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父与子

五妹妹年初刚满五岁，是因为躲迷藏时不小心掉进的粪坑。

        粪坑，顾名思义是专门收集人和动物的排泄物的地方，一般用石头和水泥建造。在盆地的农村，这种设施就像住房一样缺一不可。粪坑大小不一、深浅各异，大的有三四个平方，深约3米左右，小的差不多就是大的一半了。粪坑里积攒的废物，经过发酵后，能给农作物提供很好的养分。

        杨乡长家的粪坑属于高大上那类的。

        别说小孩子，就是大人掉进去，也是凶多吉少。

        方圆百里，因为粗心大意，不慎掉进粪坑淹死的事件时有发生，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在所难逃。

        幸好，五妹妹掉进粪坑那天发现及时，才算有惊无险。

        虽然五妹妹平安无事，还是惹得杨乡长大发雷霆，想起几个夭折的孩子，杨乡长气不打一处来，决定要惩罚几个大孩子照顾妹妹的失职。

        “说，谁带头去粪坑的？”杨乡长威严地质问站成一排的孩子们。

        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

        “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就先从老大算起，你们都要受惩罚”！怒气冲冲的杨乡长抡起手里的扫帚，就朝老大杨爱梅挥了出去。

        杨爱梅吓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扫帚却并没有落到杨爱梅的身上，而是被闪到杨乡长身后的杨大雷，从后面牢牢抓住了。

        这样一来，杨乡长等于被反解了双手，根本用不上力。

        一个趔趄，杨乡长差点被摔翻在地。

        “嘿，你个小畜生！长反骨了啊！”

        杨乡长大吃一惊之际，不由得暗暗佩服儿子的勇敢。

        “是我自己掉下去的！你们不要打啦——”！

        清洗干净的五妹妹，在妈妈的支招下，赶紧哭着为哥哥姐姐求饶，大家才算是躲过一劫。

        想起往事，杨大雷擦了擦眼睛，开始提笔。

        这一切，没有逃过杨大雷的“病号”同学王有志的眼睛。

        “啊，杨大雷哭了！”

        王有志从小体弱多病，长得苍白而瘦小，成绩不好，却任性好强。

        杨大雷文思如泉，没有注意到王有志的举动，结果，作文本被王有志轻易而举抓在了手里。

        杨大雷的思路突然被打断。

        一看是王有志，也就没发火，他威严而安静地坐着，等待王有志把本子还过来。

        杨大雷知道，这种事情，同学们总是喜欢起哄的，如果自己去抢的话，必然会有更多的人参战。

        好手难敌二将，参战的人一多，自己赢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所以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明智之举。

        王有志看见杨大雷不动声色，也觉得无趣，当真乖乖把本子还给了杨大雷。

        杨大雷接过本子继续写，王有志很是纳闷自己的铁杆哥们今天的安静，好奇心和不甘失败的玩性，让他继续自己的恶作剧。

        “假正经！”

        王有志嘴里嘀咕着跑上前，嬉笑着抓住杨大雷的桌子，猛地摇了摇，然后转身就跑。

        这时候的杨大雷已经面有怒色，却依然不为所动，撕掉写坏的那一页继续写。

        杨大雷越是无动于衷，王有志越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与兴奋。他静静躲在窗外，像等待老鼠出洞的猫。

        看见杨大雷又开始动笔，王有志如敢死队的战士一样，匍匐向前，悄悄靠近杨大雷，大家像看猴戏一样看着他。

        经过了刚才王有志的捣乱，杨大雷早有觉察，他一边写字，一边斜眼留意着周围的举动。

        大家窃窃私语看着王有志，就在王有志再次抓住杨大雷的桌子，刚要探出头的瞬间，突然倒地嚎叫起来。

        原来，杨大雷早有防备的拳头，一下子击中了王有志刚刚抬起来的鼻梁上。

        王有志捂着鼻子尖叫着。

        鲜血顺着王有志的下巴，滴答滴答掉在衣服上，女孩子们吓得捂着嘴巴跑出了教室。

        接下来，老师来了，双方家长也来了。

        小事情变成了大事情。

        “好吧，既然不好好上学，从此就回家干活吧！”处理完纠纷，杨乡长把儿子领回家，冷冷地说。

        从此，学校的生活，就成了杨大雷永远的记忆。

        杨乡长那时候不喜欢总是跟自己惹麻烦的儿子杨大雷，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

        前两年，在外地工作的杨乡长和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同事好上了，杨乡长决定休了大字不识的夫人。

        杨乡长夫人虽然个头矮小，但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在杨乡长带着那位女同事，高高兴兴回老家拜见父母时，不甘示弱的杨乡长夫人领着她的儿女们，与杨乡长和女同事展开了空前而激烈的斗争。

        当时，老大杨爱梅15岁，老二14，杨大雷12。

        杨大雷哥哥性格软弱，不敢得罪父亲，结果反而是比他小两岁的弟弟杨大雷和姐姐杨爱梅，成了保护母亲的主力。

        母子几人在用竹竿和弹弓赶跑来客后，不服气的杨大雷还带着他的虾兵蟹将，埋伏在来客回去的必经之道上，用石子和弹弓继续围追堵截。

        杨乡长那位身心俱伤的女同事回到单位，就和杨乡长分了手。

        从那以后，杨乡长与同自己横眉冷对的杨大雷结下了仇。

        辍学后的杨大雷因为个子高，力气好，成了家里最好的劳力。

        在学识方面，杨大雷自然无法与当教师的哥哥，和两个上大学的弟弟相提并论，但是他也有大家无法与之匹敌的优点，比如：热心肠、大嗓门、大力气、大高个等等。

        然而，杨大雷的所有这些优点，杨乡长都视而不见。

        对杨大雷这个总是惹是生非，让杨乡长伤透脑筋的儿子，杨乡长打心眼里不喜欢，总是没有好脸色。

        父子俩关系最紧张的那段时间，是杨大雷成家前后的日子里。

        杨大雷成年后的最大愿望是当兵。

        当一起报名的伙伴都被顺利录取，偏偏落下各方面能力都不差的自己时，杨大雷愤懑地找与负责征兵的驼背叔叔理论，才知道原来是父亲在暗地里捣鬼。

        一气之下，杨大雷和几个朋友跑去了云南伐木。

        杨大雷的离开，让杨乡长夫人很是不舍，常常在杨乡长面前念叨。

        关于父子俩的隔阂，杨乡长夫人知道归根结底的原因是什么，内心对儿子很是愧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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