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兰若芊芊之乌衣郎 1

　　我回到悦来客栈与穆辰会和，询问他今天去了哪些地方。他说他绕着皇宫的外墙逛了一圈，弄清了各个方向的大门，当他自以为了解得够全面时，守门大哥告诉他，这宫墙里里外外共三层，这里层是不对外开放的……于是他便暂时放弃了单独去皇宫的想法。

　　这时，麟儿抱着小猴子跑了过来，笑嘻嘻地对穆辰说：“辰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再去秦淮河呀，我还想吃姐姐给的芙蓉糕。”

　　姐姐？我心里正纳闷，一眼望去，发现穆辰的表情瞬间僵住，此时我已猜到了七八分。早就听闻秦淮河的水都带着脂粉的香，两岸桃飘柳飞，处处莺歌燕舞，才子佳人，夜夜笙箫，是宋国达官贵人的欢乐场。原来穆辰也有这等闲情逸致。

　　穆辰发觉我看他的眼神异样，忙解释说：“我这也是侦查所需……”

　　我十分配合他，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一脸坏笑地凑向他，“你是想侦查几个姑娘带回去吧？”

　　“咳咳……我是在跟你说正事。”穆辰谨慎地扫视四周一眼，然后凑到我耳边悄悄说：“我打探到宋朝当今的太子刘义符，是个纨绔子弟，整日游荡于烟花柳巷，我们可以从他那里下手。”

　　“哦？”我对他接下来的方案十分感兴趣。

　　听说今晚秦淮河畔会举行一个灯会，太子刘义符定会乘船游玩。我们只要想办法接近他，便能从他那里得到许多关于宋朝的第一手消息。假如能趁机绑架皇太子回国，也算是立了一功。

　　我同意了穆辰说的前半段接近刘义符套取情报，但是否定了他后半段关于绑架的细节。第一，我还没有救活我的公主；第二，我还不想那么早回北魏找死。所以，我以我们势单力薄为由，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并且把各种不好的后果一一列举给他听，比如说，我们没绑架到太子，自己先阵亡了；又比如说，我们成功绑架了太子，但是这反而激怒了宋朝，万一父皇根本没准备好打仗，我们这样做就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又会有许多无辜的北魏将士战死沙场。

　　经过我的努力说服，穆辰终于同意了只实行前半段计划。可是我们要怎样接近刘义符呢？现在只恨我们不是女儿身，不然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使用美人计了。穆辰心生一计，说：“七皇子你这样英俊潇洒，若略施粉黛，佯装成女子，必定美若天仙。”

　　“你的意思是让我扮女人？为什么不是你去扮！”我退后了几步，死活不同意。

　　“请七皇子以社稷为重，身为细作，偶尔牺牲一下色相也是难以避免的。”说完，拍了拍手，只见胖胖的老板娘推门而入，怀里还抱了一个梳妆盒。

　　“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扮女人，你干嘛去？”我正想要逃脱，却被穆辰一把抓住搂进怀里。他微笑着悄悄对我说：“我会在你附近接应你的。”

　　老板娘看了面露羞涩地说：“瞧你们打情骂俏的，让我情何以堪呀……”

　　穆辰硬把我拽到梳妆镜前，强按我坐下。然后悄悄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

　　后来的结果是，我心甘情愿、毫无挣扎地任老板娘给我画了个落梅妆，然后梳了个堕马髻，带上珠花，抹上胭脂，穿上一袭粉衣……镜中的我，已经看不出丝毫男子模样，或者说，我男子的一面已经被毁得不堪入目。不过我不得不佩服老板娘的化妆功夫，居然可以把一个男人画的比女人还美！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有成为美女的潜质。老板娘乐呵呵地为我整理着衣衫，说：“妹妹天生就是个美人坯子……”

　　我听得心中一阵恶心。至于刚才穆辰对我耳语的几句话，我现在觉得他完全就是看准了我为公主犯痴这一特点。算了，我拓跋俊这次是豁出去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只不过扮区区女子而已，换身衣裳，我又是一条好汉！做皇子能做到我这样的，也算古今难有吧。

　　当晚，我在穆辰的安排下，上了太子刘义符的贼船，他自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秦淮河的夜色果然堪称建康城一绝。河上画舫游船络绎不绝，岸上欢声笑语火树银花。临水而起的亭台楼阁，屋檐上挂上了各式各样缤纷别致的花灯，朦胧的灯光下，到处都是佳人婀娜多姿的身影，衣香鬟鬓，吴语浓情。雕花的窗前，夜色如醉，一弯新月悄悄爬上杨柳梢头……

　　我在船上，主要任务是接近刘义符，但上船后发现这个竞争实在太大了。这里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女人，都盼着被太子爷看中，我要跟她们争宠，谈何容易。活了十几年，从来都只有别人对我卖笑献媚的份儿，如今，我也要学着这群青楼女子搔首弄姿，心里总觉得别扭。

　　因为我从小生长在北方，所以几乎没有坐过船。今天第一次坐船却是以女人的身份，这让我对船的印象大打折扣。可气的是客栈老板娘嫌我腰不够细，不符合这里小蛮腰的尺寸，硬生生地用缎带将我的腰勒起来！我现在的背只能挺得跟搓衣板一样，腰也不能弯，连呼吸都困难，又加之这船在水中左摇右晃，没过多久，我便开始晕船。

　　船上的其他女子们是载歌载舞，一片欢声笑语，我是一个人扶着栏杆狂吐。我现在吐得肠子都清了，悔不该从了穆辰的馊主意。

　　突然，一方雪白的手帕递到我面前。

　　“姑娘，你还好吧？”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也许是吐得发晕，心里正想着骂他的语句，你他妈才姑娘……一阵凉风袭来，我突然清醒了一点，猛然想起我现在的身份的确是个姑娘，还是个风尘女！我抬头，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眼神忧郁的男子站在我面前。

　　“我……我没事。”我尖着嗓子，装出一副较弱无力的模样。

　　“姑娘如果不胜酒力，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太子殿下很快就要来了，你好好准备下献艺吧。”男子关切地对我说。

　　献艺？他还说得真隐晦，我心想他也许是个乐师或者是个小跟班。但看他气度不凡，头戴漆纱笼冠，一把折扇拂于胸前，周身笼罩着好家庭的光环，我还是更愿意相信他是个王公贵族。

　　他见我没反应，神色有些尴尬，忙道：“姑娘别误会，我不是要强你所难，你既不愿意去逢迎太子，想必也有你的道理，我也是迫于家族压力，才来陪太子的逛灯会的。”

　　“敢问公子是……”我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穿的是绫罗绸缎，腰束一条锦云纹金缎带，其上挂玉佩挂香囊，断定他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

　　“在下吏部尚书，谢琰。”他彬彬有礼地答道。

　　“哦，久仰久仰……”我并不知道吏部尚书为多大的官职，猜测他估计是靠家里的关系买了个芝麻官做，我并没有太把他放在眼里，说着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楼下。

　　“你认识我？”男子满脸惊奇。

　　“不认识。”我忽然看到下面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乱，估计太子刘义符已经在玩乐了。于是我没有跟他多说，便借故离开了。

　　我见识过纨绔子弟的荒唐，因为我曾经也这般荒唐过，但是刘义符的荒唐还是令我自叹不如。

　　因为船上女子太多，刘义符根本没办法一一记住名字，所以干脆排了个序号，我抽到了八十九号。我们十个为一组地站在他面前，让他一一过目，他每组只挑一个，若是看上了谁，就让旁人记下她的序号。当轮到我这组时，我只觉得自己是在被赤裸裸地羞辱。他灼灼的目光从上到下将我扫了一遍，我努力保持镇定，勉强地挤出一个自认为是最妩媚的笑容。如果他知道自己正在色迷迷地看一个男人时，他会做何感想。

　　不过我能从这脂粉堆中脱颖而出，足以证明我的实力不凡，或者也说明刘义符口味很特别。当他命我适逢左右时，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总算能够实行原计划了。

　　第一步，灌酒。按照穆辰交代的，男人一般酒后吐真言。所以要让刘义符往死里喝，不过也不能真把他灌得一醉不醒，强度自己把握。

　　这刘义符嘴上喝着酒，手上还不老实。左拥右抱，亲亲我我，忙得不可开交。我以世上有这样的男人为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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