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13
眼看临近过年,全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陈鸥眠打开手机开始搜索机票。
虽然已经到了年关,但大年三十当天的机票还是余量很多,他上下划拉着屏幕,最后点开最晚一趟的班次。
突然有人敲门,陈鸥眠的脑海里迅速划过近期的日程,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想不出来谁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拜访。
“请进。”
秘书推门而入,面色有点为难,“陈总……”
陈鸥眠抬抬眉毛正要询问,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他的疑惑被一个轻蔑的笑容取代了。
秘书看到他的表情,脸色更局促了,“您的母亲……”
陈鸥眠摆摆手,“没事,请她进来吧。”
杨觅珍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她四下打量着办公室,有点局促地坐到会客厅的沙发上,反复摆弄着斜挎在身上的小包和大衣下摆,像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然后闷声说道:“我们小眠出息了。”
陈鸥眠紧紧蹙着眉头,“什么小眠,说了多少遍……”
杨觅珍兀自低着头重复,“出息了,是大老板了,当妈的得在外面等着,要经过一个二十几岁小姑娘的同意才能见到自己的儿子。”
陈鸥眠呼吸一滞,淡淡道:“你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我今天很忙。”
杨觅珍提高嗓门,声音又尖又利,“当然是有要紧的事,难道全世界只有你工作忙吗,我费这么大劲到这来看你的脸色当然是有要紧的事。”
“什么事?”
“是山柏的事。”
陈鸥眠了然,“他又怎么了?”
“你舅舅说山柏经常睡不着,”杨觅珍翻出聊天记录递给他,“他总觉得靠你给钱,自己一分钱都不挣,不像话。”
陈鸥眠远远瞥了一眼手机没有接,他吃惊地一笑,“哦?终于在年近而立之年的时候长大了?”
杨觅珍看他一眼,“你不要这么说你弟弟,他心思很敏感,总靠别人施舍活着肯定会觉得难受。”
陈鸥眠点头,控制自己说难听话的冲动,假装已经忘记了当时陈山柏一家是怎么逼着他照顾这个所谓年幼的弟弟,“当然,当然会难受。”
杨觅珍满意地点点头,“所以我这次来,是想让你给他安排一份工作。”
陈鸥眠睁大眼睛,他听得很清楚,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什么?”
杨觅珍露出一个天真又疑惑的表情,似乎对他的反应极为不解,“你是大老板,有这么大一个公司,给自己的弟弟找个工作有什么难的?”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只是个被集团委派的联席总裁,而投资公司不是家庭经营式的小作坊,斟酌之下只能找到一个更易懂的理由,“但山柏学的是汽修专业,和我们公司不匹配啊。”
“那又怎么样呢,你可以给他安排一个简单机械的工作啊,你们公司有这么多的岗位呢,总有他能干的吧。”
陈鸥眠听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但是他什么都不会。”
“他只是想当一个有用的人,这也不行吗?”
“在我这里,”他一字一顿地说,“他没有用。”
杨觅珍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是你弟弟。”
“所以呢?”
她瞪大了眼睛,眼底迅速蓄满了泪水。
陈鸥眠对她的这种表情感到厌倦,他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然后后退两步坐在沙发上,这种纠缠一旦开始只会没完没了,他打算用沉默进行抵抗。
“他是你弟弟。”杨觅珍的声音像绞带的磁带,祥林嫂上身似的重复,“你的公司这么高贵吗,给自己的弟弟提供一份工作都要我们求着你。”
她带了哭腔,陈鸥眠的耐心终于到了极点。
他压低声音,像是这样就能压住自己的怒火,“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同意的。”
“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又自私又冷血。”杨觅珍目眦欲裂,扬手朝着陈鸥眠的头顶扇过去,被陈鸥眠一把握住。
他嫌恶地一把甩开,轻笑一声,“妈,我不就是按照你们的要求一步步长成现在这样的吗,你们有什么不满意呢?”
杨觅珍跪倒在地上,哭嚎的声音越来越响。
“差不多得了,”陈鸥眠打断她,“我这儿没人听你哭。”
“他是你弟弟,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虚伪的儿子,每天在电视上讲什么大企业的社会责任,背地连自己的弟弟也不管,”她哽咽着,“明天我就找人曝光你,你这个白眼狼,七年了,就因为一个……”
他突然噌地站了起来,一把揪住杨觅珍的衣领,后槽牙紧紧咬在一起,半晌才说:“你最好别再继续说下去了。”
杨觅珍的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怔怔地看着他。
陈鸥眠放开她,勾了勾唇角露出温和的笑容,“你要是再敢提她一个字,我会让你后悔今天进了这间办公室。”
杨觅珍像是被吓到了,踉跄着从地上起来,“你怎么变成……”
“我可没变,”陈鸥眠晃了晃手机,“妈,我定了明天晚上的机票呢,你是和我一起回去还是自己先回去?”
“我不用你管,我的机票早就买好了。”
他点点头,一副会议结束送客出门的样子,“那您请回吧。”
杨觅珍走到门口,转头恨恨地看他一眼。
陈鸥眠对这种眼神太过熟悉,尽管它曾经令他非常厌恶,可后来,从长期来看,这些东西根本无关紧要。
他清了清嗓叫秘书过来把人送下去,“小李,忙完手头的活也赶紧回家吧,我看外面开始飘雪了。”
北原的雪总是下得又密又急,若是刚好遇上了大风天气,那就是杀气腾腾,让人睁不开眼。
陈鸥眠出了公司大门没走几步又折回地下车库,虽然他的公寓离公司只有几百米,但这风实在刮得太狠,冷空气像剑一样刺穿他的鼻黏膜,直接给了他的气管致命一击。
他坐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等呼吸平缓了,发动汽车离开了公司。
许是因为气温骤降,陈鸥眠推开房门时感觉像是推开了一台巨大的冰箱,他打了几个喷嚏,想起来前几天刚刚批了钟点工回家的年假。
这人倒是认真负责,临走前还帮他关掉了暖气开关。
陈鸥眠打开暖气开关,难得有大块空闲的时间,他裹着被子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收拾收拾行李也差不多到了出发的时间。
一想到那个家,陈鸥眠就控制不住地呼吸加速,如果能离开就好了,如果能彻底逃走就好。
这种想法在他走进那个家的家门,看到壁龛上被换掉的照片时到达了顶峰。
“照片呢?”
陈映安脸色阴沉,“大过年的,你见到我们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吗?”
“哦,”陈鸥眠把脱到一半的大衣重新穿好,“过年好。”
他的目光越过陈映安看向客厅,墙上的钟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半,餐桌上也只剩下些残羹冷炙,门口摆着几个空了的白酒瓶子。
陈映安扯着嗓子,满嘴酒气,“不想回来以后就别回来了。”
陈鸥眠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问你照片呢?”
陈映安明知故问:“什么照片?”
杨觅珍慌慌张张地从厨房跑出来,手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泡沫,“是我,我大扫除的时候收起来了。”
陈鸥眠的手慢慢握紧,“那现在摆上。”
陈映安声音大得像在耳边炸响的雷,“说了多少遍了!让你扔掉!你收起来干什么,我们家没养过那种丢人玩意儿!”
陈鸥眠后退半步,毫不犹豫地操起脚边的空酒瓶在玄关柜上磕碎,指着陈映安一字一顿道:“放回去。”
“滚出去。”
“不用你说我也会走,”陈鸥眠用碎了的酒瓶抵住陈映安的胸口,“但你先把照片放回去。”
杨觅珍脸色发白,“小眠你干什么,我摆,我现在就去找。”
他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声音冷静,“那你抓紧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陈映安半边身子僵着,头缩在肩膀里,“你回家就是为了这个事儿?”
陈鸥眠睁大眼睛,“不然呢?”
“我和你妈妈,我们两个人在你心里就一点位置也没有吗?”
“事到如今你们就饶了我吧,”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声音听起来苦恼极了,“钱每个月都按时打给你们了,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难道需要我为你设置一个尊贵的评委席吗,让你们继续对我的人生指指点点,我所有没按照你们要求做出的决定都被归为你们人生的污点,同时又不甘心地要从我这种烂泥般的人生里找到可供你们吹嘘的谈资。”
“胡说!”陈映安大吼一声,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比他高出一个脑袋,又放低声音说,“父母指导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难道做父母的连管孩子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那就多谢你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他半阖着眼皮,声音像是从身体深处某个部位挤出来的,“或者我还算幸运,毕竟你们可是一对儿会在亲生女儿被人害死之后也只想第一时间切断关系的父母呢。”
“被人害死?她明明是自杀。”
电视机里传出主持人喜气洋洋的声音。
“新的一年到来之际,让我们一起迎接新年,倒数5个数,5、4、3、2、1。”
杨觅珍颤颤巍巍地摆好照片,回头问:“可以吗?”
陈鸥眠推开陈映安,丢掉手里的酒瓶,冲着照片鞠躬。
“姐,新年快乐。”
照片上的女孩笑靥如花,全然不知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会面临什么样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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