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莫大心中的秘密

　　

　　次日一早，恒山弟子们或背负或搀扶着定闲定逸及其他受伤的同门出发了，她们进了龙泉城内后雇了几艘乌篷船走水路北上，到达长江边上后又改雇了一艘大船溯江缓缓西行。这时恒山派已元气大伤，不愿再在中途生出事端，尽量低调行事避开江湖人物。

　　在大船上，恒山派众人住在内舱，令狐冲和陆大有每晚就和衣在舱外过夜。仪琳一向敬畏师父，见定逸在旁也不敢再来和令狐冲长时间说话，令狐冲白天无事时，就在舱外指点陆大有剑法，将自己在思过崖石壁上学来的五岳剑派精妙剑法传授给他。

　　一次，令狐冲向陆大有演示剑法，他一口气连贯的使出华山剑法中三十余种不同的招式，但他的出剑和脚步方位却和这些剑招原来的姿势都略有不同，陆大有看后惊奇的问道：“大师哥，这些剑招你怎么能这么使？好像不对啊？”

　　令狐冲道：“大有，如果完全按照原来的部位使的话，那这些剑招就无法连在一起使出了。你要记住，要充分发挥出所学剑招的威力，必须要活学活用任意使之，如果出招方式一直拘泥不化的话，就算是再厉害的招数也终会被对手破解乃至彻底失效的。”

　　陆大有还是有点茫然道：“大师哥，你怎么会想出这些东西的？师父以前可从没教过我们这么使剑。”

　　令狐冲道：“这些使剑理论也是传我剑法的那个老前辈指点我的。师父他是气宗的弟子，比起剑法，他更注重气功，强调以气御剑，但他那一套并不完全可行，如果碰到非常精妙高深的剑法，就算有再强的内力也没用。你还记得那天师父和封不平比剑的情形吗？封不平使出他那套狂风剑法后，师父他不是就抵抗不住了吗？所以归根到底还是灵活使用剑招最重要，内力只能作为辅助。”

　　陆大有虽然还是有点不解，但仍听从令狐冲的建议练着。舱内，恒山派众人也挤在门窗旁兴趣盎然的看着令狐冲指导陆大有练剑。本来武林中很忌讳偷窥别派弟子练武，但此时令狐冲陆大有两人已无门无派且恒山派弟子心中早已不把他们当外人了，令狐冲在舱外教授也不介意恒山派的人在旁观看参详。定逸听了令狐冲的话也觉得新鲜道：“活学活用？这话也不知令狐冲是怎么想出来的？真不敢相信他以前还是岳不群的弟子。”

　　定闲道：“看来令狐冲真的得到过高人的指点。”

　　定静道：“我觉得令狐冲的剑术理论着实不错，如果我们也能照他这样试试的话说不定可以把我们的恒山剑法也改进一下。”

　　舱外陆大有练了一段时间后，令狐冲让他停下歇会，舱内的恒山弟子大多都很想去向令狐冲请教下剑理，但碍着自己师尊在旁都不敢去。定闲也明白弟子们的心思，道：“你们若想去向令狐少侠请教剑法的话就去吧，但千万别太烦着人家，他若不肯教你们也不可相强。”

　　众弟子闻言大喜，立即出舱去求教令狐冲，令狐冲当然也不会拒绝，将风清扬传授给自己的练剑原理给她们讲解了一点。

　　几日后，恒山派的大船已驶入湖北境内，恒山派的伤药颇为灵验，定闲定逸及其他在龙泉一战中受重伤的弟子大多都已痊愈。这天傍晚船在一个小镇旁停泊，恒山派众人在舱内用着斋饭，令狐冲则叫陆大有上岸去镇上买来一大盘酒肉来享用。

　　令狐冲和陆大有两人正在岸边喝酒吃肉，突然一阵凄凉的琴声传来，令狐冲怔了下，突然想起这琴声自己曾在衡阳郊外听莫大弹奏过，失声叫道：“是莫大！”

　　果然定闲定静定逸三人很快也从舱内出来，定闲运气叫道：“莫师兄，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相见啊？”

　　一个衣衫褴褛、身形猥琐的老者缓缓从较远处的一棵树后走过来，正是衡山派掌门人、“潇湘夜雨”莫大先生，他向定闲等人招呼道：“定闲师太、定静师太、定逸师太，别来无恙。”三个师太也连忙向莫大还礼。恒山众弟子也过来参见莫大，令狐冲和陆大有也向莫大拱手行礼道：“莫师伯。”

　　莫大向令狐冲笑道：“令狐贤侄，哦不，我现在可已担不起你师伯二字了，我应该叫你令狐大侠了吧。”只是他的笑容看似有点惨淡。令狐冲怔了下，不好意思道：“莫师伯，您这么说可就折煞弟子了。”

　　莫大向定闲道：“定闲师太，我这次前来是有事想找这位令狐大侠的，还请你们行个方便。”

　　定闲道：“那莫师兄就自便吧。”她转身吩咐众弟子都回舱内去。陆大有对令狐冲道：“大师哥，那你和莫师伯慢慢聊吧，我也回避下。”他也到舱后去了。

　　令狐冲请莫大坐下，给他斟了一碗酒道：“莫师伯，不知您来找弟子有何要事？”

　　莫大道：“这段日子你一直都和恒山派在一起吗？”

　　令狐冲点头道：“恒山派这次遭到了嵩山派左冷禅的暗算，定闲师太她们也受了重伤，我先把她们送回恒山。”当下他把恒山派最近的遭遇简述了下。

　　莫大听后沉思了半饷，道：“这就是了，左冷禅野心勃勃，一心想吞并四派联成一个大派，好和少林武当三足鼎立分庭抗礼。他先是借曲洋的事陷害我刘师弟（刘正风），后又挑动华山派剑宗去对抗岳先生，现在又冒充魔教对恒山派下手，归根到底都是为此。接下来，他一定还会继续设阴谋去对付泰山派的天门道长了。”他又道：“令狐老弟，你可也要小心啊，你现在坏了左冷禅的事，他一定恨死你了。”

　　令狐冲哼道：“我才不怕他呢。左冷禅这厮如果真为了达到目的为非作歹伤天害理，我绝不会放过他。”

　　“好！”莫大大赞道，“令狐老弟，你真是嫉恶如仇什么都不怕啊，我莫大佩服！比起你，我这个老头子真是自愧不如啊！”他又叹道：“唉！说来惭愧，这几十年来，我，还有定闲师太、岳先生以及天门道长，谁不是在左冷禅的阴影下战战兢兢的苟且存活，对他能退则退，能让则让啊。想以前左冷禅陷害我刘师弟时，我虽知他的用心，可终究还是不敢公然帮助刘师弟抗暴，倒是你，不畏强暴击伤费彬，这才让我刘师弟的家小能得以保全。我莫大真的是远不如你啊！”

　　舱内定闲等人听到莫大的这番话，不禁也有点自惭形秽起来。

　　令狐冲道：“莫师伯您言重了。其实每个人都有无奈的时候，你们作为一派掌门处事时当然都要从大局考虑，自然不能像我一样率性而为了。”

　　莫大突然又话锋一转：“不过令狐老弟，最近有一件事你可有点麻烦哦。”

　　令狐冲一惊：“什么事？”

　　莫大道：“你们都还不知道吧，现在外面江湖上传说纷坛，说你一个大男人混在恒山派一群姑娘和尼姑中间，别说那几十位黄花闺女的名声被你给毁了，甚至连那几位苦守戒律的老师太也给人作为笑柄，这可就太不成话了。”

　　莫大这话一说，舱内定逸大怒，欲发作，旁边定闲赶紧抓住她手，摇头示意她冷静。只听令狐冲淡淡笑了声，道：“我才不会去睬那些流言蜚语呢，我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反正不久之后我就打算归隐了，江湖上也永远不会再有我令狐冲这号人物了，要是恒山派的师伯师叔师姐师妹们嫌我连累了她们，我随时可以离开。”

　　“哈哈哈哈……”莫大大笑道：“好一个问心无愧啊！令狐老弟，不瞒你说，其实我已偷偷跟了你们好几日了，我见你和你师弟每天晚上都在舱外和衣而睡，别说对恒山众弟子没有分毫无礼的行为，连闲话都不说一句。令狐老弟，你不但不是个无行浪子，还是个真正的守礼君子呢，要是换做我莫大再年轻二十岁，我可做不到对这满船妙龄尼姑和如花少女毫不动心。令狐老弟，我莫大这辈子佩服的人没几个，你也算一位，来，我敬你。”莫大说完和令狐冲连干了几杯，但他酒量似乎并不算很好，很快就满脸通红。

　　过了一会儿，令狐冲道：“莫师伯，你今日特意前来只怕不是专程来夸我的吧，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

　　莫大收住笑容认真道：“不错，我今日确是有事来相求的。令狐老弟，我听说魔教的圣姑任大小姐对你很有情意？”

　　令狐冲怔了下，随即微微点了下头。

　　莫大继续道：“你还不知道吧，现在这位任大小姐已被少林寺抓住了。”

　　“什么？”令狐冲惊叫道，“不可能，任我行不是重出江湖了吗？盈盈她现在应该和她父亲在一起呀？”

　　莫大道：“据说她是受命前去联络她父亲的旧部时无意中和少林派的人遇上，寡不敌众被俘的，现在应该就被囚在少林寺。”

　　令狐冲呆了片刻，问道：“那任我行知道了吗？他有什么举动？”

　　莫大道：“任我行倒还没有消息，不过那些以前受过这位任小姐恩惠的旁门左道的人物已经集结在北部的黄保坪，准备群攻少林寺营救任大小姐。”

　　令狐冲犹豫了半饷，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莫大道：“令狐老弟，我希望你能设法阻止那些旁门左道去少林寺闹事，不然会引发一场大事端的。还有，我也希望你能去少林寺向方证大师求个情，求他放过任大小姐，而后……而后能带她离开魔教，离开任我行。唉！其实这个任大小姐真的是个好姑娘，只可惜生不逢时，胎错投到了魔教。”

　　令狐冲马上道：“放心吧，莫师伯，我一定尽力。”

　　莫大感激道：“那就有劳了。好，我话已说完了，该告辞了。”他说着起身离开。

　　“等等，莫师伯。”令狐冲突然叫住莫大道，“你好像对盈盈特别关心嘛？你身为衡山掌门，却为何要特意赶来求我去救盈盈？你不怕左冷禅知道此事后也像对待刘师叔（刘正风）一样污你勾结魔教吗？”

　　莫大停下转过身道：“令狐老弟，你胸怀坦荡，我也不瞒你了，我和这个任大小姐确实有点渊源，她的母亲是我的师妹。”

　　“啊！”令狐冲呆住了。

　　莫大缓缓道：“那个时候我和刘师弟，还有师妹都刚入门衡山派，我们三人因都酷爱音乐就结为了知己。师妹她才貌双全，相处久了我和刘师弟都喜欢上了她，也是为了她，我和刘师弟后来不和起来，唉！”

　　令狐冲心道：“原来莫大和刘正风不和也是因为一个女人，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也难怪盈盈这么有音乐天赋，原来她母亲是衡山派的人。”

　　莫大继续道：“后来我们在一次和魔教的遭遇战中，因对方太厉害，我们被打败了，师妹也被掳走了。打败我们掳走师妹的就是任我行，他当时是魔教一个分舵的舵主。任我行掳走师妹后，逼迫师妹嫁给了他，后来我师妹生下孩子后，没多久就郁郁离世了……”说到这里，莫大的神情已极度悲伤。

　　“别说了，莫师伯。”令狐冲止住莫大抱歉道，“对不起，我勾起你的伤心往事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盈盈的。”他又从怀中拿出他记下的思过崖石壁上的衡山剑法的册子给莫大道：“莫师伯，这是你们衡山派一些失传的剑法，我是在一个石洞中无意中发现的，现在趁此机会正好给你。”

　　莫大接过册子翻开看了下，惊讶神色一闪而过，道：“多谢了。”他随即又飘然离去，仍然伴着他那段凄凉的《潇湘夜雨》曲。

　　令狐冲心里叹道：“莫师伯之所以一直这么看似凄凉悲伤，原来也是因为受过情伤的缘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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