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死水
无声无息地，伊希斯与伊露尔像个鬼一样出现了，当场把落云吓得捂嘴惊叫了一声。
“你……你们……”
伊希斯无奈地道：“落云小姐，苏影是我灵辉学院的学生，我作为精灵国度的寻灵者，有义务保护他的安全。”
伊露尔一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站在湖边时，猛地一震，眸子中闪出浓浓的疑惑之色，盯着湖面看了半晌，倏然，她抬指。一股自然之气从四面八方凝聚而来，在她指尖形成一枚淡绿印记。
伊希斯惊讶地道：“自然之眼？怎么？表妹，这湖……”
伊露尔抿着嘴摇头：“肉眼看去好似没有什么古怪，但是，我的灵觉告诉我，这底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很亲切的东西。”
说罢，指尖微动，那枚淡绿印记掠过一道流光没入湖中。
下一秒，整个湖面绽出淡淡绿光，生意盎然的气息喷薄而出，伊露尔闭着双眼认真感知，半晌，霍然睁眼，一脸诡异地扭头看向落云：“这……到底是什么湖！我的自然之眼竟然无法看到底！”
啪嗒一声，伊希斯的下巴掉了下来：“什……什么？”
以大祭司的能为，自然之眼探测范围至少有一公里！居然探不到这个方圆不过五十米的小湖湖底？
这算什么？
伊希斯指着眼前的小湖，转头盯着落云：“这下面到底是什么所在？”
落云牢记着苏影的话，摇头道：“不知道。”
伊露尔紧皱着眉：“我的自然之眼探测范围有一公里，下面仍旧深不可测，落云小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可探，即意味着未知，即意味着危险，你怎么能让苏影跳下去呢？”
落云终究忍不住变了脸色。
一直都知道这小湖很深，深不见底，但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了明确的概念。
公里，这是精灵族贺伯苗大贤者创造出来的计量距离单位，因其简易明了性，很快就在神州大地上普及开来，所以，落云非常清楚一公里究竟有多深！
但是，落云仍旧记着苏影那句特意的交待。
‘谁都可以知道，唯独不能让那两个精灵知道。’
所以，落云忍了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少城主只是好奇这下面有什么。想下去看看罢了。”
伊露尔还想再说些什么，伊希斯一把将伊露尔拉到一边，低声道：“不用问了，落云这姑娘的性子你我都知道，外柔内刚，认定的事儿不会更改，她不想说，再怎么问也没用。你赶紧说说，为什么会有亲切的感觉。”
说到这个问题，伊露尔眼中的疑惑之色掩之不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我的寻灵体质所带来的特殊灵觉产生的感觉。”
“这种灵觉意味着什么？”
伊露尔想了想，开口道：“这种亲切感源于我们源初精灵的血脉，通常出现这种感觉时，就意味着它的源头和我们精灵的树之祖有关系。”
“嘶！”
伊希斯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地道：“你的意思是……这底下有树之祖？”
伊露尔摇头道：“应该不至于，树之祖不可能长在水底，而且，我们对于树之祖的感应非常清晰，甚至能相隔非常远的距离凭着灵觉直接在识海中倒映出树之祖的方位，这是血脉吸引。而不像现在，只是朦胧如幻觉一般的依稀感应。我猜……可能是和树之祖有关的东西。”
“所以——这一定就是苏影这小子一直在说的，不可说不能说的事了！一定是！”
伊希斯似乎想通了什么，突然一拍手，低沉地道：“表妹，还记得吗？星辉大贤者曾经四处搜集史书，意图将神州史整理出来，并由此创造了琅寰阁，你我都曾进去看过精灵前史。”
伊露尔皱着眉头仔细想着，半晌，突然猛回头：“你说的是……神战年代时，我精灵有一支主脉位于中州极南，后来发生神战，这一支脉全数死亡，明珠之城沉没的这件事？”
伊希斯微眯双眼，缓缓地道：“璀璨明珠，这就是当初那座高等城的名字！”
伊露尔怔了半晌，喃喃地道：“高等城中必有树之祖……”
伊希斯微微点头：“这可能就是你感觉到亲切的原因，换句话说……那座沉没之城，极有可能就在我们脚下。”
“我……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伊希斯苦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显然不是！那小子，绝对就是冲着那座城去的！也是……一座我们族的高等城，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能给炎黄一族带来巨大的帮助！这，就是他的目的。”
“但是……”
伊露尔突然就焦急起来：“凡高等城，城内必有无数守备阵法，我们精灵一族的阵法之源都以自然之力为驱动，只要自然不腐，能源不绝，换句话说，就算他侥幸真找到了璀璨明珠，他将面对的就是……”
伊希斯倒是一时没想到这里去，此时，经由伊露尔提醒，霍然回神，一拍大腿：“不好！我得下去！”
伊露尔一把拉住他。
“你又不是水之灵辉之体，以你的能力不可能下潜如此之深，我给你加持上自然护佑。”
没有深潜过的人很难理解人在深水中的感觉。
孤独，黑暗，冷寂。
仿佛飘浮在太空中，上下左右，尽是无穷无尽的深渊，仿佛生命与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变成永恒的孤寂。
当然……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的。
苏影现在可不是普通人。
于普通人而言黑暗死寂的深水，于苏影来说，是活泼的，跃动的。
仿佛整个湖水都以自己为中在流动，苏影在水中就当真如同游鱼一般，没有半分凝滞感，尽管四周一片漆黑，却离奇地能看得见周遭大约数十米范围空间。
四周一片黑暗，没有参照物来估算速度，苏影已算不清到底潜下多深，只知道已过去了至少半小时。
即便按一秒一米来算，已下潜了一千八百米。
这可是将近两公里的深度！而下方，仍旧深不见底。
在这个深度，居然有鱼！
长约半尺，银背窄鳍，仿佛一枚菱形梭子，它的眼睛已经退化，覆着一层厚厚的白膜，嘴边牵着两根长约十厘米的须。
颇有种龙鱼的感觉。
越往下潜，龙鱼就越多，可以看见它们成群结队地在水中游动。到这里，苏影已经明显感觉到四周有无数潜流。
不同潜流彼此冲荡，形成无数或大或小的暗旋，不同暗旋彼此撕扯，将方圆水域扯出无数混乱的激涌。
苏影往四周一探，这才发现，水域已远远超出了五十米的直径。
果然有猫腻！
一个由地下水涌出地表而形成的湖其结构一定是上宽下窄，眼下这里却是上窄下宽。
这说明一件事。
它勾连着一片地下湖！
深水鱼就是明证！
像那种视觉已经退化的深水鱼类只有常年生存在不见阳光的地下湖中才能存在。
既然有潜流，就意味着距离湖底不远了！
苏影抖擞精神，凭着龙潜渊的‘滑’力与水之天赋的控水力，破开无数潜流暗涌，笔直往下。
死寂幽暗的深水里，一袭白衣头上脚下，笔直如箭，他身躯不停扭动，四面八方涌来的暗涌完全影响不到他半分，在靠近他的瞬间，身躯一扭，那股潜流就诡异地从身躯周遭滑过去了。
若是将他的动作放大数十倍，拉长数百倍，或许就能看出那些诡异扭动的端倪。
那是龙在蜿蜒的动作。
就在苏影没入视线尽头后大约一盏茶时间，漆黑死寂的上方深水区中一团绿光瞬息即至，龙鱼被光所激，顿时如炸了锅一般四处乱窜。
璀璨绿光在水中倒映出一张被水纹扭曲的脸。
精致且美丽。
正是伊希斯。
正当他准备继续往下冲时，眼角扫过那片浩荡的激涌，脸色一变，嘴角冒出数个白泡泡，看其表情，显然是在咒骂着什么。
当然，他也没停留多久，眉头微拧，气息一提，一股恐怖气势爆出，周遭乱蹿的龙鱼瞬间就被远远抛飞。
伊希斯抬起双手并于顶，源力鼓荡之下，凝出一层泛着绿光的透明波纹。
下一秒，他的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电射而出，反冲力甚至在水中踏出一个巨大的水凹，恍如巨剑一般的透明波纹劈波斩浪，前方挡着的不论是激涌还是暗流，全都一斩而断，身躯顺着劈开的水隙笔直而下，在水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绿光之痕。
苏影发现自己仍旧低估了这座湖的深度。
长达二十分钟的下潜距离，一路上全是这种激流暗涌，越往下，越是激荡，甚至于在水中都卷出了无数细细的漩涡。
虽然这些漩涡很小，吸力却恐怖非常，生生将周遭深水搅得碰撞旋转。其漩涡中心的那条旋转之核，弯曲着往下探入黑暗中不知多深！
从这里开始，环境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时不时就可以看见扭曲的岩层斜斜劈过视界，然后勾勒出一个转折，形成一口垂直往下的深渊，岩层有无数个大洞，那些激涌就从洞中喷薄而出。
随着无数漩涡形成的小旋柱笔直往下，越往下，旋柱就越细，最终，变成无数针尖一般的玩意。
苏影不得不远离这些针尖旋柱。
能将方圆数十米内所有水都扯着旋转的力量，要是被那针尖旋柱卷进去，苏影敢打保票，比掉进绞肉机还要恐怖。
时间，仍在流逝。
就在苏影以为针尖旋柱会无限延伸之际，突然……
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扑面而来，苏影一头撞了上去，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喝了足足五大口水。
那是什么感觉？
仿佛天地间有一把巨刃斩天劈地而落，一刀，将这片水域斩为两截。
上一半为生，下一半为死。
没错。
水，居然也能用‘死’这个词来形容。
不论处于何等深度，只要在自己身边就会显得略为活泼的水之元力在踏入那个无形界限的瞬间，陡然就变得一片死寂。
冰冷的，仿佛一块亘古不变的巨石。
不仅如此，那些针尖状的旋柱在刺入那个无形界限的瞬间，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般，直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绝不是什么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只有一种可能……
存在着特殊的力量覆盖了这片水域，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稳定。
所以……
苏影明悟，脸上难掩喜色。
精灵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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