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公主府
京城，长宁大长公主府。
前些日子金沅县主出嫁挂上的红绸依旧还在，红艳艳的一片，但依旧没有驱散掉这座豪华的宅邸中的低沉阴郁之气。
长宁大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博陵侯魏临春去年搬出了公主府，在博陵侯府的老宅中开府另居，但自从他昏迷不醒被送回之后就一直被安置在公主府内，由长宁公主亲自照料。
外头许多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博陵侯是受伤了，但其实他是中毒了。
路过茶铺歇息的时候，他随手把一叠点心给了旁边经过的乞儿，乞儿吃下没多久当场毙命，周围侍从发现不对赶紧给他服下解毒丸运功逼毒，虽然最终保住了性命，但毒还是发挥了效力。
已经三个多月了，博陵侯始终处于昏迷之中，偶尔会醒过来一刻，但也很快就又昏睡过去。
全国上下最好的大夫都被长宁大长公主请来了，宫里也派了御医，但博陵侯的病情始终没有什么起色。
前几日博陵侯又醒过来了一次，他似乎有那么点意识，拉着长宁大长公主的手拼命呢喃:“母亲，蕉县……蘅儿……接来了么？”
长宁大长公主强忍心痛，哄骗他:“已经在路上了，你安心养病，等你醒来就能见到她了。”
魏临春于是安心地又闭上了眼。
长宁大长公主恨恨看着儿子憔悴的面庞，她不明白那个女子到底有什么好？把临春的心窍都迷晕了，为了那个女子不惜与她这个母亲别府而居，事到如今自己都奇毒缠身了还对她念念不忘。
她擦干眼角的泪意，又变成了那个威严的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
她起身来到外室，对所有丫鬟小厮厉声训斥道:“临春要安心休养，你们都仔细伺候着，若临春有个万一，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等着，还有什么话不该说，心里都拎清楚些。”
众人噤若寒蝉，“是。”
魏临春在昏迷中一直念着心上人施蘅的名字，大长公主心疼儿子，于是派人去蕉县想将施蘅带回来，她存着一丝希望，也许施蘅来了儿子就能醒过来。
前几日，公主府派去蕉县接施蘅的人回来了，他们并没有带回施蘅，只带回来她的死讯以及她的丫鬟和奶娘，那奶娘是个瞎子，受得打击太大以至于整日呆呆的不说话，仿佛失了神智。
回到自己的寝室，长宁公主挥退众人，只留下她最信任的秦嬷嬷。
长宁公主问:“人安置好了么？”
“已经安置好了，放在杏花春雨，施小姐的那个瞎了眼的奶娘，也找了两个稳重的丫头看护。”
长宁公主揉了揉头，“她怎么就死了呢？偏偏在这个时候，若临春知道……”
说着说着她又怒起来，“这个女子真是丧门星，临春如果不是非要亲自去接她，就不会在路上被人暗算，也不至于昏迷不醒！还有刑部那些人，都是群废物！到现在连是谁下手都没有查到！”
三个多月前，魏临春说要去接那个叫施蘅的女子来京城定居亲自照料，还说要与她完婚，长宁公主拦不住，勉强捏着鼻子答应了，但她没有想到，这一去儿子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而那个勾了她儿子的女子，竟然莫名其妙就没了，简直有气都没地方撒。
秦嬷嬷宽慰她，“侯爷一定会好起来的，而且这女子自己福薄，不老实在家待着等人去接她，偏偏要自己跑出门去这才丢了性命，等侯爷醒过来就算知道也怪不到其他人头上，不会伤了您和侯爷的母子情分，等侯爷啊伤心劲过去再娶一个合您心意的儿媳妇，顺心顺意的好日子都在后头。”
“还是奶娘你懂我，我别的都不怕，就怕临春怨我。”长宁大长公主叹口气道，“这孩子看着温和，其实执拗得很。”
秦嬷嬷道:“这还不是像公主您么。”
长宁大长公主沉默半晌，“既然那女子死了，我也不与她计较了，好好照顾着她的丫头和奶娘，等临春醒来再交给他处置。”
秦嬷嬷赞同地说:“这样很好，侯爷定然会感念您的一片心，不能为了外人伤了母子情分。”
“我也不图他感念我，只要他平平安安醒过来就行。”长宁大长公主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那个丫鬟是叫什么来着？”
“叫胭脂。”
“带来我先看看，若是个不好的，绝不能让她到临春面前胡言乱语。”
秦嬷嬷明白长宁大长公主的顾虑，那个丫头是施蘅身旁的人，侯爷醒来肯定要见她，若她说的有一句两句不妥，引得侯爷对公主生出怨愤就不好了。
“胭脂拜见长宁大长公主，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长宁大长公主打量着下方身穿素服恭恭敬敬地跪着的身影，缓缓道:“你就是施蘅的丫头？”
“是，奴婢胭脂。”胭脂不敢抬头，她袖子底下的手心牢牢攥紧，已经沁出了汗水，她知道这一场见面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看着倒是个懂规矩知进退的，比你家主子强。”长宁公主没见过施蘅，但本能地反感她。
“奴婢不敢。”胭脂依旧是这副谦卑的姿态。
“你也习武？”
“奴婢未曾习武，奴婢更喜欢女红刺绣这类安静的活计，平日小姐出门，也总是留奴婢在家中料理家事的。”
“你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胭脂张了张嘴，似乎想了很久，才垂首道，“是个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长宁大长公主玩味道，“故意勾引我儿，让我儿与我生出嫌隙，也算是很好的人么？”
“大抵是情难自制吧。”胭脂不急不缓地说，“小姐一向喜欢什么就说什么，她被宠爱惯了所以不太擅长体贴他人的为难，对着侯爷这样优秀的男子，就算是小姐也难免芳心暗许失了分寸，所以才……”
这话却是默认了长宁大长公主的指控。
长宁大长公主不由笑了，施蘅的丫头居然是个如此妙人，而且还藏了这样的心思，看来施蘅这个做主人的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那你觉得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胭脂一直平稳的音色带上了微微的颤抖，似乎是紧张，又似乎是害羞。
她的头伏得更低了，几乎贴到了地面，“侯爷丰神俊朗，才学无双，而且待人温柔善良，曾经……曾经还救过奴婢，在奴婢心中，侯爷是这世上最值得尊敬的男子。”
“你喜欢临春？”长宁公主看破了她的心思，冷不丁问，语气是高高在上的，充满不屑鄙夷。
胭脂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声音颤抖着却坚定，“不是喜欢，奴婢爱慕侯爷，为了侯爷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带给自己的会是什么，可能她马上就会被长公主处死了，但她只有这唯一的机会，即使堵上性命她也要拼一把。
她在赌，赌长公主讨厌施蘅，赌长公主需要一颗好用的棋子让侯爷放下施蘅,与她这个母亲重修旧好。
老天爷，求你，就这一次，站在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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