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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寂寂哀歌


  谢剑回坐在桌旁,静静的看完了那封黑蚁写完的信,然后不动声色的又看了一遍,仿佛吃饱了饭顺带喝口汤,看完便轻轻折好放在桌上,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道:“你才是雷石。”

  雷石道:“在下就是雷石。”

  谢剑回道:“我来到这见到的那个是谁?”

  雷石道:“他是秦离渊,据说是五行教教主西门鸡鸣之下的第一高手,在教中很多年了,掌柜的说,即使他和我联手,也很难在秦离渊手下过得百招。”

  谢剑回并未感觉到惊讶,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道:“这封信是黑蚁写的?”

  雷石道:“是的,掌柜的写完便放进了你的怀里,吩咐在下照看谢少侠,等你醒了便告诉一声。”

  谢剑回犹豫片刻道:“这封信……”

  雷石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连忙道:“不怕谢少侠笑话,在下此前被那秦离渊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晕了一直躺在下面的密室里,上面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直到掌柜的写信时才将在下从下面捞了上来,至于这封信在下绝未碰过,其内容也完全不知。”

  谢剑回点点头,带着信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正好,却不算太热,关外的八月却已经开始有些许凉意了,虽然受了伤,但这一夜却反而像是睡得很好,甚至看完信之后也并未在心内起了多大的波澜。

  他反而在想的是,西门花落是否安然无恙,巴川和青鸦此刻又在何地。

  谢剑回未做停留,拿着信随意的塞进腰侧便走了,雷石自然也不会留他吃个便饭。

  在这样的地方,也许除了雷石,没几个人能舒舒服服的吃的下饭的。

  他走向了噬魂谷的方向,沐苍烟的话像是一团挥之不去的黑雾笼罩在心里,他虽然也清楚西门花落身手不凡,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大漠之上,每年、每月死于暗杀的众多人中不乏高手,尤其袭击她的还是魔刀银针——他的生身父母。

  想到此,一些他并不愿意承认和相信的画面却反而难以控制的在心里甚至在眼前上演,仿佛他看到了西门花落倒在血泊之中……

  谢剑回停下了蹒跚的脚步,四顾茫然,竟在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然后那封信竟从腰间被夜风吹飞到了半空,他宛如一个失去所有记忆的人茫然看着那封信落在不远处摩挲着黄沙然后又翻飞到空中与夜色融为一体蓦然消失了痕迹。

  他回过神快速的向信飞去的方向走了几步,却什么都没看到,然后垂下头不知过了多久喃喃自语道:“噬魂谷还是不去了,即便去了,也没有什么用。”

  随后他向着老马的那家小破店的方向走去,这是他和西门花落说好的,她去噬魂谷查探消息后便会到这里和他碰头,至于为什么要到这里,他们也不知道,毕竟,这里住着两个人,两个狠狠伤了他们心的人。

  当然,若不是他在与沐苍烟对峙时听到了后面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这世间还能相信什么。

  谢剑回默默的走着,他很久、很久没有感觉过孤独了,可能因为他一直都很孤独,甚至他喜欢孤独的感觉,他像是一匹狼,在这大漠上踽踽独行,他对自己的幼年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和留恋,他只记得从小便在噬魂谷,但一年四季只能是一个人面对着空旷的房间和窗外的大漠,哪里都不准去,从三岁开始便有人开始逼他练功,然后吃饭,睡觉,教他练功的人有很多人,起码他见到的每次都不一样,但每一个人都是冷着一张面无表情仿佛石刻般的脸,只要他稍有一丝松懈便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虽然是不同的人,不同的面貌甚至不同的武功,但在谢剑回眼里有时候他们却像是一个人,因为等他十岁以后,他便要拿着剑和每一个教他武功的人以命相拼,稍有不慎身上便会留下无情的伤痕,可是总觉得这些人在某些行动上有些相像。

  他恨他们。

  反正,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和谢剑回说过任何除了练功之外的话,他们像是无情的石头人一般,没有任何对他的关怀,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全都丝毫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关心,除了西门花落。

  他在十六岁后便被赶出噬魂谷,虽然他并不见得喜欢这个无情的地方,也受够了身体从来没有完全伤愈的日子,但这里是他从有记忆开始便住着的地方,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熟悉的人都不算有,可这里也算是他唯一的家。

  所以他被赶出来后便哭着回去,他并未遭到阻拦,只不过是和其他误入噬魂谷的人一样,身上多了五根牛毛针。

  幸亏是无毒的。

  他也明白了这是个离开了便回不去的地方。

  他当然杀过不少人,可是身上那纵横交错、斑驳可怖的伤痕却几乎没有一条是在十六岁后出谷后留下的。

  他虽然被莫名的赶了出去,这十六年来除了西门花落和那些教他武功的人他没有见过也没有认识任何其他人,他也感到无限的寥落和痛苦,还有孤苦无依,除了身上的衣服和一把剑之外,他一文不名,身无长物,可是当他失手杀掉第一个人后,至少他明白,噬魂谷给他的还有一身足以纵横大漠的武功和剑术。

  当然,至少还有西门落花。

  他在五岁练功时,那是一个日暮时分,教他武功的人刚用木剑第四十三次抹了他的脖子,一个小姑娘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清脆的喊出一句:“爹,你怎么在这,我想吃糖……”

  倒在地上的他不禁望去,小姑娘也看到了脖子、脸颊尽是伤痕和淤青的谢剑回。

  西门花落那时已经有着及腰的长发,穿着水绿色的小裙子,脸有点圆圆胖胖的,笑起来眼神中透着一点顽皮和幼稚的狡黠。

  而谢剑回则是一身破旧的黑衣,满头的乱发随意的束在脑后,已经起了老茧的右手握着一把木剑,稚嫩的脸上却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沧桑和隐忍。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也是谢剑回在不多的闲暇中见过的唯一的“别人”,关键是,他的那些老师们和另一个给他送饭却也严苛非常的老人从来不曾阻止和斥责过这两个小孩见面和玩耍,任他们两人就这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她有时会带来点心,有时是几粒冰糖,有时候是一本书,甚至还会带来一条小狗。

  但他却没有什么能给她的。

  他虽然很小,可他也有自尊,但他的自尊便是他只能省下完整的一个馒头,和一碗凉粥,而这,是连那条小狗都不愿吃的。

  她说,她每天吃的很饱,不用给她什么,她什么都不缺,只不过是没人陪她玩。

  幼小的他虽然还不懂自尊和自卑,但那刺痛感却真实的仿佛身上的伤痕,甚至比伤痕更疼。

  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他不再那么希望见到她,也不再想和她玩耍,甚至她带来的东西,他也不想再碰,她有一天说,她很想去外面看看,但是身边的人都说,外面有很多坏人,不让她出去,可是他每天练武功那一定很厉害,那么希望他要好好练功,等有一天她能出去了,他就能好好的保护她了,这样,她就能放心的出去玩了。

  八岁的她很认真的要跟他拉勾,要他答应,长大以后要帮她打坏人,所以他要好好练功。

  他觉得他可以。

  不然他练武功是为了什么呢?这是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当然,那些教他武功的人肯定不会和颜悦色又耐心的解释给他。

  他并不抱这种希望——在他问过两次后,手上和胸口多了两道淤青。

  但她说完后,一下子找到了练武、学剑的意义,练好了武功就能保护她了,多好呀。

  所以她带来了更多的好吃的,她说,只有吃的多才能长得快、长得高,只有长大了才能保护好她。

  他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在这中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多到有时候他不想再回忆。

  他只记得当他从噬魂谷被赶出去第二年,便被人请到了刀削面馆,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他,可他并不想杀人,可是他必须要离开,他要保护她,所以他拼命,所以刀削面馆死了不少伙计,所以掌柜的一定要出面。

  所以他便少了一张脸。

  虽然多年后才明白这不过是误会一场。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过去了的终究已是过去了。

  幸亏只是少了一张脸,他人还在,他活着,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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