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青楼追凶 诡影迷踪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琅琊郡，与郑多晶的家乡莱郡一衣带水，比邻而居。琅琊郡最富盛名的是横贯全郡的秦淮河。秦淮河上最具地方特色的当属鳞次栉比的青楼以及楼中的莺莺燕燕。在这些青楼中，名声最响的当属醉月楼和仙人阁。

　　四个月前，醉月楼的红牌暴病而亡，生意很受影响。楼里的妈妈四处托人寻好的姑娘，却一直找不到顶尖的货色。直到半个月前，突然来了一对姐弟。姐姐是个带着纱帽蒙面的妙龄女子，弟弟容貌丑陋，衣衫破旧。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来，神神秘秘的，只说因身无分文，要在楼中借住半个月。半个月中，姐姐出面帮妈妈赚足人气和银子，弟弟做些跑堂打杂的，赚点小钱。起初妈妈还甚是疑惑，百般推脱。那姐姐摘下纱帽的瞬间，妈妈马上拍腿叫好，热情的将人迎进了门。自此，醉月楼再次声名鹤起，楼里也多了个红牌——柳诗诗。

　　数日前，柳诗诗的弟弟外出了一趟，归来后安静了三五日，便同诗诗提出有事要离开醉月楼。楼里的妈妈自是百般不愿，软磨硬泡，千请万留的，终于让柳诗诗松口再多留一日，与恩客们做个“告别晚宴”。

　　醉月楼里的红牌柳诗诗要走了！不知多少文人墨客，达官贵人的心碎了一地。今夜，注定是热闹的。

　　华灯初上。十里秦淮，夜色迷离。轻纱幔绕的画舫，浆声回荡。时闻女子的婉婉歌喉，浅斟低唱。粼粼波光中，倒映出两道玉树临风的身影,正是郑多晶和“女”扮男装的雷振宇。

　　如果不是赵子龙从刺客遗失的腰牌中探得当日风波亭的刺客可能藏身于醉月楼，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相约来此烟花柳巷引蛇出洞。

　　二人兴致很高。画舫靠岸后，郑多晶一马当先跳下船，摇着纸扇就寻往醉月楼。雷振宇紧随其后。一路的脂粉香气，灯影摇红。各楼各院的姐儿们浓妆艳抹，着轻纱、挥手绢儿在门口热情揽客。

　　醉月楼规模大，气势弘，门口挂了一溜儿的大红灯笼临风招展，很是好找。二人走到此处，只见热闹非凡。一大波恩客正在涌入楼中，老鸨和一众姑娘们在门口热情相迎，忙得不可开交。可见这位花魁柳诗诗魅力非凡。

　　雷振宇与郑多晶走至醉月楼前，老鸨眼尖，见这两位丰神玉朗，器宇不凡。一身的锦袍，颇为讲究，同身的气派，不似常人，定是哪家的贵公子。忙携了姑娘迎上来，一把年纪还捏声捏气的挥舞着小手绢儿：“哎呀，两位郎君好相貌，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快来快来，过了今天这秦淮河畔的花魁柳诗诗可就要走了，赶紧的进来看一看。姑娘们快快好生招呼着，好茶好水的倒上！快请进吧。”说罢，还扭着腰肢（如果水桶也算腰肢的话），朝二人抛去一个大媚眼儿。雷振宇登时差点吐出来。他发誓，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丑的婆娘。

　　浑身的肥肉抖抖索索，满脸的横肉，偏把脂粉涂得雪白似鬼，嘴唇本就肥厚，又涂上极为鲜艳的红色，看着就像血盆大口。那三白眼这么一瞟，连郑多晶也被深深的惊悚了一下。心想：难怪这位妈妈要亲来迎客，有她陪衬，旁边的姑娘哪怕再普通的颜色也衬得犹如天仙了。

　　雷振宇生怕那老鸨往他身上靠，忙嫌恶的拉了郑多晶就往楼里跑。那老鸨见二人仓皇的身影，无可奈何长叹一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及至厅中，已是人满为患。失意倦怠的文人骚客、居庙堂之高的贵人遗老，蝇营狗苟的凡夫俗子，一个个听着小曲，品着香茗。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美人在怀，丝竹犹耳。

　　雷振宇使了好些个银钱，才争得了一个绝好的席位，视觉佳，又相对比较清净。赵子龙为首的三名暗卫也隐藏在暗处，小心翼翼的四处观察。忽听铮铮琵琶响，有人喊了一声：“诗诗来了！”厅中人皆喧腾起来，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一群姿色颇佳的妙龄女子，如众星拱月般衬着柳诗诗，从木梯上款款而下。

　　一众女子俱是穿红戴绿，花枝招展，吟声浪语，脂香扑鼻。只诗诗一袭白衣素锦，淡淡如出水芙蓉，袅袅如凌波仙子，婷婷有凌空之势。身段窈窕、素手纤纤。端的是白玉无瑕，清丽无双。

　　雷振宇和郑多晶也是饶有兴味的端详着这柳诗诗。他们都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这个女人很不一般。

　　那柳诗诗小步上台，依然一柄团扇半遮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就这么往台下一扫，众郎君皆身子酥了一半。那勾魂夺魄的眼神儿扫到雷、郑二人处，却是一滞，美人眉极快的微皱一下，马上一闪而过。只拿那一双媚眼含情脉脉看着两人，欲说还休。

　　那老鸨眉开眼笑的上台，作腔作势的说：“各位郎君，各位官人，今天是我们花魁柳诗诗的告别宴，感谢各位捧场。诗诗在这里要向大家献舞一支，望大家以后一如既往照应我们醉月楼。”话毕，那柳诗诗附在老鸨耳边私语了一句。那老鸨神情一惑，但还是依着诗诗的意思安排乐师去办了。

　　俄而筝曲声声，洞箫相和，柳诗诗挥袖翩翩起舞。此女舞功了得，身段又美，跳起来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只看到台下众人耳红心热，哈喇子直流。黑暗处，有一道矫健的身影听得此乐，悚然一惊，马上反应过来，快速飞出醉月楼，跑进附近的小巷子里了。

　　郑多晶看着柳诗诗跳舞看得津津有味。啧啧，你说这腰怎么这么柔，腿怎么这么软，身段怎么这么美哩！果断是人才啊。再偏过头瞟一眼雷振宇，却发现这厮居然眼睛都直了。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风流皇帝！

　　她哪里知道，雷振宇眼睛直直却不是看美人，而是内心翻滚，万分讶异：咦？这柳诗诗竟是出云人？羽衣曲本是出云教坊中的特色舞曲，难度颇高。虽然曲子流传甚广，但能跳此舞之人世间不足十人，且皆是土生土长的出云人，且出自出云宫中。

　　雷振宇在一次三国大宴宾时，出云来使奉命送了一名舞姬给他，他见此舞甚美，便多问了一句，才知是鼎鼎有名的羽衣曲。那名舞姬也转赠给了当今皇后的哥哥江大将军。如今重见此舞，怎不吃惊。

　　郑多晶见雷振宇目光呆滞，暗笑一声，便起了逗弄的心思，凑了过去，为雷振宇打着扇子，意味深长的一笑：“雷兄，可热否？”

　　“唔？”雷振宇刚喝了口茶，怔怔回望她一眼，显然是还没缓过神来。

　　郑多晶嗤笑一声，凑到他耳边，悠悠的吐出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吾与雷兄上青楼。”

　　噗……！雷振宇喷出一口茶来。真是被这个女人给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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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而曲尽舞毕，台下掌声如潮。那柳诗诗手执一绣球向众人盈盈一拜，道：“诗诗承蒙各位郎君厚爱，愧不敢当。如今二八年华，尚未破瓜，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诗诗今日大胆彩球招亲，以娱首席入幕之宾。”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众恩客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人甚至想直接上台抢那绣球，被跑堂的小倌拦住。

　　柳诗诗勾唇一笑，眼波流转，凝神看向雷振宇，便将绣球抛了过来。众人皆轰然而上去抢去夺。也不知这女人使得是哪门子的巧劲，那绣球风声鹤唳直奔雷振宇而来，雷振宇刚要伸手去挡，却不料正中怀中，登时愕然。一旁的郑多晶也开始琢磨出不对劲来了。料到这柳诗诗来者不善。

　　众人见绣球已落入一白面郎君之手，有的一阵叹息，有的则心有不平，有的还想上来抢夺，人群中有一瘦高贵公子高叫“不可”！声音瞬间被众人的喧哗声淹没。

　　这时柳诗诗冲雷振宇娇然一笑，退下台去，袅袅娜娜上了二楼，及至楼上，还不忘含羞带怯的回望雷振宇一眼，掩唇一笑。把个郑多晶看得牙痒痒。这功夫！这作态！靠之！

　　雷振宇则在半梦半醒间被一众堂倌架上了楼。郑多晶想阻拦，却被人挡住，不禁心下恼火，但顾及人多，也不想把事闹大。想来以现在雷振宇的女子之身，也干不出些什么。只是这花魁柳诗诗，确实透露着些古怪，但愿那个风流皇帝够机灵，不要中了美人计才行。一想到还有三名暗卫隐藏在楼中，心下略安，打了个手势，示意暗卫注意雷振宇的安全。

　　赵子龙得令，心中便想，自家皇上果然是将这郑三小姐放在了心上。这样也好，日后便有机会再见到似玉了。想起那个萌辣可人的小丫鬟，赵子龙的心暖暖的。

　　雷振宇被送进花魁的香阁，推门一看，只见飘舞的艳红纱幔后，柳诗诗已摆好了一小桌席面，冲他婉颜一笑，轻勾纤手。雷振宇的眼睛危险的眯了眯，心中暗自戒备，便信步踱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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