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甩脸子骂人

　　阴儿的情绪却似一点也未受到龙三的影响，依旧笑语盈盈地过来向我施礼道别。我与她略略谈了几句话，这期间龙三不断用给我使眼色，似有要我打发阴儿走的意图。我是懒得理他，当谁都像他那样不懂礼呢？再说，我也是出于好心与阴儿多交谈一会儿，消消这丫头心中的怨气，免得她回去在主人面前抱怨。

　　阴儿显然也看到了龙三的不满，亲热的搂着我的肩膀耳语道：“婢子不能再占用姑娘的时间了，不然少主人会不高兴了。姑娘放心，只要有缘，我们还能相见的。”她亲昵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转身向中年男子再三嘱咐：“黑风大哥，小妹走了，姑娘这里大哥可要多费心啦。”

　　黑风连连点头，满脸堆笑：“阴儿姑娘放心……”我怀疑这家伙眼神不好，居然私毫也没注意到龙三的脸已拉长了。对他，龙三可不像对我那样束手无策，使劲咳嗽了一声。男子正说在兴头上，忽然收到不许多话的信号，不禁一愣，拍马屁的话顿时被生生赶回肚子中。

　　阴儿笑笑而矣，越见心胸开阔，衬得龙三已经小气得令我很不待见了。

　　我瞪了龙三一眼：“受风啦？咳个鬼呀，吓人一跳。”

　　龙三有点尴尬：“小蕾，你不了解情况。”我掉过头，懒得听他解释。

　　阴儿拉拉我的袖子，摇了摇头，意思无需生气，她已经习惯了。我不禁同情阴儿，看来她受龙三如此冷遇已不是一次两次，以至于习以为常。难怪她能对一切视而不见，一直谈笑风生，若换成我，早甩脸子骂人了。

　　我故意笑容满面地对着阴儿，大声道：“就没见过这样小气的男人，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早就不理他了。”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白了那小子一眼。我如此气他，那小子居然能当没看见，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像个活死人。

　　阴儿低声道：“这话也只能姑娘说说，我们做下人的哪敢这样？”

　　龙三听到我们的对话，脸色更不好看。

　　阴儿笑道：“姑娘，婢子可真的要告辞了。”我点了点头，原以为就此别过，没想到阴儿走到黑风身边忽然深深施了一礼：“黑大哥，麻烦你好好照顾姑娘啊。”我不禁十分感动，阴儿对我当真情深意重啊，一时心里也有些不舍。

　　黑风看了看龙三，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十分尴尬。

　　阴儿一把拉住黑风的手，不由得他不上前：“大哥，你也来见见蕾姑娘，想必你跟了她几年，她还没见过你吧？”她一边说一边看我。

　　黑风有点不自然：“可不是吗？”他偷偷看龙三。龙三不置可否。

　　这眼神让我恍然大悟。如果没有记错，当年在玉桥镇上他可没少传播我的流言。真相原来是这样的，一切都是龙三策划的好戏，他的目的就是要我逃离玉桥镇，变得无依无靠，然后全心全意地依赖他。亏得我还开始信任他，真没脑子，总有一天被龙三卖了还帮他数钱呐！

　　一股怒火腾地冲上我的头顶，指甲不由自主地掐进了自己的手心。疼痛令我冷静了一下，我竭力装出平静的笑容：“三少爷，这是你的下人吗？”

　　龙三多少有点心虚：“是啊，怎么啦？”

　　“多谢你费心啦。我也听阴儿讲过你派了不少人来保护我，可否都叫出来给我瞧瞧，也好当面感谢。”我自觉声音甜美，龙三却胆战心惊：“对下人何必这样客气，你还真是多礼，不愧大家闺秀。”他哈哈地笑着掩饰自己，居然还对我用上了奉承，这无事献出的殷勤令我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不错。

　　“话可不能这样讲，仙府的人哪个敢小觑？叫出来吧。”我的语气越发平和，感激的情感也表达得真诚无比。我都佩服自己怎么这么会装腔作势呢？

　　龙三看着中年男子：“他们大概不在这里吧？”我心里不禁冷笑，这是真当我傻呢？可惜这阴谋注定不能得逞，无需我开口，自有人揭穿他。男子尚未点头，阴儿笑道：“听说少主人来了，一个个都在外面待命呢。婢子让他们出来见见姑娘？”虽是商量的语气，却将龙三逼到无处可躲的境地。龙三瞪了她一眼，似是怪她多事。

　　我若无其事地笑笑：“叫出来呀，怕见不得人呀。”真佩服我娘会调理人，让我在这样怒火中烧的关头居然还能保持着淑女风度，不过这风度还能保持多久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感到有一根细针戳到我的心上，虽不算很痛，但很难受，我几乎都不能喘气了。

　　龙三挠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我叫出来你可别生气。”

　　“我哪儿敢生气。”我笑道，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攥了一下身边的树枝，叶子落了一地。

　　龙三无奈地给黑风做了个手势。黑风拍拍手，几个人稀稀疏疏地走出来。

　　我差点想要放声大笑。从没想过我的人缘会这么好，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有如此的多熟人，并且都是很熟的那种，这几个长得歪瓜裂枣的小厮虽然换了衣服，但烧成灰我都认识，他们曾在我家呆过，出去后没少为我芳名远扬的事儿作贡献。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我还不会那样灰溜溜地从玉桥镇跑出来呢。

　　“小蕾你没生气吧？”龙三小心翼翼地问。

　　我看了他一眼：“生什么气啊？”

　　“他们……”他欲言又止。

　　我笑笑：“很好。”

　　“那个……我想解释一下……”他忽然变得不会说话了。

　　我鄙夷地看着他：“我只想问一句。”

　　“你问你问。”龙三讨好地笑。

　　“这些人都是你安排的？”

　　“是，不过……”

　　我做了了阻止的手势：“是就行了。”

　　他陪着笑：“小蕾……”

　　我剜了他一眼：“以后不许再叫我的名字，也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狠话一撂，我转身就走，心却像撕裂了般疼痛。

　　他拦住我：“你说不会生气的……”

　　我笑道：“我生气了吗？没有啊。”

　　“可你这样……”他期期艾艾。

　　“一向呢我只会与人生气，你不是人，所以根本犯不上。”一贬低了他，我的心情好像真的好了一点。

　　他似乎有些难过：“小蕾，你这话也太伤人了……”

　　我冷笑：“我又没有传播谣言怎么就伤到你了？”

　　他陪着笑：“你误会啦，虽然他们是我的人，可……”

　　“还好意思解释啊？”我微微地笑了，“你用的那种卑劣手段还有脸找托词么？我曾经想过你是一个无赖，却没想到你是一个坏蛋。到底为什么要用这样无耻的办法让我离开玉桥镇？有那么恨我吗？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想害死我啊！”说到最后我简直在吼，管他有没人听见，姑娘今天就是想要爆发，骂完这小子早点儿回去睡觉！

　　龙三低声道：“你真的误会了……”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滚，看到你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立即有多远给我死多远去！”眼泪却忍不住滑落下来。

　　这几年我痛不欲生，就算我再怎么没心没肺，也不可能对自己嫁不出去的事一点不伤心吧？何况一样伤了心的还有我的家人。因为我，我娘原本高昂的头都快垂到地上了，我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成天乐呵呵。玉桥镇人人称羡的李家转眼变成被嘲笑的对象，全拜这位没有人性的家伙所赐。龙三，他除了会捉弄人、取笑人还会做什么？他怎么能够体会到我这样一个大姑娘寄人篱下的的痛苦？怎么能够体会到我爹娘为我操碎了心的苦恼？又怎能体会到我姐为了我安心住着需得每日筹划的烦恼？

　　我的沉默大概让他觉得有机可乘，居然拉住我的手：“小蕾有许多事你都不明白……”

　　这故意装出来的温柔都快让我吐了，我忍着反胃：“把你的爪子拿开，就算死了我都不想在看到你了。”

　　他打了个哆嗦，我自顾自地走了。

　　从此以后，我不再认识这个人。

　　早晨起床，一切都不顺利。先是小丫头六月打翻了我的茉莉粉，这是我好不容易才从紫雪那里要来的，是宫里传出来的，与街上卖的不同，一直没舍得用，这下倒好，以后不用用了。在李嬷嬷鼓励的目光下，我费了吃奶的劲才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安抚了一下有些受到惊吓的六月。这里的心痛还没过去，接下来六月就又惹祸了，打碎了我的玉簪，这是才买来的，还没戴过几回，没想到就此寿终正寝。

　　“怎么回事儿，你会不会做事？”我忘记了李嬷嬷正在给我梳头，想要跳起来，却又被生生拉了回去。头痛心痛加在一起，六月的泪还没流得出来，我已泪水满面。六月简直吓傻了，手里捧着我的衣裳，呆呆在站在原在不敢动弹。

　　“出去，别在这儿站着！”

　　我的一声怒喝道将盼夏唤了进来：“姑娘怎么了？”我揉着胸口指着地上玉簪，又流下一滴泪。盼夏咂了下嘴，“怪可惜的。可姑娘也不至于伤心成这样吧？”又伸手推六月，“还在这里愣着干嘛？洗衣裳去。”六月哭哭啼啼地走了。

　　李嬷嬷却开始责备我：“多大点事，就发这么大脾气，也不怕别人听了去笑话。”

　　“我的簪子是刚买的。”我辩白道，忍着钻心地头痛，显然这是李嬷嬷在发泄对我的不满。

　　盼夏道：“姑娘今儿是有股邪火呢。往日里上千两银子买来簪子也不知摔碎多少根都没见姑娘心疼过，今儿这几两银子的东西姑娘倒当成宝贝了？”

　　我委屈：“几两银子就不是钱么？丫头做错事莫非这还是我的不是？”

　　“可不是姑娘的不是吗？”盼夏蹲在地上收拾起东西，“若不是姑娘喜欢乱放东西，六月也不至于拿衣裳时误摔了簪子。”

　　盼夏一语中的，我倒不好意思再辩解了。昨儿晚上回来恍恍忽忽，衣裳没脱就倒在床上睡了，醒来时吓了一跳，生怕李嬷嬷发现要骂，赶紧将外衣脱了、簪子摘了，半夜三更又不敢点灯，自是懒得将东西一一归位，随手就一股脑放在了桌子上。这样说来六月确实没有错，错的还真是我。不过罪魁祸首应是龙三那个坏蛋，如今他不仅令本姑娘受到了精神伤害，还蒙受了经济损失，并且在肉体上也受到了李嬷嬷的摧残，我与他的恨不共戴天！

　　“姑娘怎么了？这样咬牙切齿的？一点东西至于嘛，六月还是个孩子，姑娘要实在心疼，就扣她一个月月钱好啊。”盼夏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劝解道。

　　面对她的误会，我不知从何解释，难道告诉她我心里在恨一个不上路的男人？李嬷嬷听了这话，还不得盘问我一天啊？我满心委屈无法诉说。

　　李嬷嬷道：“算啦，六月还小，扣什么月钱。盼夏你找个人去安慰她一下，别将小孩子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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