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中计
沈洵却认真道：“狄戎的诚意不足为信。狄戎地处偏远，土地贫瘠，实为苦寒之地，百姓无以为业，难以继日。蒙根使臣自称有诚意，不如谈谈你们王的打算。停战之后，你们想如何为生呢？”
蒙根自然回答不上来，狄戎那地方本就不适合生存。奈何百姓激增，新王继位，朝政不稳。自顾不暇，还要时时提防大秀，着实让人头疼。
霍年起勾了勾唇角，笑得邪气十足，不屑道：“蠢货才会相信你们的诚意。”
蠢货二字一出，几个以冯太傅为首的朝臣蔫蔫地闭紧嘴巴，毕竟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蠢货。
只是，这般粗鄙的言语着实让人侧目。
冯太傅的一张老脸几乎要挂不住，谁不知道他是最主张休战的，随即厉声道：“霍将军请慎言。”
霍年起无所谓地嗤笑一声，看都不看冯太傅，“我就是个粗人，让太傅见笑了，勿怪勿怪。”
这道歉的话忒没诚意，配着吊儿郎当的口吻，只让人更生气。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霍年起又不在京城久待，谁惹毛了他，他就去搅混谁家的水，然后拍拍马屁股走人，一走几年，想找人算账都找不到。这事儿他也不是没干过。
冯太傅思及此，默默地咽下一口气。
蒙根却不能了，他就是代表狄戎的王前来大秀，决不能被这些人侮辱了去。
他难得聪明一回，决定不同这两人纠缠，转而看向龙椅之上那人，“皇上，此二人似乎对我狄戎抱着极大恶意，我等之诚意，请皇上明鉴。”
就不要听这二人叽里呱啦乱说了。
皇上心底跟明镜似的，还要装出为难考虑的样子，“此事不急，使臣可以在驿站住下，以后再慢慢商量。”
蒙根只好应下，他左右两边各站着一匹狼，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接着，皇上就命右边那匹狼送他去驿站。
“沈翰林年轻气盛，想来是有很多奇思妙想。”退朝的路上，冯太傅走到了沈洵跟前，笑眯眯道。
沈洵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意思是所以呢？
但是冯源不知他这一眼是何意，只当他是不屑与自己交谈。他位居高位久矣，多年不见敢对他不敬之人，心下不满，面上仍是不表，“但是有些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倒不如不要说出来，平白惹了人耻笑。”
他自认为这话肯定能激怒对方，或者至少让他不平。年轻人嘛，总是自傲的，听不得相左之言，尤其是像沈洵这样的。
沈洵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道：“太傅所言有理。”
冯源被他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再一听他这话，只道自己又被他讽刺，面皮彻底维持不住了，甩袖而去。
莫名其妙，沈洵心想。
他原本是要出宫，突然想到皇上在上朝之时的犹豫神情，又有些不放心，脚下一拐，就朝着御书房走去。
然而皇上此时并不在御书房，而在养心殿。才下了早朝，正是用膳的时候。小太监不肯告诉他皇上此刻在哪，毕竟圣上的行踪哪能随意告诉别人。但是沈洵愣是自己猜出来了，也不管无人敢为他带路，自己到时朝着养心殿的方向去了。
“皇上，沈翰林前来求见。”李才德一脸怪异地向皇上禀告。
皇上手中握着翡翠镶金箸，闻言动作一滞，冷声道：“叫他等。”
他烦不烦，好好等着吧。
皇上登时便觉得有些食不下咽，却依旧慢条斯理地进膳。布菜的小太监见皇上比往日用得多了，还道皇上近日胃口因沈翰林而变好了些。
“叫他进来。”用过了膳，又慢腾腾漱了口，皇上才叫人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沈洵并不知皇上是故意让他耗着，虽嫌他用膳过慢，也未往旁处想。
“你有什么事？”皇上都懒得叫他沈爱卿了，实在没力气。
“微臣想问皇上是不是在考虑狄戎和亲一事。”
皇上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是啊。”
他自然是不同意的，做做样子，磨磨老狐狸和狄戎的耐性。
但是沈洵不懂皇上的考量，在他看来，拒绝就是拒绝，同意就是同意。而皇上明明说过拒绝，此时又开始犹豫，显然是向着同意开始转变了。
万一皇上想不通，同意了，那......昨日的圣旨可还作数？
“皇上不是不同意吗？”
沈洵声音有点闷，本来昨夜就没休息好，腹中空空地上了早朝，又被晾了这么久，头就有些发晕。
皇上看他神情，当然知道这二傻子脑子里面再想什么，偏不愿如他意，为难道：“可是朕有点想反悔。”
别说，虽然他平日里一本正经，难得碰上这样一个说什么信什么的人，倒也有趣。
李才德默默别过了脸，沈翰林一心想同圣上抢三公主，遭到恶意报复了。
养心殿里霎时间一片寂静，皇上一手揭开茶盖，一手端着茶杯，拿眼觑面前的青年。
青年一开始无甚反应，似乎是愣住了。
“沈翰林！”李才德眼见青年身子晃了晃，反应极快，立马上前去搀扶着他。
皇上怔了一怔，把茶杯放到茶几上，起身来看沈洵。但见他双目紧闭，面色白中泛青，竟是昏过去了。
“皇上，这......”
李才德也是纳罕，难道这状元郎是受不了刺激？倒也不至于吧。
“送到偏殿去，请太医过来。”皇上观他眼下有青影，再一联想，心中已明白了七七八八。这事与自己关系不大，但就是觉得一口气憋得慌。
明明是沈洵愣头青，惹人生气。他倒好，自个儿先昏了过去，倒好像是他做得过分了。
太医被匆匆忙忙拉过来，还以为是哪位嫔妃又出事了。一见之下，才发现躺着个生面孔，还是名男子。而皇上就站在一旁，一脸冷凝，怪吓人的。他伸手去把了脉，顿时松了口气，道：“这位公子最近心绪起伏过大，加之久未进食，才会体力不支，无甚大事。”
合着是饿晕了，皇上没好气地想，扳着个脸往外走。
心绪不平，当然是心绪不平了。怕是整晚都在想着要怎么让他颁圣旨呢！至于最后的刺激源，皇上毫不在意地忽略了。
李才德忙吩咐偏殿的几个太监宫女，“好生照料沈翰林！”又对太医道：“劳烦太医开几副养神药。”说罢，忙跟着皇上走了。
太医这才知道这里躺着的原是新科状元，心下便猜测开了。这会儿下朝一个多时辰了，沈翰林还在宫中，想来是与皇上商议朝政而耽误了用饭。瞧瞧这苍白的脸色，瞧瞧这眼下的清影，肯定是忧国忧民所致。难怪皇上面色不好，约莫是觉得心中愧疚。
太医思及此，铺了纸，研了墨，就开始写药方。李公公的话那就等同圣上的意思，太医大笔一挥，尽赶名贵的药材开。
不多时，沈翰林饿晕与养生殿的消息便不胫而走。皇上并不想阻拦，沈洵是饿晕的，本就与他无关。这倒是任由这消息传遍皇宫了。
小圆子将此事告之昭宁时，她沉默了半晌，才悠悠地叹口气。
小圆子也憋红了脸，觉得好笑。在不缺衣少食的时候，还能有人将自己生生饿昏了去，况且还是在圣上面前。
“沈翰林此刻还在养心殿偏殿呢。”小圆子道。
“皇兄也在？”昭宁眼神并未离开手中的书页。
“皇上离开了。”小圆子道：“太医说沈翰林是忧思过重。”
昭宁想到青年那性子，“他怎么会忧思过重？”
小圆子垂手立在她身后，“这奴才便不知道了。”
绿夏听得清清楚楚，拿脚去踢小圆子的脚后跟。这人，为什么要替沈翰林说话？这不是明摆着的苦肉计吗，还是这么漏洞百出的苦肉计。后宫的娘娘们经常用这招请皇上去探望她们，公主可不要中计……
“本宫去看看。”
哦，公主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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