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人,请这边坐

　　三少爷放出话，他是不可能再到门口等了，五月的太阳也是会热死人的。一边说一边接过丫头递过的茶，一口喝下去，又叫嚷着再倒水。三姐已站起身，将凳子给他坐，丫头也颇有识趣的上前打扇。

　　“你不去了？出了事我可不管。”大少奶奶悠闲自得，缓缓地摇着手中的绢扇，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何太太舍不得宝贝儿子，又怕失礼丢面，急得只是问：“这可怎么办？”

　　三少爷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能出什么事，大嫂你也就会骗骗太太。”

　　大少奶笑笑：“别我说了不信，赵太医是皇上娘娘跟前的红人，随便说句话够你们何家受的。”

　　“我们何家，你不是何家人？”三少爷冷笑。

　　这不屑的样子令大少奶奶很是上火，站起来一挥手：“随你们便吧，我是不管了。”站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我姐紧拦慢拦都没拦住她，只能瞪自己丈夫一眼。可三少爷根本不在乎，还在后面起哄：“去吧去吧，少了林屠夫还吃带毛猪了不成？”

　　何太太急得直撇嘴。

　　没想到大少奶奶听到这话却转身回来了，手中扇子一点：“何老三，你说谁是屠夫呢？你不知道你外祖母家是干什么的呀！”

　　何太太脸色一变。

　　我不禁暗暗好笑，八卦姐夫本意是取笑大少奶奶，一时得意却忘记了自己老娘的出身。

　　何太太虽生气又不好说什么，话头是儿子起的，难道骂儿子不成？她咽了口气，一脸冰霜地面向大少奶奶：“一人少说一句吧，你们妹妹还躺在外面人事不知呐。那御医到底何时来？也给个准信，这么多银子花下去，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是因为儿子在跟前她才有底气了还是大少奶奶实在将她气得不轻的缘故？

　　大少奶奶大概是想到了钱，怕堵了下一次的财路，也不提刚才的事了，只是说：“皇上身边的事，谁能说得准时间。等吧。”她袅袅地越过三少爷走向自己刚刚的座位，端着架子慢慢坐下。她的丫头殷勤地端上茶，她摆一摆手，立即另一丫头端上话梅等干果子。她拈起一颗，慢慢放入口中。

　　如此做作，令坐在后面的紫雪和我想笑又不敢笑。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何太太催三少爷：“你到前面再看看去，来了没有？”

　　三少爷回道：“不去不去，热死人了。”

　　何太太真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悄悄给我姐使了个眼色。

　　姐姐笑着接过三少爷手中的空杯子：“怎么着？外面躺的不是咱们的妹妹？再说了，我花了那么多钱，你还想让我的事儿办不成吗？”

　　少爷今儿得意得很，我姐说话他居然也敢当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喝茶，目空一切。

　　大少奶奶只是冷笑。

　　何太太再次开口：“你倒是看看去，我的小祖宗，难不成还要媳妇抛头露面？”

　　赵姨娘也进来再三再四地说好话，都要落泪了。

　　三少爷立起身，一抖长衫：“我这可都是看大家的面子。”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出门，丫头已进来回禀：“御医来了。”

　　三少爷急忙出了碧纱橱，我们也都拥到太太身边。虽然隔着帘幔，可由于外面光线好，一切清清楚楚。

　　御医一进门，我便吃了一惊，这不是龙三那小子吗？看三少爷满面堆笑又满口客气话的样子，分明看见了他。我瞧瞧身边的人，毫无疑问，大家也看到他了。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龙三不是人，白天如何现身？莫非这只是一个面貌相似之人？但听声音分明就是这家伙，虽然他人模狗样地装得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但那双眼睛出卖了他。

　　我有些气恼，这家伙既然可以让人看到，干嘛还要装神弄鬼？而且一点都不懂礼节，昨天走时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害得我满世界的找他，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就怕他在旁边偷窥我。亏得我昨日还在心里默默感激过他。

　　我忽然有了预感，何府发生的事不会与他没有一点关系。只是为何他又忽然变成了御医？我看看大少奶奶，心中陡然明白，大少奶奶虽然张口闭口宫里，其实并不认识这个赵御医，结果被龙三钻了空子，李代桃僵。莫非今日他来是为我解围来了？

　　龙三一幅高高在上的架式，哼哼哈哈地与三少爷略微寒暄几句后，放下医箱便道：“病人呢？”

　　三少爷一指卧榻，灵竹打起帐帘，晴儿将紫雪的手从被中取出来。

　　龙三也不言语，在床前早已放好的凳子上坐下，一把搭住紫云的手脉，装模作样看起病来。这突然的举动让丫头和婆子们都了一惊，一向大夫给小姐们诊脉都要盖上帕子的，以避免肌肤相亲。晴儿本能地上前阻止，奈何这家伙视若罔闻，轻轻一推，便让开了晴儿阻挡的手。

　　赵姨娘求助地看着三少爷：“三爷，您看这？”

　　我叹气，看来龙三真不会看病，哪有大夫如此鲁莽？一看就知是假的，别人倒也罢了，只怕瞒不过我那八卦姐夫。

　　果然三少爷十分疑惑：“赵大人，你这是……”

　　龙三惜字如金：“看病。”

　　“可是……大人不先听听在下叙述一下舍妹的病因吗？总要了解一下病情？”

　　龙三看了他一眼：“病情是把脉把出来的，不是听人讲出来的。问病因是庸医才做的事，下官却没有这个习惯。”他高深莫测地闭上眼睛，仿佛正在专心看病。平日自诩天下第一聪明人的三少爷居然被他唬住了，乖乖地闭上嘴站到一边。赵姨娘等一干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到御医先生，影响了他的诊断。

　　大少奶奶得意地冲着何太太一笑，又扫视了一遍众人，意思看到了吧，御医就是御医，与大街上随便找来的可不同，连带着她的丫头们都像长了脸似的挺了挺胸脯。我姐和二少奶奶回了大少奶奶一个会心的微笑，其他人则直接无视。我也笑了，笑的原因却与姐姐她们不同。

　　过了半晌，龙三才缓缓睁开眼睛。

　　赵姨娘迫不及待地问：“大人，我家四姑娘的病？”

　　这热切的目光并未能令龙三老兄开口，他站起身，非常冷傲扫视了一遍焦急的众人，一言不发。

　　三少爷满面陪笑：“大人，请这边坐。”

　　龙三略一点头，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无视丫头们送上的茶水和点心，打开药箱，取出纸笔来唰唰几下开好了药方递给三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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