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眼中人,半梦中人 上
日行石,我还给了刘易斯。
但是,它已经失去了其神奇的效果。刘易斯手握着它,伸臂于阳光下,尽管那宝石发生着种种的神奇变化,却不能抵抗太阳的热能。刘易斯的胳膊被灼伤、烧焦,而后起火。而我则抱头蹲在地上,尖叫不止。
我受不了这种场景!受不了眼看着那鲜活的躯体突然化为灰烬!
刘易斯试图留下我,尽管他隐约感觉到我爱的是里昂,他的父亲,但仍然想让我留在他身边。可惜我只能辜负他的好意,因为这岛上的一草一木、潮湿而略带咸味的海风、清冷的明月,都会令我想起那个人。
原来真是这样啊,只有当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最爱的已无法挽回。
师兄没有跟我一起,他仍然是狼王,仍然有着他未对我言明且不可推卸的使命,是刘三刀带着我和躺在棺材里的小丁回到了中国。只有在这片土地上,藉由着家的感觉,我才能活。
任何动物不都是这样吗?只有在家里才能安心疗伤。尽管,里昂的死是我心里永不会愈合的伤口。我的心被他涨得满满的,可却又空荡得没有底,难受得无法描述。
刘三刀没对我用控心术,而是喋喋不休、唠哩八叨的对我进行轰炸式“聊天”,成功的套走了我所有的秘密,我在荆棘镇这几年的所有经历。除了,我的爱情。
于是他没让我们回神宵派旧址,而是安排我住在东方教派总理事会所在的那个不出名,但景色异常秀丽、环境特别静谧的南方古镇。
“你师傅已经出关,可又去云游了。”他说明这样做的理由,“他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但我不能不管你们。离我近点,好歹有个照应,万一那个有钱的棒子报复你们呢?我在,给他一万个泡菜胆也不敢!再者,小丁情况不稳定,我也得盯着点是不是?”
“你打算向上面报告小丁的事吗?如果是,我立即就走!”
“不会。”他答得干脆,“如果我报告上去,他就活不了了。你要知道,这世界有的是为了所谓‘大义’而不顾道义的人,这违背我修道时的信念和理想。我要明白,我只是个小小的总理事长,明面儿上的人,不能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所以不能左右的事就索性装不知道。”
“你愿意承担责任?”我问,但不知为什么,突然很相信他。
“不愿意啊,这不是没办法嘛。”刘三刀耸耸肩,难得这么坦白,“这小镇附近有血液研究中心,偶尔丢点血浆不算什么。还有,我们毕竟是东方教派,小丁又有中国道术基础,我记得有一种什么丹来着,在某本秘籍里有记载,专门喂食僵尸的,咱们可以试着炼一下。我琢磨着所谓吸血鬼,就是咱们所说的僵尸吧?不过就是高级一点,不仅有智慧,仿佛还比人类还聪明,长得又漂亮罢了。如果小丁合用,以后就不需要偷血,更不需要做天道难容的事。也许慢慢的,他通过内服丹药,外行练气,就能成为传说中的僵尸之王或者妖物,当然是正直善良的妖,那样他就不再惧怕阳光了。到了僵尸之王的程度,悄悄生活在人类之中也不成什么问题。”
听他这样说,我不由瞪大眼睛。
果然姜是老的辣啊,小丁的问题困扰我很久,简直成了我心中一个很大的痛苦根源,没想到让刘三刀说几句,仿佛就能解决似的。虽然过程可能非常艰苦,甚至有极大的可能失败,但也有曙光了不是吗?
“那别的吸血鬼是不是也可以通过中国道术的修炼,最后摆脱黑暗?”我兴冲冲地问。
刘三刀当即泼了盆冷水给我,“想得美!还想当西方救世主啊?小丁能这样是因为他出身独特,加上变成吸血鬼前就有道术基础。你以为是个人就行吗?”
我灵机一动,连忙问,“我师兄说,我和他,还有小丁的身世都很奇特,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刘三刀一直很痛快的,这时倒卖起关子来,“说实话,这些事我全知道,但必须由你们的师傅亲口告诉你们,我是没有权利的。”
恨死,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吗?这时候又装什么老实呀。不过他不说算了,只是我仍然忍不住刺他一下,“我师兄是狼王的事,也是我师傅亲口告诉他的吗?当时你没在场?”
他对我怒目而视。每回被说中了,他就摆架子。哼。只是我现在对我师傅的怨念也很深,有人一闭关就几年的吗?也不是古人。我很怀疑他闭关的地方有暗道,他本人早不知跑哪里玩去了。现在居然又去云游,如果说他不是在刻意逃避什么,打死我也不信。
最恨他们这样的人,做什么都要等时机,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总让人蒙在鼓里,什么意思!
但无论如何,我带着小丁就在这个名为“凌水”的小镇上住了下来。刘三刀给了我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院,白墙黑瓦,门前有一条小河静静流过,外部环境很是宜人。内部,除了厨卫和杂物间,还有三间坐北朝南的大瓦房,各种现代化设施齐全,住起来很舒适方便。
“这是我的私产。”刘三刀说,“没人知道的,你们安心住着。拐两条街就是商业区,闹中取静,买东西又方便,要不是看在你这丫头吃了不少苦头,我还舍不得借呢。”
“那谢谢啦。”我脸上笑眯眯,手上却把门摔在刘三刀面前。
其实他这回表现不错,但我有被被控制和监视的感觉。我理解他的心态,毕竟小丁这样子,他为了保护我们也承担了责任,我识好歹,所以才没有闹腾。再者,我也知道仅凭自已会很辛苦,说不定还得出乱子,也只好暂时寄人篱下了。谁让我那个师傅不负责来着?只能依靠刘三刀。
只可惜,住在这里不能刺激小丁的记忆,但我也不能托大到随便带着他走。小丁会做错事只是其中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我还真得注意韩国金老头。我得了夸父之引,计杀他的女儿,虽然至今也不知那宝物有什么用处,虽然他们父女显然并没有多好的感情,但毕竟我招惹了他。
有些事,有些人,不得不防啊。
我低调的安顿了下来,偶有热情的邻居召呼我,我也装得很冷漠无理,得罪了不少人。后来,镇上传说我是个带着弟弟来养病的怪僻姑娘,弟弟得了畏光症,精神还有问题,我们姐弟俩是可怕的异类,谁沾谁倒霉。就这样,我很快把人们无聊的好奇心和淳朴真诚的热情全部终结了。
我深居简出,和谁也不来往,和谁也不多说话,除了刘三刀时常趁着夜深人静时给小丁送来食物,或者趁人不备时,我偶尔带小丁出去透透风,体味下南方古镇的夜色,我连大门很少开。好在有网络这种东西,我和小丁又各自有事情要忙,倒也不觉得很无聊寂寞。
我把那三间瓦房中的一间做为炼丹室,配置了各种必须的东西,然后就催促刘三刀提供密方,我一边自已学着炼丹药,另一边督促小丁重新修行。
小丁失忆了,开始时进行得很困难,而他的性子本来就燥,几次发脾气要放弃。我也不说教,就闷头炼丹药,不小心烫了满手泡。小丁明白我是为了他才做这些看似奇怪,而且从没做过的事,看到我受伤后很是难过,抱着我什么也不说,两行血泪挂在他如玉般无暇美丽的脸上。
从那以后,他再困难也咬牙坚持。而终究,他是有很扎实的基础的,所以就算想不起以前的事,自身修为还是拿得起来。三个多月后,他开始有进展,高兴得什么似的。同时,我也终于炼出一炉丹药来,没再糟蹋东西。
只不过,丹药炼制得没有那么成功,只勉强算出了成品,小丁第一回服用时,难受了好几天,不断干呕。我生气地找到刘三刀,他却说是我炼的火候有问题,毕竟这不是普通制药,要用道法的。我沮丧了些时日,然后强迫自已树立信心,再度投身于丹药大业中。
又过了三个月,我炼出的又一炉精品丹药对小丁还是没起什么作用,好在也没吃坏他,他为了哄我开开心,就天天当糖豆嚼,据说口感还不错。
这至少是个进步。我安慰自已。不过因为最近六个月偷血事件频发,小镇上为此还成立了专案组,刘三刀只得长途跋涉,去周边几个省级的大医院为小丁分散觅食了。
就这么着,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师兄没有音信,刘易斯也断了联络,我似乎被隔绝了开。我每天拼命让自已忙碌,因为只要一闲下来,我就会思念里昂,心里的痛,怎么也压不住。
这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惨剧发生时,因为惊慌、因为愤怒、因为好多善后的事要做,那剧痛往往并不清晰。而一旦平静下来,那凌迟般的痛苦,那钝刀子割肉样的感觉,却在每一天、每一夜、每一秒、每一个无人的时刻浮上心头,让人痛彻心扉,让人肝肠寸断,让人痛不欲生。
每天躺在床上时,我都是在哭泣中入睡。每天醒来时,我的脸上尤有泪痕。听说有人相思至死,我却恨我自已为什么还如此健康,让那悔恨和来不及说出的爱情,从不间断的折磨着我。
“你回来。”冬日的夜晚,南方湿而冷的空气中,我呢喃着在锥心之痛中醒来,一脸的热泪。却忽然有个奇怪的感觉,我的床前,似乎有人默默的站在那里,在我一转身的时候,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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