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送他
“沈洵，你站住！”
沈洵出了御书房，想到皇上刚刚说的话，心里莫名轻松了许多。路过御花园时，有蝶子往他身上扑，他竟也不觉得烦躁，略略侧身，让那几只蝶子飞过去。
只是没走了几步，就听得后面有人叫他。
脆甜的女声，带着颐气指使的味道。
当然，沈洵并没有听出来颐气指使，只是想起了这声音的主人，脑子里蹦出来的那张脸让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四公主，他记得。
“见过四公主。”
沈洵转过身，拱手行礼。
“免礼。”
明宁不顾仪态，一路小跑着过来。她远远地就瞧见了蓝袍青年，怕他走得太快，甚至叫停了他。
此事见到想见之人，小女儿心态便浮上心头。明宁脸上羞红，有些扭捏，想问沈洵是否因着她当日所言而记恨于心。
只是青年好像十分不耐，不等她开口，转身就要走。
“站住！”明宁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准备问出来，就见他转身，登时涨红了脸。
因着在过去数年，宫里就她这么一位公主，且太后掌控着整个后宫。众人便纷纷捧着明宁，生怕她有一丁点的不满。
长此以往，竟让她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公主还有何事？”沈洵好看的两道眉皱起，看着面前一身华贵的少女。
她头上簪着两根蝴蝶形金簪，蝴蝶的翅膀轻盈逼真，随着主人的动作不停地扇动。
到底不如玉簪好看，沈洵心想，太刺眼了些。
“没事便不可唤你吗？”明宁对他生气，无非是少女心态作祟。加之她被宠出来的性子，难免会觉得，自己心悦沈洵是他的荣幸，所以他该顺从自己。
沈洵闻言，面上浮现了几分莫名其妙。
这四公主，着实有些不讲道理。
没事唤他作甚？
“公主既然无事，微臣先行告退。”沈洵恍然，刚刚忘了行告退礼，想来四公主是因为这个拦下他了。
皇宫之中礼节甚多，他虽然都记得，但是难保有时候也会疏忽。
“你！”明宁气结，一双杏眼狠狠地瞪着面前一脸无辜且不耐的青年。
怎么，嫌她烦？
她可是大秀国的公主！
“本宫要你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明宁怒喝，她从未见过如此不识好歹之人。不过是长了副好容貌，难道真以为自己不敢对他怎么样？
“公主，不可！”她话音一落，沈洵还未说什么，最先反对的竟然是她身后的嬷嬷，“沈翰林是朝臣，公主不能随意处罚。”
“那又怎么样？”明宁皱起了眉头，看着嬷嬷的眼神十分不屑，“赵嬷嬷小心谨慎过了头吧，母后也曾处罚朝臣，皇兄不也没说什么。”
“公主若执意如此，老奴只好禀告太后娘娘。”赵嬷嬷神情未变，瘦削的一张脸紧绷着。她受太后之命来管教四公主言行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性子。
今日不同往日，眼前这人也不是普通的朝臣，他是皇上亲自封下的状元。明知冯太傅与沈洵不和，皇上依然封了。
这说明什么？
若是今日，这位沈翰林被四公主给罚了，只怕是要落了皇上的面子。到时候一顶叱鸡司晨的帽子扣下来，谁来顶？
“好啊，那你去啊！”
明宁见自己的话不被人放在眼里，愈发愤怒。自从昭宁从庵子里回来，她的地位仿佛下降了很多。
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待在庵子里，回来做什么？
——————
“公主，沈翰林在御花园里叫四公主给拦住了。”
昭宁差宫人在桃树下摆了一张石桌，上放一围棋棋盘。她手中才拿起一粒晶莹的棋子，便听得宫人来报。
“去找李公公，让他把人送出去。”昭宁盯着棋盘半晌，终于把棋子放下去，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为什么这事也来找本宫？”
“奴婢怕是来不及了，”宫女踌躇道，她又不能说这是李公公吩咐她过来的：“李公公在御书房附近，等奴婢过去，只怕沈翰林已经挨罚了。”
“明宁？”昭宁挑眉，“她胆子倒是挺大。”
宫女低头不语，盯着昭宁的视线良久。末了，她才感觉那道视线从她身上移走，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小圆子，你去，”昭宁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把沈翰林送出宫。”
她想了想沈洵的性子，轻轻摇了摇头。明宁指不定是被他给气着了，而罪魁祸首肯定也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记得明宁身边有个嬷嬷，看起来地位倒是不低。难道嬷嬷的劝说也不管用了吗？
昭宁叹了口气，“也罢，本宫亲自走一趟。”
明瑟宫离御花园并不远。几人远远地变见了御花园最中央那里站着的青年。原因无他，青年着了一身蓝袍，在争奇斗艳的春花丛中格外显眼。
“本宫叫你跪着你听不见吗？”明宁其实在第一次说出要罚沈洵之后，便已后悔。她想着，只要沈洵说一声认罪求饶的话，她便顺势收回那番话。
说不定，她还能落了个宽宏大量的名声。
然而，沈洵不仅不求饶，反而一脸厉色地教训她：“微臣乃朝臣，公主无权惩罚微臣。公主此举，实在不妥。且微臣自认无罪，公主若是想加罪与微臣，当与微臣在皇上面前对峙。”
明宁脸色顿时涨红得厉害，她本意就是想拦下沈洵，说几句话，竟闹成这番场面。赵嬷嬷肯定会告诉母后，沈洵又要找皇兄。她倒成了蛮不讲理的人了。
“事出无因，微臣不愿受罚。”沈洵抿起嘴角，目光直视前方，越拢越紧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虞。
京城好烦，皇宫也好烦。
“沈翰林怎还未出宫？”
沈洵忽地听见一道清冽的声音，如玉石相撞，像是烈日之下忽然来了一阵凉爽的雨，浇散了燥热。
皇宫……好像没有那么烦。
“见过三公主。”
沈洵刚刚还拢着的眉头已然被熨平，紧抿的嘴角微微上翘，下巴出的美人沟愈发生动。
还好沈翰林背对着四公主，不然那位可不得气死？小圆子默默地想。
“哼。”明宁见了昭宁，也不行礼，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自从昭宁回宫以后，她从不曾叫她一声皇姐。
“皇妹年幼，有些失礼，沈翰林勿怪。”昭宁盈盈一笑，看着明宁的眼神带着一两分纵容。
“无妨。”沈洵心中对明宁自然是不悦的。但是一来她是公主，二来昭宁又代她道了歉，沈洵自觉大度，不应该计较，至少不能让昭宁看出他的不悦来。
只是，他不计较，并不代表别人不计较。
明宁只比昭宁小半岁，听得年幼二字，一种被奚落感油然而生。而沈洵的回复则更是让她生气。
昭宁算什么，凭什么她让沈洵不计较，他便不计较了？
“你和他什么关系？”
明宁妒火中烧，她只见沈洵的眼神全部落在了对面那人的身上，连一丝一毫都不肯分给自己，顿时有了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抢走的感觉。
“皇妹慎言。”昭宁神色未变，但是偏偏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得出来，她在生气，“皇兄让我送沈翰林出宫，这边请。”
竟是不再看明宁，转身往外走了。
“你们给本宫站住！”
明宁一气之下，竟是忘了对方同自己身份一样，她没有资格自称本宫，更没有资格叫她站住。
昭宁回首，对着赵嬷嬷道：“皇妹言行无状，有劳嬷嬷了。”
“是。”
赵嬷嬷心里一紧，四公主本就对她不满，三公主的话，只会让她更难做。她不敢去看四公主的脸色，心中只想尽早将此事禀告给太后娘娘。
“多谢公主。”
几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沈洵突然道。
“无妨，本宫只是帮皇兄的忙。”
他手底下的朝臣，若是叫一个公主欺负了去，像什么话？
沈洵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为何生出了几分郁郁之感，“皇上……”
“你下次不要这样。”昭宁想了想，劝道。既然他已是翰林，日后进宫便是常有之事。以明宁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沈洵若是聪明点，顺着她的意思，本是不必闹成这番局面。
可是……
“我，哪样？”
算了，昭宁摇摇头，“无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只是被人误以为是故意的罢了。
沈洵因昭宁欲说还休的态度而提起的心一下子放了下去，连忙道：“所以公主并未生气？”
昭宁愕然，好笑道：“本宫为何要生气？”
沈洵知道自己经常分辨不出旁人是否在撒谎，但此刻见到昭宁的笑，他却肯定了，三公主说不生气的话是真的，便道：“霍小将军的确不是良配，应该再慎重些。”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轻松感。
幸亏公主没怪他。
“你说什么？”昭宁闻言止步，回头望着沈洵，耳珰轻轻砸到了脸上，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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