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黄金盏之秋雨柔情
估算着距离西凉灭亡的日子也不远了，茗媺决定施法让我们提前进入水月幻境。由于这次是以血为引子而不是泪，所以风险更大一些，搞不好我们都会死在水月幻境，在现实中人间蒸发。穆辰救兄心切，视死如归，而我心里总还是有一丝担忧，现在终于体会到了所谓的男人的责任，虽然我还谈不上要对寿阳公主负责，但是我不见她我死不瞑目！
茗媺照例手掌合十，口中喃喃地念着咒语，墨玉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照映着她白皙精致的脸庞。其实细看茗媺，还真有几分南方女子的灵秀和温婉，她还真不像一般的山野丫头，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贵气，虽然一说话并不觉得她温柔，倒是十分的刁钻古怪，但是那似水的双眸总能把你轻松俘获，没有人会相信她是个脾气不好的姑娘。
“闭上你的眼睛，卫俊，还乱看！”茗媺并未睁开眼睛，却知道我心不在焉。
我们三人围成一个圈，互相牵着对方，这次不是以往的白光出现，而是一片浅红的光晕，渐渐演变成刺眼的红光，感觉置身于血海一般，伴随着一阵翻江倒海、奔腾不息。我有一种胸闷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也许是血镜的原因，在未知通道的时间停留的更久一点，然后我的心悬得更紧张一点，也有可能是茗媺第一次尝试以血入境，操作不熟练。总之，我们飞了好久。
过了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我以为我就要这样在不明世界中献身了，怎料突然失去了牵引着身体行动的力量，“噗通”一声，这次我没那么幸运，直接掉水沟里了，啃了满嘴的淤泥。
“你没事吧？”穆辰关切地问。
“还好……还好……”我从泥淖中爬出来，踩了一脚的淤泥，头发上还挂着浮萍和水草，这模样跟乞丐不相上下。
“我说你怎么搞的，着陆的时候没长眼睛吗，知道什么叫安全着陆吗，你再这样我可以投诉你的！”我愤愤不平地朝茗媺抱怨。
她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说：“你以为这次这么容易吗？我要带着你们两个大男人穿越过来，这次还是血镜，难度之大你怎么可能知道，让你去扛三百斤大米试试？”
茗媺脸色微红，说话时有些喘气，鬓发已经湿透了，看得出来，她的确很累，一个弱女子能像她这样勇敢，已实属难得，说实话，我还是挺钦佩茗媺的，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至少说她是在用这面神奇的镜子救人，况且，她还救过我，虽然不知道我那次中毒即将昏迷的时候看到的是真是假。于是，我没好再说什么，只好拖着一身脏衣服，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话说当日正好是李歆带兵出征之日，城里百姓夹道相送，高呼皇帝万岁，那场面堪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老少皆有。在我看来，李歆这样的二百五皇帝能有这么多群众支持，应该是下面的马屁大臣花了不少银子雇来了不少群众演员，喊破嗓子的奖励一两银子，激动得热泪盈眶的奖励五两，若不幸因为兴奋过度横死街头的朝廷出钱丧葬并且解决子女上学问题……这李皇帝坐在汗血宝马上威风凛凛，怎料他这一走将会是凶多吉少。
远远地望去，城楼上，尹太后和李公主怅然伫立，目送皇帝御驾亲征。这次他们要前往姑臧，直捣北凉都城，在尹太后看来是十分冒险的，可怎奈李歆执意前往，最终她只能含泪送儿。
我们三人来到皇宫城墙下，商量着怎么潜入西凉皇宫。对于这种事，我们细作的必修课里早已练习得驾轻就熟，诸如什么钻狗洞、挖地道、飞檐走壁、上房揭瓦的事儿都干过。但是令我头疼的是，这墙太高，翻不过去，筑墙的石材太硬，打不了洞。而且皇宫守卫森严，进出车辆的马匹都要接受检查，看有无携带可燃物或者易爆物……
我突然灵机一动，问穆辰说：“你哥不是在里面当差吗？要不要攀点关系让他带我们进去？”
“不行！”茗媺斩钉截铁地说，“这样很容易让他产生怀疑的，我们能以什么理由进宫，难道还说是穆辰想他哥了，然后来探亲？”
被茗媺这么一问，我觉得让慕容肃知道我们来这里的确不太妥当。
茗媺正想着，她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穆辰身上，她眼睛一亮，说：“你不是跟慕容肃是孪生兄弟吗？”
“是呀。”穆辰点了点头。
“那你可以假借他的身份带我们混入宫中。”茗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可是，我哥在这里当差不过一年多，地位也不高，我们也没有腰牌，怎么混进去呢？”穆辰有些怀疑。
茗媺微微一笑，说：“穆公子的智商应该比那个脑残七皇子要高很多吧，所以你要想想怎么运用公主这条线，要知道，慕容肃跟李公主不是有暗昧之情？”
穆辰恍然大悟，我在一边撇了撇嘴，不屑地说：“歪门邪道而已。”
最终，我跟茗媺化装成穆辰的小跟班，穆辰镇定自若地站到宫门前，准备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但是被拦是肯定的，可没想到拦住他的侍卫悄悄把他拉到一边说：“容大哥，你出宫办事这么早就回来啦，不是说还有几天吗？呵呵……小弟让您帮忙带的东西带了吗？”
穆辰一头雾水，却纹丝不乱，说：“什么东西？”
那侍卫一拍他肩，说：“容大哥，别拿小弟开涮了，晚上的时候记得给我。”
“哦……哦……你看你，盼着我回来就为了拿东西。”穆辰故作不满。
那侍卫赔笑道：“得得得，容大哥饶小人一命，那东西是遭禁的，宫里不让传，我们都是偷着看，您如果想看，小弟可以悄悄把那本叫醉生梦死的美人图借给您看，是十分爽的……”
穆辰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却装出心领神会似的坏笑，应付道：“你小子，好吧，晚上见，我先进去了。”
“大哥，他俩是谁？”那侍卫指了指我和茗媺。
穆辰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呀，我带出宫采买的小太监，这你也要查？”
侍卫忙摆手道：“哪里哪里，只是见着面生。容大哥带的人，我们十万个放心，您请进请进，今晚还去吹么？公主这几天好像十分不快呀……”
穆辰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知道了容肃在众侍卫中的威信还不错，能狐假虎威一把过过瘾还是不错的，至少不用低头去求着别人混进宫去。我算是看出来了，李公主和容肃笙箫相和之事在宫中也算是第一大花边新闻，难怪大家对容肃敬让有加，还是李公主的面子大。
现在正直秋日，西凉皇宫多了几分清冷和沧桑。夕阳的余晖落在斑驳的宫墙上，满园菊花盛开，仿佛有金色的流年静静趟过，散发着清淡略带苦涩的味道。
“我们现在这样贸然进宫，万一与容肃撞见了怎么办？”我问茗媺。
茗媺看了看穆辰说：“他自有办法解决，刚才不就演的挺好的。”
穆辰笑的有些尴尬，说：“只有委屈我哥后面去帮他弄春宫图了吧……”
“这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说不定你哥也看……”
我话音未落，穆辰就咳嗽了两声。
紧接着他瞟了我一眼，低声说：“这个你就不要说出来啦。”
这时，从我们身后传来一个清甜的声音，正唤着“容肃，容肃……”这声音有些熟悉，总有一种让我头皮发麻的感觉。
我们转过身去，那人正是银屏。我和茗媺忙站到穆辰身后，把头深深埋下。可是我心里正纳闷，银屏不是说没有见过李敬爱的情郎吗，现在怎么如此大胆地充当红娘一角，难不成她有什么瞒着我们。
只见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穆辰面前，说：“你怎么把公主惹生气了，她现在都不去金盏台吹笙了。我家公主视你为知己，你怎么能这样不理问的。公主最近闷闷不乐，你最好在今晚去金盏台下等她，我会想办法让公主出来散心，到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我只是为了我家公主而已，你也不要太自以为是，我警告你，你再敢得罪公主，我可以禀明太后把你赶出宫去。”
看不出银屏还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想必她也是真心为她家公主好，真真是个护主的忠仆，看来这次是她自作主张来找容肃的，李公主肯定不会这么主动，但像她这么聪明的丫头怎么不会察言观色，都快修炼成主人肚子里的蛔虫了，可是她哪里想得到站在她面前的是容肃的孪生兄弟穆辰。
待银屏走后，我们面面相觑，刚进宫怎料就接到了这么一个任务。想必容肃是一直没有去金盏台，李公主也还在为上次的事赌气。真不知这容肃对李公主的感情是真还是假，毕竟，他是一个细作，细作有感情，但是不能全信，当然，我排除在外，我对寿阳公主的真心可是天地可鉴，现在体内都还残留着毒素没有除尽，拖着如此疲惫的身躯还要来到这里完成最后一件事，这真心遇到火炼也不怕，虽然有点像自夸。
茗媺觉得不能让李公主脆弱的心灵再次受到打击，于是决定让穆辰继续扮演容肃的角色，今晚前去金盏台吹箫。当然，这紫箫是没有，不过穆辰有一把碧箫，原来慕容世家的男儿都会随身佩戴一把出自名匠之手的箫，这既是身份的象征，也可以用作信号保持联络。我虽是半个慕容世家的人，但是不是直系，所以没有什么名箫，当然，我也不稀罕，对于我这种不通音律的人来说，笛和箫都分不清，还是最好不要糟蹋了名匠制作的竹箫了。
夜幕降临，金盏台下，菊花丛中，穆辰执一把碧箫，十分认真地开始吹奏。黑底绛紫色滚边剑袖的侍卫服与穆辰高大挺拔的身躯十分相配，今夜五月，有凉风来袭，我与茗媺在花丛中听的如痴如醉。
“你看看人家穆辰，不仅武功比你好，还精通音律，你居然不自惭形秽。”茗媺凑到我耳边略带嘲弄地说。
我看了看我俩的太监服，十分不屑地回敬她：“人靠衣装，帅靠侍卫服，我穿也一样的。就跟你们女子擦什么脂呀粉呀遮盖斑点痘痘是同样的道理。”
“涂脂抹粉的美丽女子，也是人家底子好，有哪个倾城倾国的女子素颜不美的，什么叫淡妆浓抹总相宜，就是说的天生丽质。不像某些人打肿脸充胖子。”茗媺说完捂着嘴笑了笑。
我正要争辩，只觉得有滴凉凉的东西正好滴在我的眉心，不一会儿，这水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秋雨绵绵，雾失楼台，丛丛金菊笼罩在了一片朦胧雨雾之中。我和茗媺忙跑到一边的廊下躲雨，竟忘了还在认真吹奏的穆辰。我们还隐约可听见箫声，想必他是上金盏台的亭子里吹去了，我挺佩服他的敬业精神，就算是作为慕容肃的替补出场他也如此卖力，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公主今晚会不会来……
雨未停，梧桐声声，周围的景色都被隐去了轮廓，假山的线条也柔和起来，只看见挂在宫殿檐角的灯光散发着微弱的光晕，仿佛夜空中的萤火虫一般。
也许是因为太累，也许是因为无聊，茗媺和我不知什么时候竟相互倚靠着睡着了。当我被一滴冰凉的雨轻轻唤醒时，我赫然发现茗媺的头正靠着我的肩！她安静地睡着了，连呼吸都那样均匀。借着廊下一顶小小的灯笼，我可以看到她漆黑的眉毛在微微颤抖，好像在做一个并不怎么愉快的梦。她的嘴唇如粉色的牡丹，白皙的脸庞消瘦了一些，与曾经在清凉山见她时那般小小婴儿肥有些差别。不过茗媺睡着的样子很温柔，温柔得让人心疼。她皱了皱眉头，眼睛仍紧闭着，略微调整了下头的位置，想必是我肩膀的肉太少，骨头硌着她细腻的皮肤了。一袭泼墨般的青丝滑在她的胸前，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有点清冷的味道。我轻轻挪动了下位置，想靠近一点让她更舒服些，不禁意间触碰到她的手，她手指冰凉，我似乎能感觉到她的身体里散发的寒气。我不知为何，心跳突然漏了几拍，这样的雨夜，这样睡觉会着凉吧……于是我又挪了挪，再挪了挪，终于伸出手抱着了她，她的身体像冰一样，这让我十分惊讶，她的那股冷清孤傲仿佛是与生俱来，就像这天生体寒。
这时的我，居然没有想到寿阳公主，也没有意识到这是对公主的不忠，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会想要保护茗媺，想要这样抱着她温暖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精神出轨？我爱寿阳公主，是因为那把折扇，可是我并未见过她，为什么我现在想要对茗媺好，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有几分像寿阳公主，还是寿阳公主有几分像她？这一切的一切，剪不断理还乱，注定是一个失眠的雨夜……
雨未停，廊外菊花暗香，雨水顺着廊檐滴落，一滴一滴，直到天明，而茗媺躺在我的肩头，睡得十分香甜，她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仿佛有一种久违的踏实。我握着她冰凉的手，想要一点一点温暖她，这一刻，我仿佛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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