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失踪
扬州三月,绿柳拂风。
这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一个明俊少年嘴里叼着一根草根踏进了扬州城内最大的风月场所,无颜轩内。
清晨的时光正好,无颜轩却一派冷清。
门口的龟奴还打着盹,待踏进室内,也只有几个扫洒的丫鬟忙碌着。少年吐掉草根随便抓了一个小丫鬟过来:“烦请这位姑娘帮我通传一下你们主事,我有事找。”
小丫鬟抬起头,只见眼前人玉树临风,姿态潇洒,那张面容更是……她从来没见过比眼前的少年更好看的人,他的态度又那么有礼,她还没被谁称呼过“姑娘”……
小丫鬟觉得自己都要晕过去了,强忍着心头小鹿乱撞,一张粉脸胀得通红:“请……公子稍候,奴…奴家这就去。”说罢掩面奔走了。
那少年拿折扇拍拍自己的脸,无奈一笑,一边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找个面具遮起来才好,一边随意找了个板凳坐了。
玉台春最近都睡得不踏实,昨夜忙碌一宿,头还没沾着枕头一会儿,迷迷糊糊就听到有人敲她的房门。
“没什么事别来烦我!”玉台春不耐烦地大吼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绿儿就是方才那个小丫鬟,敲了半天门就得到这么一句回话,只得硬着头皮冲门里喊道:“妈妈快出来看看吧,有位公子说要找您。”
室内没有动静,过了好半天绿儿本来都以为没了希望,那扇门却砰地打开了。
玉台春发髻凌乱,睡袍还挂在身上,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这蹄子最好希望是真的有事,不然仔细你的皮!”说罢砰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是是是!”绿儿如愿以偿,心满意足地走了。
玉台春就是这无颜轩的老鸨,她心里一思量,还是决定快速地整理仪容,一面飞快地上了妆,一面心里腹诽道:“也不知是哪家的二世祖,这么大清早儿的就来找姑娘的也是晦气,真是不懂规矩!”
明俊的少年坐在靠窗的位置,右腿支起,右手支胰,扬州温柔的日光透过窗洒在他白玉一般的侧脸上,熠熠生辉,鼻梁挺直,薄唇弧度优美,那双纤长的眼睫被日光镀上金色,仿佛有蝶翼在手心轻拂。
玉台春折腾完自己走到大厅来就看见了这么一副画面。
那少年回过头,冲着玉台春笑了笑,指指对面的座位。
玉台春回过神来,走过去坐下了。
“也不知这位公子寻奴家是有何事?”玉台春少许斟酌,谨慎地开口道。
也不怪她过分小心。眼前的少年年纪虽轻,一袭白衣也是简洁不华贵,然而那衣料却不是普通人能穿得的,那把折扇恐也不普通,应是上好的檀香木制成的扇骨。再观他神采熠熠,面目疏朗,却不像是混迹青楼妓馆的人。
那少年轻咧嘴角,笑了一笑:“好说,好说,你这无颜轩最近频频有姑娘失踪,是也不是?”
玉台春一听他如此问便了然了。最近半月,她这无颜轩内很是不太平,竟然接二连三失踪了四个花魁。
最初是慕颜。那日她被楼上的动静惊动,匆匆上楼,原来是李员外家的公子在大发雷霆。看见地上一片狼藉,玉台春又是一阵心疼。她冲上去陪笑道:“哟,李公子和事如此大火气啊,可是慕颜姑娘哪里没有伺候好?”
那李公子长得也算英俊,只是一双眼睛长得细长,给人一种阴鸷之感。他吊起一双眼睛,哼道:“玉妈妈,我也算是你无颜轩的常客了,哪一次来不是出手大方?我给你面子,可你不能干出不要脸皮的事来。敢给本公子下迷药不说,更把慕颜带去了旁人那里。你胆子不小啊!我告诉你,你今天不把人交出来给我个交代,你这生意也别想做了!”
玉台春听这李公子言语里的意思,竟然是她们楼里为了让慕颜接待别的恩客,就把现在房里的客人给迷晕了!先别说这样的事情她根本闻所未闻,这样砸招牌的手段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是不敢使的。
然而无论她怎么苦苦解释,那李公子都不善罢甘休,毕竟这么大个人是真的凭空不见了。玉台春叫人去慕颜的房间里找了,也是没人。玉台春交不出人,那李公子就扬言要挨个房间打开来找。华灯初上的时分,正是青楼中最热闹的时候,那些房间中…玉台春怎敢同意开门找人,那样她干脆卷铺盖别做生意了。
玉台春好话说尽口水说干,李公子总算勉强同意让思诗作陪,这件事才算了了。
然而慕颜却一直没再出现,隔天,就连她房里了首饰衣裳都不见了。玉台春大怒,认定是慕颜起了要逃走的心,枉她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们,衣裳首饰从来没短过,竟养出了一条白眼狼。派人去四下追查,也没找到人,气得玉台春一连几天逮着其余的几个花魁就指桑骂槐。
扬州最大的妓馆无颜轩丢了花魁的事就这么传开了,但无颜轩的生意反而更火爆了,很多人都来看无颜轩的慕颜姑娘是不是真的丢了,这么一来,玉台春的心情才稍微好了点儿。
然而围观无颜轩的热潮还没过去,第四天,当着围观群众的面,花魁之一的琴瑟也不见了。据那琴瑟的恩客所言,情况与李公子一般无二。接二连三有花魁逃跑,那位恩客更是在无颜轩大闹一场,将无颜轩痛骂一通扬言枉为扬州第一楼后扬长离去,这下无颜轩彻底炸开了锅,连隔壁慕秦楼都有妈妈姑娘探出头来看热闹。
这一次众人不来无颜轩看热闹了,有一有二就有三,万一下次就碰上自己呢?万一那妓子想不开跑前先捅了自己怎么办?
这边慕秦楼的丫鬟们聚在一起嗑着瓜子看无颜轩的热闹,那边玉台春是眼看着无颜轩的生意惨淡下来,愁白了几根头发。一来这些花魁就是一个妓馆最大的资本,没了花魁的妓馆通通熬不了几个月就要关门,就算无颜轩有七个花魁,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二来玉台春在无颜轩楼外四周加了一圈人手盯着,思诗、画尘也相继凭空消失了,盯梢的人无一个看见她们从楼里出去。
玉台春这才回过味来,那些花魁不可能自己就从楼里跑了。花魁们毕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再加上逃跑没有道理不带着首饰细软一起走,然而楼外无一人看见她们的身影,她们十有八九是被高手掳走了。
玉台春心急如焚,然派出去寻找的人毫无进展,这奸人又隔不了几天就掳走一人,无颜轩的花魁已经七去其四,玉台春无法只得在城里各处贴了重金悬赏的告示。
这少年就是揭榜而来的。
玉台春仔细地打量打量了他,确信这少年不会超过十五岁。然而看这少年仪表不凡,恐怕来头不小。她左右思量,方才迟疑道:“是有这么一回事,难道公子是揭榜来查此案的?”
那对面的少年眯着眼睛,一副笑嘻嘻的神情,被人质疑了也不生气:“正是,妈妈不必担心,在下自有信心抓住祸首,哪怕不成也绝不会给妈妈添麻烦。”
玉台春心想,既然如此不如让他试试,遂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地讲了一遍。
那少年将折扇在手中缓缓地敲打,静静聆听,面色不变。
“……如此就是整件事情的经过了,画尘是前天夜里被掳走的,奴家派了楼里所有的人去找,也没找到,可怜我这无颜轩,如今可真的要毫无颜色了……”玉台春越说越难受,提起帕子抹了抹眼角。
“照你所说,那贼人是每四日行凶一次?”少年直切重点。
玉台春见少年认真询问起案情,也收起帕子正色道:“是啊,慕颜、琴瑟、思诗、画尘可不就是隔着四天。”
“若是不出意外,那他下一次出手就应该是两日后的晚上。”少年继续推断道。
玉台春奇道:“公子如何知晓他就不会换个章程?毕竟告示一出,自然会有高手前来查探,那贼人说不得就会换个时间来掳人。”
少年笑了一笑,露出雪白的两颗虎牙:“楼外安插着一圈人盯着,他还用了同样的法子掳走四人,说明他自信得紧。”
玉台春微微怔愣间,少年将折扇插在腰间站起身道:“如果方便的话,在下想参观一下无颜轩内部的情况。”
玉台春忙道:“使得的,公子这边请。”
无颜轩共有三层高,轩内中间镂空,可站在底端看到顶端。一楼是大厅,后边连着后院。
“后院主要是厨房和护院们住的地方。”
院子里有一颗高大的槐花树,大概有两层楼那么高,树下一堆柴禾,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了。厨房的门半掩着,少年伸出手指轻轻一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跨进门里,灶台上还放着昨夜余下的半只熏鸡,揭开锅盖一看,是一个蒸好的馒头。少年在里面转了一圈,一会儿看看橱柜里的油盐酱罐,一会儿弯身敲敲地上的水缸,看了一会儿又转身出来。
“公子可看出什么?”玉台春满怀期许地上前问道,一双眼睛还时不时往厨房里探,仿佛里面立刻就会被揪出个人来。
“唔,什么也没有,我们去楼上看看吧。”少年懒洋洋地伸长双臂抱在脑后,毫不留恋地迈步走了。
看来是没有人了,玉台春一阵失望,跟上前去。
一楼大厅右侧有一座高高的楼梯,顺着楼梯就能走到二楼。二楼主要是妓子们居住的寝居,少年也没打算一间一间地闯进去查看,信步在走廊上观看了起来。据玉台春介绍,这正中的一面是七位花魁所住的地方,其余三面是普通妓子的卧房,而四个转角就住着那些扫洒的丫鬟。
这正中的一面寝居出来,就是一座延伸出去的小平台,正好在楼下大厅的台子上方。平日里一楼大厅中抚琴,二楼平台上起舞,仙音曼舞,流连忘返,连少年想来都不由拍手称妙。
见少年目露赞许,玉台春不由微微昂起首来,想要将自己这无颜轩夸赞一番,但一想到若是寻不回花魁,这繁华之地恐怕也很快就会易主了,她又没了心情。
二人又行到三楼。三楼无甚可看的,除了玉台春自己的房间,便是几间雅室,用作培养花魁之用。那少年照例随意看了看就放下了。
玉台春陪着那少年将整个无颜轩查看了一番,却无甚大收获,陪着少年走到大厅中不觉忧心忡忡。
“公子可是怀疑贼人就在我无颜轩内?”玉台春问道。
“也无什么不可能。”少年展开折扇,并不否认。
玉台春急道:“那可怎么是好,公子可需要趁着没开张将所有房间检查一遍?”
少年笑道:“妈妈无需惊慌,我也不是断言那人就在轩中,倘若贸然行事恐打草惊蛇。那人既然两日后定会前来,我不若那时候再来。”
玉台春总觉得放心不下:“公子不若这几日就住在轩中,奴家定当不会亏待了公子。”
少年准备离开,摆摆手道:“我尚要做别的准备,两日后定当如约前来,多谢妈妈美意。”
观这少年行事,玉台春心下已经基本断定这少年身手不凡,这次说不得真能抓到那奸贼。然而这少年态度坚决,她也不好强留,只得殷勤地将人送出了大门,盼着他两日后能如期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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