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遇风潮跃向社会急

　　一九六八年过了国庆节，陈兰兰再也没有回到红卫兵新生连二排，学校又派来一男一女两位辅导员。通过自我介绍，女辅导员，名唤芮英，高中二年级，中等身高，面色萎黄，一副度数很高的白塑料镜框的眼镜，一双大眼睛，显示出文质彬彬，细语低声，除了书卷气，就是一团和气，比起如玫瑰般香艳四射的陈兰兰，像一位文静的女大学生。

　　那位男辅导员，肩宽腰圆，高高大大，一副运动员的气势，五官并不英俊，眼神流露出洒脱。黝黑的皮肤，两只很小的眼睛，让人立即想到貌胜潘安的于龙，更令人相信美男子的认定是鉴别出来的。他豁达一笑，顿时拉近了和同学们的距离。据说他也是高干子弟，更令人称奇的是姓左，名唤左义。

　　课间，女同学们围着芮英，七嘴八舌的询问，李远远说道：“听说陈辅导员在家待分配，他们老高三的学生，除了于辅导员几位极个别的分配到远郊区工作，剩余的要全部上山下乡，到全国各地最艰苦的农村去落户。”

　　芮英说道：“你还很清楚毕业生的就业形势，就如你说不但高三毕业生升大学冻结，要全部离开北京，就连我们老高二也没再读书的可能了，你们没看见教室楼外墙贴的大字报吗？那上面都是自愿报名主动要求上山下乡的，学校里除了你们六九届的新生，凡待业的老三届无论是高中生还是初中生都可以自愿去农村的。”

　　李远远摇摇头，笑道：“我见有大字报，但没有我们新生的事，就没仔细看。”

　　说话者无心，听话者有意，心情沉重的柳玉妹默默来到教室楼外，果然见墙上贴满了大字报，围观的学生也很多。柳玉妹挤到前面，见每张大字报都像是书法作品，行书草书楷书隶书无不尽显高年级毕业生的文采风流。她特意走到那张隶书写的大字报前，因为隶书的间架结构之美，之工整，之端庄，字字蚕头雁尾，单凭着这阳春白雪般的字体就吸引她一字不漏地认真反复阅读了几遍。

　　字数并不多，内容就是坚决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大有所为的。强烈要求上山下乡，到农村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落款是高三毕业生刘志。

　　柳玉妹又看了几张大字报都是态度坚决，热血沸腾的内容。让她不由得灵机一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到文具公司买了一张十六开白纸，回到家中把纸铺在小炕桌上，打开墨汁瓶，将大楷毛笔蘸满墨汁不假思索的信笔一挥而就。第二天，她第一个进校，用胶水把它牢牢粘在那张隶书写成的大字报旁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敢把自己那幼稚的没有顿笔的生楞硬角的毛笔字挂在那字字蚕头雁尾美的令她陶醉，非凡的大字报旁边。有一位高三毕业男生对他身边的同学说道：

　　“还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看这字体的间架结构，像是由名家指点过的，还应归于正楷体，可无质感，少功力，太初级啦！”

　　旁边的一位念出来：“我坚决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上农村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新生营二连二排柳玉妹”

　　围观的人群里有一名高中生说：“这二排是陈兰兰负责的，这叫柳玉妹的新生和她的辅导员唱对台戏啦！陈兰兰是必须到农村去的老三届毕业生。却躲在家里就是赖着不走，她的学生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新生连政治这两个字都不写不好，更不可能是怀有远大的政治抱负，肯定是家里揭不开锅，想到地里刨食吃去！”

　　听着说长论短，此刻的柳玉妹也根本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她的心像装着千斤重的石头，沉甸甸的压着她喘不过气来。每每想到刘明老师在操场上向同学们宣布她是无业游民的后代，关键时刻会成为革命的叛徒，她就觉得自己要窒息，在学校里无地自容。那些你一言我一语的评价已并不重要，她是要用自己的行动来否定刘明老师的对她人品的判决。当然要让大家对她刮目相看并非易事，她只能一步步向前走，她来到学校的临时安置办公室，办公室主任邹主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很谦和的听完她的来平静地说道：“柳玉妹同学，你响应毛主席号召，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勇气可嘉，但是这次上山下乡的运动是老三届毕业生的分配方向，不涉及你们六九届新生。”

　　柳玉妹斩钉截铁的说道：“邹主任，我就是想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我是要去吃苦，不是来求去享乐的，我的去意已决，请邹主任成全我的心意，总之，大字报决心书我已公布于众，我决不食言！”

　　邹主任说道；“既然你这么勇敢，也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全校的师生都看到了你的宣誓，我若不支持你就有问题啦！你先回去等通知，目前我们学校毕业生还没有地方接收，如有消息一定会通知你的。”

　　也不知二排哪位同学看到了这张大字报，柳玉妹要报名上山下乡的消息顿时在新生连风传开来，新生们争先恐后拥挤在大字报前面，品头论足议论纷纷，当天就成了特大新闻。

　　过了十几天还没有上山下乡的消息，新生营要去参加郊区秋收。此次排里任用两名女干部，新来的辅导员指定的是高干子女集团的二号李远远，另一名仍启用的是柳玉妹。原来那高干03号赵梅梅，活得实在潇洒，做出了伊甸园里亚当夏娃偷吃禁果的事，偷吃应当不会被人知道，可产生出的结果是她没有意识到和根本不会防范的事，她怀孕了。并已是腹大腰圆才被父母发现。这事学校虽然尽量封锁消息，但已现形，她又年仅十四岁，自然是纸包不住火的事，产生的轰动效应自然要比王晓文厉害得多。那王晓文和韦彩燕，还可以说是扑风捉影，查无实据，这赵梅梅却是事实胜于雄辩，只好躲在家里让父母替她想办法解决。尽管她那天不怕地不怕待人一团和气，不摆高干女儿的架势，在同学中很有人气，怎奈这事是如何也成不了同学的表帅了。相比之下，智慧的李远远，自然显露了头角。

　　来到农村第一件事就是要自愿分组安排住宿，大家很快就自愿组合好了，高干集团还是自己组合，01号陈茜必然是和李远远在一起的，金华也有平民家的女生追随，柳玉妹身边聚拢了铁心拥护她的五名女生，空场地上唯独站着韦彩燕，她见无人愿意接纳她，羞愧难当，那张粉面桃腮尴尬的无地自容，就要背起行装转身回京，正在此刻，忽听一声：“韦彩燕，你留步，我们小组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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