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赤府
还有聂宽,他在这件事中,到底是处在什么样的位置?是那聂家的旁支借着他国舅爷的身份耀武扬威,而他毫不知情,还是……他也已经参与其中了?
花影这时才明白当时李捕头同她说的话——这里头的水太深了。
花影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再看向周越时,那一双杏子般的大眼睛中已经是盛满了困惑。她挥了挥手道:“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周越到了声是,便恭敬地告退,刚走了两步却又被花影叫了回去。
花影不放心地叮嘱道:“周越大哥,这事太过于复杂,你先不要同他人将,等到我们查清楚了再做定论,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明明知道周越是个靠得住的人,花影却偏偏要看着他郑重点头答应了才能放心。
一直等到周越离去了之后,花影才重重地靠到了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却依旧是心乱如麻。
她完全没有办法再去想这案子如何,她只知道,从此以后,聂宽也是不可信的了。
赤府。
长长的回廊下,李捕头抱着剑,倚着廊柱,静静地看着不远处锦鲤池边悠闲地喂鱼的人,一双墨色的眼中目光十分深邃,叫人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自他被赤烨点名要来保护他至今,已经整整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赤烨十分清闲,每日除了去棠花阁,便是待在赤府之中,赏花喂鱼,或是一整日待在书房之中看书。
李捕头的唇角微微地勾起来,似是在笑,但是不仔细看,却很难看出那是个冷笑。
他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捕快,那种刻意装出的闲散的假象,他一眼就能看穿——
赤家这么大的家业都交由赤烨一人打理,他不可能这么清闲。
李捕头在心中冷冷地笑。
掘墓一案十有八九同赤家脱不了干系,他既然被指定来保护赤烨,那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从赤家内部入手,查一查此案。
而在这半个月里,李捕头确实也查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比如,赤府的下人根本不像是普通平常人家的家丁,他们都极度的自律,并且效率极高,平日里在赤府中,几乎看不到嬉皮笑脸地打闹的小丫鬟,整个府邸都沉静如水,或者说,死气沉沉。
又比如说,他发现赤家的公子的身子骨弱,平日里若是衣衫穿得稍微单薄些,便会咳嗽不止,且每隔段时间便会请郎中到府中诊治——身上除了有上次在归元山受的伤,仿佛还另有隐疾。
再比如说,他有一回在偷偷监视赤烨时,发现府中出现了一名陌生男子。那男子身穿一件蓝色的长衫,便是立在那锦鲤池子的边上,同赤烨讲了许久的话。可惜他那时站得太远,听不清楚他们两人都谈论了些什么内容,但是那男子离去时悄无声息。那般俊俏的轻功,绝对不是普通的男子能够拥有的。
之前还在衙门中时,李捕头时常听花影分析案情。在掘墓一案上,许多证据都是指向赤家的,再结合他这些天在赤府的发现,赤烨果然有很大的问题。
只是到了如今,李捕头的想法已经不再同当初一样了——
花影那丫头在聂宽的支持下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年纪轻轻便坐上了捕头的位置,即便她再不知分寸,也有聂宽替她担着,是出不了大的乱子的。
反倒是他自己——
他这一生碌碌无为,一把年纪了仍是个捕头,如今更是被架空了权利,来此处监视着赤烨……如此一想,倒是不由自主地对花影生出了几分嫉妒。
李捕头对官场早就厌倦了,其实掘墓一案是否得破,他一点都不在意。
只是赤家是块肥肉,而人心……总是贪婪的。
李捕头勾起嘴角一记冷笑。
嘴边这样的一块肥肉,他自然没有装作视而不见的道理。
话分两头,此刻的京城衙门之中,花影正和聂宽在讨论掘墓案的最新发现。
准确地说,是对掘墓案一向不上心的聂宽,突然招了花影,向她询问掘墓案的案情发展。
当然,下人刚来通知花影时,并未告知她聂宽找她是为了什么事。
但是花影一听到聂宽的名字,便立刻想到了周越同她讲的那些话。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却仍是面不改色,装着淡定的样子去见聂宽。
聂宽将约见的地点定在衙门内院的花廊下,花影还未走近,便闻到了一阵浓浓的茶香。
聂宽在花架下正煮着上好的碧螺春,煮得过于入神,都未曾发现向他走近的花影。
直到花影走到了他的跟前,才似是猛然反应过来一般地抬起头,仰望着眼前的人,绽出个明晃晃的笑容:“花影,你来了。”他半点没有架子,十分随意地往对面的座位上一指,道,“坐啊!”
花影心中始终记着周越讲的那些话,一时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面对聂宽,只好僵着身子一脸紧张地看着聂宽。
其实算起来,花影上一回打哈哈还是在上官府中,而对象是赤烨。那时她假扮上官府的丫鬟被赤烨发现,她面不改色地同赤烨打着太极,从头到尾都是信口胡诌,完全没有不自在的感觉。
这一回面对聂宽,却不知为什么,只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也许因为聂宽是我的上司吧,要把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列到怀疑的名单中来,确实是让人感觉怪异样的啊——花影在心中对自己说。
既然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就干脆什么也别说好了!
敌不动我不动啊!
于是,花影便一直静静地看着聂宽。
而聂宽他一直……静静煮着茶……丝毫没有要开口讲话的意思!
“……”
所以……他找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终于,半晌后,聂宽又一次抬起了头来,笑意满满地替花影倒了杯茶:“你尝尝。”
花影的眉毛挑了挑,静静看了聂宽许久,见他一脸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瞬间了然——
难道……是聂宽煮茶的水平很差,但又十分想得到别人的表扬,于是故意卖个关子,一定要等到花影夸奖了他,才愿意同她讲正事?
从前,方阳刚开始学做菜是也是这个样子,非要花影夸他两句,才愿意好好工作。
花影深知,这种人的内心一般都是极其脆弱的。他们很容易被伤到,同时又极度需要关爱,尤其是他们在展示自认为良好的才艺的时候,一定要夸奖他们,并且要发自内心地夸奖他们。
至少,你要让他们觉得你这夸赞是发自你的内心的。
花影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十分清楚此时应该怎么做,所以即便不懂得品茶,她仍是毫不犹豫地接过茶杯,吹冷了之后便一饮而尽。并且为了防止聂宽伤心,她连带着茶叶都嚼了嚼便吞咽了下去,然后假装不在意地一边将空杯底展示给他看,一边竖着大拇指夸奖道:“好茶!好茶啊!聂宽大人煮的茶真是味道极好!让人欲罢不能啊!”
聂宽头一回失了态,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花影,半天不能合上,便又听花影继续道:“哦!对了,不知道聂宽大人这回找我是有何事?”
许久之后,聂宽才能找回自己的下巴,轻咳了一声才又开口道:“只是见你今日来为了查案有点累,想着煮点茶为你减减压力。谁知道……你竟如此神勇……”
说着,他优雅地托起了自己的茶杯吹了吹,浅浅地抿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看着花影眼前的空杯。
“……”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品茶是要一口一口慢慢饮的?花影此刻只想找到一条地缝,然后赶紧钻进去!
她急于离开这个让她感到羞耻的地方,黑着脸道:“若是聂宽大人没有什么其他事,我便现先行告……”
聂宽看着花影这窘迫的样子颇有些忍俊不禁,强忍着笑意叫住了她,半晌后才收敛起自己的情绪,终于讲起了正事:“最近那个掘墓案,你……查得如何了?”
“自然还是老样子啊……我甚至还不能确定,归元山刺杀一事同掘墓案是否有关系啊……”花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显得十分疲倦的样子,“聂宽大人,你一定要责怪我办事不力……”
聂宽浅笑着又是轻轻抿了一口碧螺春:“我知道你的努力,这案子也确实是太过于蹊跷,我不会怪罪于你。”
“话说,我虽然一直怀疑这案子同赤烨有关,但也实在想不明白,他家这么有钱,怎么可能回去做掘人家坟墓这样的缺德事儿呢……”花影歪头蹙眉思索了半晌,突然看着聂宽问道,“大人,难道说你们有钱人家,都有一些这样奇奇怪怪的癖好?”
这一问看似无意,事实上,花影却是在暗暗地观察着聂宽的反应。
却见他只是愣了愣,便爽朗地笑道:“别家有钱人是如何的我不知道,我可没什么掘人家坟墓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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