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明摆着是逃不掉,姜烟索性就大大方方走出来,举手投足之间挑不出任何瑕疵:“母后别惊慌,是儿臣。”
“烟儿?”皇后尾音向上挑,显然是甚惑:“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出声?”
姜烟面色坦荡,她走到皇后面前,边斟茶边说:“儿臣生怕打扰,想着等冷小姐走后,再出来,自知有不妥之处,还请母后见谅。”
皇后漫不经心瞟姜烟一眼,看她脸庞比前几日消瘦许多,语气软和很多:“烟儿,身体好些了吗?”
“多谢母后关心,这些日子我都待在寝殿内,并没有受凉。”姜烟低头静默片刻,又说:“母后不必担心。”
登时,皇后眼中有精光闪过,趁皇上和太后都在,她引出话题:“皇上,晟儿的婚事暂时搁下了,那烟儿呢?”
皇上“哈哈”笑出声,挤出两条鱼尾纹:“烟儿,是否有心仪的人了,不管是哪家儿郎,父皇都为你做主。”
一听这话,太后凛然道:“历朝历代,哪有公主可以任意妄为的,烟儿不仅是皇上的女儿,更是姜国唯一的公主,她的婚事,不是皇上一人可以做主的。”
除了姜烟,其余人脸色皆变。
姜烟看着面前雍容华贵,自她出生时,就称作皇祖母的女人,本来是最亲近的人,但她无时无刻都在告诉姜烟:她不在意亲情。
连续经历不知多少次,像捧着一块石头,坠入海底,便麻木了。
可姜烟心里窝着的火,在这一刻终于忍无可忍,她竟破天荒出言顶撞:“皇祖母说的是,身为公主,自然是无权选择心仪的人,不像父皇,喜欢谁,便能纳为妃,想必日后皇兄也是这样,近日,母后不正在为皇兄和冷小姐的事情,忙前忙后吗?”
确定无疑,此话一出,得罪了三个人。
尤其是皇上,最忌讳别人忤逆他。
他一挥袖,震怒道:“姜烟,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你皇祖母说的没错,朕的确不该太纵容你。”
以为姜烟会认错,实则没有。
这些年,饱受精神折磨,从前她沉默,安静呼吸着别人赠予她的‘浑浊空气’,可现下,她累了,她只想蒙住眼睛,逃离。
皇上看着面不改容,跪在地上的姜烟,知道话说得重了些,只能自认为体贴,给姜烟一个台阶下:“还不认错?”
“儿臣没有错。”姜烟不带半分恐惧,在他们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她很坚毅:“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物品。”
她在传递一种‘我不会动摇”的东西,暂且把这种东西称为‘某种’,因为他们都不懂。
皇上惯会用手段,让别人服从于他,但他不想把这些用在姜烟身上,没再发脾气,他只是摆摆手说:“你下去吧,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朕。”
甚至连礼仪都没顾上,姜烟仿若失了魂,堪比沙漠里迅速干涸的水,她唇无血色,背影晃得厉害。
皇后下意识想伸出手,却没有,她揉皱了眉心,但依然忘不了姜烟羸弱的模样。
尽管这样,可太后依然不依不饶:“我看烟儿啊,还是早些嫁了出去,才让人省心。”
这次,皇后抬起搭在膝上的手,指着姜烟瘦细的身影,她的手指和声音都在发抖:“您看看烟儿都成什么样子了,就放过她吧。”
太后无情的眼神扫过去:“她是姜国的公主,她有她的责任。”
自责在皇后眼里飘逝,很快她恢复淡然:“是臣妾逾矩,烟儿…烟儿应该如此。”
莲儿搞不懂,为什么从紫辰殿出来后,姜烟就一声不响,连她刻意闹出笑话,姜烟都不笑。
“哎呦,好疼啊,公主。”
姜烟闻声,一抬眼,便看见莲儿捂着额头,表情夸张:“公主,这门该死,给我头撞红了。”
说着,莲儿还真撩起额前几根刘海,凑了过来:“公主,您就理理我,看看嘛。”
不想莲儿再折腾,姜烟扯开嘴角,象征性笑了笑,但除了血液还在流,脉搏还在动,看不出半点生气。
莲儿怕极了,几乎要哭出声:“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是莲儿做错事,惹您不开心了吗,您打我骂我都好,别憋着不说话啊。”
姜烟所执所思,不愿为人知晓,她安慰莲儿说:“我没事,你替我去门外守着,我想睡个安稳觉。”
“是,公主,我就守在外面。”莲儿将窗户全部关好后,一步三回头,又不放心交待:“公主,有需要随时喊我。”
姜烟和平常一样,笑容绝世明艳:“去吧。”
莲儿这才安心,把门关上。
在逐渐静下来的房间里,姜烟慢慢收起僵硬的笑容,她坐在床上,想到——
六岁,她摔了一跤,膝盖满是血,满脸委屈地跑到太后跟前哭诉:“皇祖母,有血流出来了,疼,烟儿好疼。”
太后温柔地看着她:“烟儿乖,给皇祖母看看。”她轻轻拍着姜烟的后背,但眼神逐渐变得癫狂,然后,她双指覆在血淋淋的伤口上,用尽全身力气按压,一滴血卷着一片,落在地上。
姜烟稚嫩脸庞全是惶恐,她惊惧地跑掉,躲在柱子后面,看见太后,盯着全是鲜血的手,露出比恶魔还恐怖的笑脸……
七岁,姜烟高烧不退,睡在皇后房里,迷迷糊糊中,她睁开眼,看见皇后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姜烟看到她面前还有一男子,像父皇,又不像。
小孩子都这样,大人一哭,她也跟着哭出来:“母后,母后…”
姜烟记得,皇后抹干净眼泪,走到床边,把她搂在怀里,哼着童谣,哄她睡觉。
可自此,皇后再也没有亲近过她,甚至可以说是,‘疏远’,‘嫌弃’。
姜烟想起过往种种,无非就是又提醒自己一遍:她有多不被重视。在这宫中,最疼她的人,其实是皇上,但他日理万机,一月也见不上几次。
世人最先体会的‘爱’,通常是来自亲情,说到‘亲情’,姜烟有一瞬望眼欲穿,她低头,滑稽地笑道:“我没有。”
她取出枕下的匕首,或许,结束这一切,就能脱胎换骨。
可若说‘爱’,姜烟心内闪过一人,穿白色素衣,干净的如白雪一般的人。心竟然又活了,不听使唤在跳动,并且简单又深刻地再次把那人烙印在心头。
这是什么感觉。
是‘有了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是‘我想见到你’,是‘你也想见我吗’。
匕首掉落在地。
姜烟往后退了两步,她长久混沌的心突然找到出口,她懂了,她不愿意揭开的,对于冷苏那特殊的感觉,是‘爱’。
连死都不怕,没什么在怕了,姜烟想,她为她空白且无趣的人生,找到了意义。
捡起匕首,想放回原位时,一阵男声响起:“公主,想去见心上人吗?”
“何人?”姜烟转身,就看见一男子倚在门边,再看眼紧闭的房门,她警惕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来帮你完成心愿的。”男子挥下手,那匕首便不见了,他继续说:“冷府守卫会离开一餐饭的功夫,我带你去见她,你愿意吗?”
姜烟没有丝毫犹豫:“我愿意。”
“公主真是痛快,也不怕我骗你。”男子显然是话里有话,又说:“就那么想见她?”
“是。”姜烟点头:“见她,是我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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