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金陵书院小食堂番外
罗子康是新入学金陵书院的学子, 他是从湖广随父亲迁居到江宁,因为听说金陵书院是南直隶颇负盛名的书院,故而前来求学。
当然,这颇负盛名也和当朝首辅有关系, 首辅程晏曾经在当年被政敌排挤下野时, 在江宁办了这个书院, 故而, 能够进这个书院读书的人,总会和首辅有几分香火情。
斋夫带他去见了山长程昀,这位山长来头也不小,他是咸阳公主驸马, 也是当朝光禄大夫之子, 曾经中过举人,学识一流, 曾经还在岭南一带讲学,受众可谓也是无数。
程昀按照年纪算应该也四十多岁了, 但是仪态优雅, 果然是很有世家子弟的风范,罗子康下拜“弟子罗子康拜见山长。”
“嗯,吾已听讲郎说了你, 他称赞你学问很好, 虽然没有师从名儒, 但是作的文章却不俗气, 很有一股清新自然在内。”
山长说完和蔼的看着他, 罗子康内心虽然受到夸奖, 有几分得意, 但他知晓在山长面前还不能如此得意, 故而谦虚道“弟子多谢山长夸奖,但弟子学问不足,还要多加用功。”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不过呢,我金陵书院读书虽然苦,但是饭食却是外面的酒楼也未必比得了的,你好生学习,若是日后学有所成,不论你何时何地来,我们书院的饭堂都欢迎你来。”
罗子康百思不得其解,这山长怎么不提如何尊孔孟之道如何学习,反而提吃吃喝喝呢。
须知饱暖思□□,饭吃多了可不是一件好事,到时候昏昏欲睡,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可就不能好好读书了哟。
但是山长就是山长,即便罗子康有所疑问,他也不敢随便质疑山长。
这天,他先去了学舍,学舍住的满满当当的,跟他想象中的环境不一样,来时,他娘让他带了褥子床单来,甚至腌制的腊肉腊鱼咸菜咸鸭蛋都带了不少。
有几位着水墨襦衫的学子进来了,他们说说笑笑,见了他了,都拱手行礼。
“在下罗子康,诸位安好。”
几人互相通了姓名后,有一人道“兄台,你怎地来书院还带吃的呀?”
众人都哄堂大笑,罗子康以为他们是瞧不起他,不禁恼怒道“我母亲怕我在书院吃不好,当然要跟我准备菜了。你们都是大家子弟,难道还能顿顿山珍海味不成么?”
他说完,只见一学子实在是忍不住道“罗兄,你有所不知,咱们金陵书院这别的不提,饭堂那可是一绝,且价钱还便宜。就比如你带的咸鸭蛋,咱们金陵书院就有海鸭蛋,而且还流油,也没那么齁咸,至于你带的这些腊肠,咱们金陵书院有煲仔饭,上边放的腊肠是两广那边的甜腊肠,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好吃,所以你带这些实在是不用啊。”
“是么?”
罗子康茫然。
到了次日,他就来到了大家都提到的食堂,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他在家时就习惯早起,天还没亮,他就起床,先去食堂用膳,本以为也是家乡那种,斋夫们打几个菜,或者一碗稀粥咸菜就成,没曾想,他才刚到这里就大排长龙了。
只听有人喊道“三鲜肉包号牌发完了,大家去别的地方买吧。”
罗子康看到有排队的人,手里拿着红牌子的喜滋滋的,没拿到的则是一脸沮丧。
他再沿着窗口走去,果真不一样,这里窗口有挂着拉面,还分文两等,什么细、毛细,大师傅正拉着面,一瞬间,就拉的跟头发丝一样的细,跟街上那些杂技班子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饼类,什么肉夹馍、鸡蛋灌饼、牛肉胡饼、千层饼、酱香饼等等,香味四溢,简直是让人走不动道儿。
食堂内就连豆浆都有黑豆豆浆、甜咸豆腐脑、红枣豆浆和原味豆浆。
罗子康再看看粥类,除却一文钱的清粥外,还有皮蛋瘦肉粥、青菜瘦肉粥、南瓜粥、水果粥,各类腌制的小菜真是数不胜数。
这已经到了挑花了眼的阶段,就在这时,他听两位走过去的学子说道“你说这次咱们师母又会从京里送什么食谱回来呀?上次送回来的酱拌面可真好吃,才三文就能吃一大碗,师母真好。”
“我也期待呢。”
听他二人说到这里,罗子康忍不住插言道“这食堂是师母送菜谱回来呀?那请问这师母是否是咸阳帝姬呢?”
“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咱们说的当然是程首辅的夫人顾氏啊,这程夫人才是我们的师母,你呀,刚来的吧。罢了不与你说了,我要去吃拉面去了。”
罗子康讪讪的坐下,叫了一碗清粥就着酱香饼吃起来,这酱香饼是他方才顺手买的,旁边还有个什么掉渣武大郎烧饼,他嫌弃武大郎这个名字不好听,故而没有买。
他咬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酱香饼,一咬那饼竟然咸香酥脆,咬下一口胜过其它,不知不觉一张饼他都吃完了。
这酱香饼窗口还不是人最多的,居然如此可口。
罗子康喝完粥,才第一天听讲郎宣讲,这里的讲郎最次也是监生,要么就是举人,如果进了内舍,那可能是进士在教学了。
听了一上午,不巧下雨了,只好让挑夫送饭菜过来。
同桌是个小胖子,他知晓罗子康是新来的,故而叹道“咱们江宁多雨,若是没有雨了,今日我就可以去吃麻辣拌了,你是不知道麻辣拌多好吃。这下雨啊,就只能吃饭和菜了。”
罗子康心道,早膳就已经那么丰富了,午膳只是普通饭菜,他落差有点大。
没想到,他拿到手里时,才知道此饭菜非彼饭菜,午膳是红薯米饭,吃起来甜滋滋的,菜一共三道菜,都是炒菜。
一道是胡椒肉丝,一道茄子土豆,一道则是炒萝卜丸子。
吃了一份饭,罗子康都仍旧觉得自己没吃饱。
哎,他现在才知道为何来书院时,人人都夸书院伙食好,是真的品种丰富多样。
尤其是在次日吃到麻辣烫之后,他也成了抢饭大军的一员,这段经历让他做了首辅以后回想起来都仍旧觉得非常怀念。
话不扯远了,因为去食堂去的勤,每天早上吃的好了,才觉得自己精神头更好了。
一年之后,罗子康顺利过了府试,院试,三年后,上京赶考,虽然败北,但是他见了在京城施药的师母,他因为进京之后钱财被盗,还生了病,故而病都看不起,自以为自己可能年纪轻轻就要客死异乡。
“师母,您是师母吗?”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宛若神仙的美丽女子。
据他所知,程晏长子都已经二十多了,即便师母再年轻,也应该快四十岁了,不曾想,居然看起来这么年轻,她听说自己是金陵书院的举子,她无偿赠药给他,还让其子程倦上门来探望一二。
罗子康自然是感激不尽。
但是看到眼前的程倦,又觉得实在是不可相信,这程倦已经中了进士,现在在翰林院做庶吉士,个头非常高,进门时都不得不弯下身子,但是他娘却娇小可人,且温柔和蔼,很是可亲的模样。
得了程倦的探望,罗子康又吃了几幅药,便在京中盘桓读书,越三年,他高中状元。
但是被告知程首辅意欲辞官返乡,他立马前去相送,很是不舍“相爷,您在京中主持,咱们大临才会愈发的好,您这一走,晚生不知道如何是好呀?”
程晏离京前最后主持的会试总裁,罗子康出身贫寒,差点被通关节的考生挤下去,是程晏坚持搜遗落的试卷,才让自己最后中了状元,罗子康对这位首辅大人是感激不已。
他又抬眸看了看程晏夫妻一眼,程晏早已不惑之年,在考场巡查时,程晏那等气势,无人能力,没想到致仕之后,却仿佛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一般。
但这等气度,天下怕是无人能及。
“天下以后终归是你们的,你师母未及笄之年就跟着我一直困于京中,如今有你们这些后起之秀,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天下经过一番变革,最忌讳再反复无常,否则后果无穷,你要切记。”
罗子康不敢有二话。
只听师母倒是很闲适道“子康,你是金陵书院的学子,须知这十年我都在京,就偶尔传回去一两样食谱,他们早就在催了,今次我们回去,正好让食堂再多添几样品种。”
“那我的师弟们就大有口福了。”罗子康笑着。
反正他中了状元,日后回去金陵书院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必像那样外边的人总想吃都吃不到,或者离开金陵书院就吃不到了,这也算是一件憾事了。
他还欲再说什么,只见程首辅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不必再送了,我们上船,你们也快些回去吧。”
罗子康目送这位曾经权势滔天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扶着妻子上船,当然,据小道消息,说师母有了身孕。
船越行越远,罗子康砸吧了一下嘴,哎,不该提起金陵书院的,又让他想起了麻辣拌三鲜包还有拉面,口水都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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