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谁怀疑谁 4

其实我更加生气。

        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是刘主任干的，我却相信就是他干的。如果不是他，还会有谁呢？这些天来，李惠笑临死前的话一直在我耳边萦绕。刘主任纠缠他，然后置她于死地，虽然变态，但于逻辑来说，再正常不过。

        体育馆的灯亮着，里面不时传来篮球击地的声响。追曦文学社就在它的隔壁，是一间小的会议室改装而成的。通常只有在举办社团活动时才会用到，今天里面却开着灯。

        我觉得奇怪。已经放学好一会儿了，照理说没有人了，可是亮着灯。难道有人今天走时忘了关电灯？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没有多想，我推开了门。

        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生坐在里面。见我进来，她并没吃惊，而是朝我友好地点了点头。

        “还不回去吗？”我问。

        “想一个人安静点，想点事。”她平静地说。

        “可以和我分享吗？”

        “郑老师，”她望着我，停留了两秒，“我觉得李惠笑的死是一个阴谋。”

        心一惊，“何以见得？”

        “我也不知道。一个人处于某种极限时，会做出与自己当初想法截然不同的事来，人们把它称为身不由己，我却觉得是情有独钟。”

        “怎么讲？”

        “不管李惠笑是否自杀，她一定承受了莫大的压力。如果她真的是自杀，那么我觉得她不是不想死，而是一开始就向往死。”她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微微的卷发自然垂下，眼睛开始闪烁泪光。

        “你了解她？”

        “大家都觉得她内向，其实她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与人交流。不无夸张地说，我是她唯一的朋友。讨论死亡和爱，是我们经常聊的话题。”

        “哦？”没有想到有这种事情，李惠笑在我眼里，纯净得像个布娃娃。

        “她说她并不怕死，怕的是爱的人不爱她。郑老师，你知道吗，”她突然抬起头，直直地望我的眼，“她是爱你的。”

        头脑轰地一声巨响，不知该说些什么。师生恋，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社会禁忌，“不要说这个好不好？”

        “可就是事实。”她继续说，“她在我面前多次提到对你的爱慕，但因为毕竟身份不同，只能默默地爱，可能到死时都没有表达出来。”

        想着和她最后相见的情景，我的心开始发痛。不错，之所以选她作语文课代表，除了因为她成绩优异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正是我感受到了她对我的强烈的喜爱。虚伪的我，在她身上找到了所谓的成就感。我开始恨起我自己来。

        “作为她唯一朋友的我，如果能在当时帮她传达这份情谊的话，也许她不会走到这一步。更何况，具体的导火索由我引发，大家莫名其妙地责怪她，加重了她寻死的心理。我没能保护好她，这是我最大的遗憾。”她垂下眼睛，泪珠滴到了手背上。

        “你不用太自责，这并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甚至你都无法预料。不管怎么说，你海思琪也是受害者，要怪，就怪那个给你发骚扰短信的人吧！”

        思琪沉默不语，坐在座位上，掏出纸巾擦眼泪。窗外的天色渐渐变黑，我担心她的情绪不稳定，会做出什么傻事，只能劝她并陪着她。

        “郑老师，您能不能不要对我们那么好？这样子，很多女孩子都会迷恋上你的！”海思琪停止了哭泣，笑着对我说。

        “啊？”

        “开玩笑的！”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了，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我们回去吧？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在我心中久久不能褪去。她的本意是说，我们都各自回家，此时此刻，一个邪恶的念头却从我灵魂深处蹦出：我们回一个家吧。

        按了门铃，敷着白色面膜的美林，吓了我一大跳，原来我的爱人叫美林，不是别人。

        我仿佛从悬崖边回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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