撕掉。

  李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到凤霞这儿来过两次,一次是过来陪她吃午饭,一次是黄昏的时候陪她出去散步,每次都是像往常一样,天不黑之前就走掉。

  比赛那天,李刚店里正好有家办酒席的,特别的忙。当他把什么都安排妥当时,他决定吃完早饭就去看凤霞,陪她一起去看比赛。后来又由于店里确实事情多,只能让凤霞先去。

  等到李刚来到比赛场地的时候,凤霞已经同她的朋友肩并肩地坐在观众席上入口处的位置上了。她远远地就看见了李刚,两个人——小东和李刚,此时是她生活的中心。她不需要借助眼睛尽力去看,她就能觉察出他们近在眼前。她老远就发觉李刚在走过来,她不由得注视着他从人群中挤过来的姿势。他礼貌地同遇见的熟人打招呼,有时候还友善地伸出手来。他向聚集女性比较多的地方眺望的表情,在花花绿绿的女性中间他分不清楚哪个是凤霞。她明白他在找他。但是装作没看见,她知道此时自己需要平静。

  “李哥!李哥!”大堂经理叫道,“您一定在找嫂子吧!瞧,她就在那儿,入口处的位置!”

  李哥微微笑了一下,打了声招呼。

  向着凤霞走去。

  自比赛开始,凤霞就一直探着身子,眼睛盯住小东,看他怎样走到车旁,接着上了车,同时听见李哥和店里的大堂经理小李的大声谈话声。她替小东担心,心里很难受,听见李刚和别人悠闲的谈笑声,心里就更觉得不舒服!

  “赛车具有危险性,但这是比赛中无法避免的。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可以培养人的胆量,其实此项运动具有深远的意义,我们往往只看到了它的肤浅的表面现象。”

  “表面现象?”小李子叫道,“听说,上届摔断腿的那个选手,现在还没好,几乎残废了。”

  李刚微微的笑了一下,没有任何表情。

  “不,我下次再也不来看这种比赛了,把我紧张死了。”凤霞的朋友说,“你说是吗,凤霞?”

  “紧张是紧张,但我还是不舍得离开,”身边的另一个女人说,“真的很害怕,但我还是不舍得离开。”

  凤霞一句话也不说,一直拿着望远镜对准一个地方。

  “这场比赛三号选手准赢!”身边的一个陌生男子在凤霞身边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也这么认为!因为……,”她刚要继续说下去。

  这时候,选手们第三圈已经驰过来了。观众席上所有的谈话都停止了,李刚不作声。大家都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驶来的车手们。李刚此时对车手不是很感兴趣,他没有去看那些车手,疲惫的眼光扫视了一下观众。他的目光停留在凤霞身上。

  凤霞脸部优美的侧轮廓正对着李刚,她脸色看上去很严肃。除了赛场上的一个人以为,她显然什么也没有看见,谁也没有看见。她屏住呼吸,眼睛紧盯住选手。李刚对她望了望,连忙扭过身去,看了看别人。

  “她此时觉得其他的女人也很紧张,这大概是女人正常的反应,”李刚心里想着。他想不去看他,但是他的目光又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到她身上。他又打量着这张脸,竭力不去研究这张脸上表情的变化,但终于又违反本意。极不舒服地看到了他所不愿意看到的神态。

  当几个选手被取消资格的时候,李刚看到大家都感到惋惜,只有凤霞一个人,苍白紧张的脸上浮出了得意的神色,她所凝视的那个人一切还正常。当四号选手翻车,当场失去知觉的时候,观众中发出一片恐怖的惊叫声时,李刚发现,凤霞甚至没有发觉这件事,也不知道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但他越来越固执的盯住她,凤霞则全神贯注地在飞驰的小东身上,却感到李刚疑惑的眼神从侧面盯住她。

  她转过脸去,询问般地望了他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细长的眉毛,又回过头去。

  “我这是怎么了?我自己也不知道,管他呢,先做好今天的事情再说。”她仿佛这样对自己说。

  比赛进行的很不顺利,大概不是刚下过雨的缘故,十几个人,有几个被取消了资格,几个从车上甩了下来。到比赛快结束时,大家都很不高兴。由于所代表的几个车队不是很满意,大家就更加不安了。

  观众都觉得今天的比赛很恐惧,都大声表示不满。所以当小东从车上甩下来的时候,凤霞尖叫一声,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不过,接着凤霞脸上起了变化,她像一只担惊受怕的鸟儿,到处扑腾挣扎。一会儿看看李刚,一会儿和身边的朋友说话。

  “我们现在可不可以回去呢?”她对同她一起来的朋友说。

  她的朋友并没有听见她说话,她在认真看着赛场里的选手。

  李刚走到她面前,殷勤地伸出一只手来。

  “如果你有点害怕,我现在可以带你回去?”李刚说着,但是凤霞正在注意不远处的一个人说话,没有注意到李刚刚才的话。

  “听说,摔伤了,”一个观众说,“真是太危险了,那位还好一点。伤的不是很重,只是车子废了。”

  凤霞没有回答李刚的话,她举起望远镜,朝小东的地方看,但是距离太远,她什么也看不见,那边又聚集了很多的人。她放下望远镜,正要走,一个走过来的人忽然间说了什么,凤霞探着身子去听,听他说些什么。

  “你现在走吗,我可以陪你走?”李刚碰了一下她的衣服说。

  “不,我还有点事,你可以先回去,先不要管我。”

  刚才的那个人说,三号选手没有受伤,只是车子废了。

  凤霞一听见这消息,立刻坐下来。她用纸巾擦着脸,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她拿起手中的瓶子喝了一口水,让自己有时间平静下来。之后,挽着李刚的胳膊出了赛场。

  今天,红红没有去上班,在家不停地做着菜。她知道再这样生活下去,除了谎言和欺骗之外,不会有人任何结果,只能继续折磨下去。也许他生性冷漠,他在这种冰窟里生活的如沐春风,逍遥自在;但是她不行,她感觉再这样生活下去,她会死掉的。

  “我要冲破这种束缚我幸福的网,追求属于我的幸福,该怎样就怎样吧!无论结果如何总比这样好!”她自言自语道,“我是多么的不幸哪!我怎么遇见了他?”

  “我要冲破这张网,冲破这张网!”她忍住眼泪,忽然大声叫起来。她冷静下来之后感觉自己其实无力冲破这张网,无力摆脱这样的处境,但她必须努力,就在今天。

  她从餐厅走进厨房,没有做什么,却倚在厨房的门上哭了起来,她呜咽着,浑身一阵阵抽搐,哭的像个孩子。她知道这里所有的一切从此再不属于她了,她的工作;她的家庭;以及这里的全部。以前看起来这些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啊,现在对于她,确实如此的珍贵,如此的具有意义。

  她甚至无力做一个用抛弃丈夫和儿子换取自由的女人,她现在觉得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不能使自己镇定。以后儿子大了如何看待自己的母亲。但情况就是这样的,实在太可怕了,她简直不敢去想结局会怎么样。于是她呜呜地哭个不停,好像一个无辜受到惩罚的孩子。

  听见国庆的开门声,红红清醒过来。他转过脸去,假装去擦洗厨具。

  “今天做了这么多菜?”国庆破天荒地竟然今天先开口说话了。

  “是的,”红红说着“你换上衣服过来吃饭吧?”

  “今天一定要说出来,”她想,“我做的决定绝不可能改变,这种状况我一定要改变,我一定要先开口说。”

  她害怕此时的这种感觉,她怕她呆会就说不出来了。为了摆脱自己的思绪就抓住自己最想说的话去说。

  等他坐在桌前,她凝视着他那双朦胧的眼睛,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他那双眼睛后面到底藏着什么。他们的视线对视了一下,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视,但是仅几秒钟光景,红红赶忙垂下眼帘,国庆已经发现了红红面部表情的不自然。

  “跟我在一起生活你累吗?”红红说着,“我们离婚吧!”

  当他清楚地意识到她在说些什么,她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时,她的恐惧和痛苦传染给了他,他的心里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迷惘。

  现在,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马上就要结束了。他最希望的是,他们之间像以前那样遇到麻烦事彼此都不再谈下去。他知道这件事简直太可怕了,他希望她今天说的只是气话,不是真的,但此刻她脸上那种严肃而坚定的神色,却说明她今天说的是真的。

  “也许我哪里真的做错了,”他说,“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你没有错,你的很多方式也许别人喜欢,”她不顾一切地瞧了一眼他那冷冰冰的脸,低声说,“没有机会了……”

  国庆一句话不说,转身去了厨房。她仰靠在椅子后背上,双手掩住脸,放声哭了出来。他再次来到桌前,拎来了一瓶白酒,机械地拿起酒杯,但是他的双手不停地发抖。酒杯还没有对住酒瓶口,酒瓶里的酒已经倒出了一大半。他一滴没喝便把酒杯放回了桌子。

  “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他的声音哆嗦起来,这声音很奇怪,听起来让人感觉到难受。他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餐厅,把红红留在原地。

  近来的很多事情一直让自己很烦心。首先妻子不顾忌所有人的面子,不守妇道——他早就告诉过她,他可以不管她,但很多事情不要让他知道。她把情人领到家里来,这使他大为生气,心里很久不能静下去。她既然不遵守他的要求,他就要惩罚她,提出离婚,把她赶出去。他知道这样做很困难,首先这套房子还是老岳家的,自己也是他一手提上去的,岳父对自己确实不薄。不过他既然这样想了,就非做不可。这是摆脱困境的最好办法。其次在医院他作为主治大夫,发生了失误,给病人带来很大的损失,这一点他是要负责任的,有可能主任的位子也保不住。真是祸不单行,弄得他心情十分烦躁。

  他通夜没有合眼,他的愤怒与时剧增,到天亮达到顶点。他匆匆洗漱了一下,唯恐由于自己外表得不自信而失去谈判所需要的力量,在很多事情没出现以前,家里的事一直是她说了算。即使在事后,如果他能遵守约定,不把情人带到家里来,他也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一听见她起床,就走进她的房里。凤鸣妻深知丈夫的为人,但看到他走进卧室的那副样子,也大吃了一惊,深知自己做得太过火了。他皱起眉头,眼睛阴郁地盯着前方,嘴巴坚决而痛苦地紧闭着。在他走路的节奏里,在他的举动上,在他的眼神里,妻子发现一种他身上从未有过的坚决和果断的神气。他走进卧室,不同她打招呼,甚至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一直走到她的化妆桌前,拿起钥匙打开抽屉。

  “您要做什么,”她叫起来。

  “我想知道那两个野男人是不是你小学同学,你相册呢?”他吼着。

  “不在这里,”她护着抽屉嚷着,不许他打开。从她的举动中,他知道她脑子里有鬼,粗暴地把她推开,迅速地把她所有的相夹都了拿出来。他今天进来拿相夹不是目的,他就是想激怒她,对她提出离婚的要求。

  “坐下,我同你谈谈!”他说着,把相册夹在腋下,一只手猛地把她推到床上。

  她又吃惊又胆怯,只是默默地望着他。

  “我曾经很委婉地告诉你,你的很多事我可以不管,你不要让我知道,尤其是当着外人的时候。”

  “我……”

  她停住了,找不出任何说下去的理由。

  “我已经无力追究一个出轨女人出轨的原因了。”

  “我要提出……,”她涨红了脸说。他粗暴的态度激怒了她,使她增添了勇气,“你看你哪点像个男人,除了事业上小有成就,你看你哪点配得上我,”她说着。

  一提起事业,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误诊的病人,她的话真是火上浇油。“我长得再不是男人,我花钱娶一个妓女还是可以的,而且这个妓女不会说我不是个男人。”

  “你本性这么残忍,我以前竟不知道。”

  “自结婚以后我就从没让你上过班,我给你充分的自由,到头来我只是你的一块遮羞布。你做事从不顾全别人的面子,难道这叫残忍吗?”

  “我即使不上班,也没花你的钱,不想过就算,也用不着你这样侮辱我!”她怒不可遏,大声嚷着,她站起来收拾衣服想走。

  “你给我回来!”他吼起来,比平时好像换了一个人,接着用粗大的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把扔到床上,然后使劲捏着她的手腕,我告诉你,“我们的事情没解决之前你绝不可以离开这里!”

  她躺在床上无力地低下头,她忽然间觉得丈夫的话都是对的,只低声说,“自从被你知道以后,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吗?”

  “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他继续怒气冲冲地说,“为什么要让我跟着你一起痛苦。你既然不尊重我,不顾全我的面子,我就要采取措施来结束这样的局面。”

  “如何?”她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如何?你还好意思哭,你有什么资格哭,你知道该哭的人是谁吗?”他说着,“我会在单位公布我离婚的原因。”

  “你不能这样!”她叫着,“我不想伤害我父母。”

  “如何!你知道被伤的滋味了吧!当你去伤别人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感受!考虑过深爱着你的、你丈夫的痛苦,你几乎毁了他一生……”

  她垂下头不作声,他也沉默了一阵。

  她对他瞧了一眼,“我结婚这么多年,他对我第一次发火,”她想着,“他发火的时候,发火的表情竟然这么有魅力。我忽然发现这次我是真的爱上他了。”

  “为了他我愿意改变,”她想着,“希望他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进来是为了告诉你,明天我要到律师事务所去,你将通过我请的代理律师知道我的决定,”他说着,“孩子我会暂送到老家去。”

  “不!千万不要!”她哭着看着他说,“以后这种情况不会有的,没有了你们我会死的!”

  “因为你的行为会把孩子带坏,我必须把她带走,再见!”

  他说完就走。她一把抓住他的手。

  凤鸣脸涨得哆嗦着,挣脱她的手,一言不发地走出屋子。

  这个积压在她心头一年多的秘密,终于被揭露出来了。她脸色苍白,下颚打颤,她跪在地上,告诉自己要镇静,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自己镇静,如何才能使自己镇静。

  “阿鸣,阿鸣!”小娇颤声说着。“看在孩子的份上!……”

  不过,她说的越凄惨,他那原来羞愧难当、低垂的头就抬得越高。她全身弯曲,从卧室的地板上爬到客厅里,爬到他的脚边。要不是他用脚挡了她一下,她准会跌倒在地板上。

  “阿鸣!饶恕我吧!”她呜咽着说,把他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除了虔心道歉、请求饶恕,没有其他办法。她此刻知道他是她的丈夫,他是最爱她的人,要是想好好的生活下去,她需要向他道歉。她望着他,她已经深深地感到了他的屈辱,他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她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名凶手,面对着一具被她夺去生命的尸体,这失去的灵魂就是利用了他对她的信任,而对他造成的伤害。一想到这里,她感到自己又羞愧又难当,她对自己又恨又憎。她这种精神上一丝不挂的羞愧感,也传染给了他。然而,不管凶手面对着尸体是多么的魂飞胆破、虔心向佛,她依然需要把尸体肢解成碎片,一点一点享用。

  她在他的脸上和脖子上吻个不停,她抓住他的手一动不动。他掉下了眼泪。“是的,这些亲吻是用莫大的羞辱换来的,”她想着,拉起他的一只手吻了吻。她跪下来,想看看他的脸,可是他把脸藏起来了,一句话也不说。最后,她好容易控制住自己,把他的手推开,站起来。她的身体的语言还是那样让人浮想联翩,但却更加逗人爱恋。

  “一切都完了,”她说,“你若不肯原谅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原谅?”她的恐惧也传染给了他,“做事之前,你要是想到这两个词就好了?”

  她霍地转过身子,摆脱他的手。

  “不要再说了,”她重复着,脸上露出使他惊奇的冰冷的绝望的神情,“以后,以后再说,等我平静点再说。”

  她对自己说:“不,现在我不能思考这个问题,等我平静一点再说,”可是她的心情始终没有平静过。每当她想到,她做了什么,她将会怎样,她应该怎么办,恐惧就会袭上心头,她连忙把这些思想驱除掉。

  即使是在梦里,她也无法控制她的思想,她的处境就丑态毕露地呈现在她眼前。有一个梦几乎夜夜缠绕着她,那就是大维要杀她的时候,被凤鸣救了。她每夜都满头大汗,这种梦好像恶魔一样折磨着她,每次都把她惊醒过来。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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