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喜欢
温书鹤看着谢时。
他觉得这个时候的谢时身上有一种气质,一种独特的气质。
残酷的命运朝他铺面而来,妄图将他淹没,而他自己造了艘小船,坐在船上对着命运竖起了中指。
脑子仿佛破了个洞,灵感如潮水般涌进来,将他淹没。
温书鹤转身踉跄地去拿吉他和纸笔。
“嘟!”信息提示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打开手机。
“快看阿时的微博账号。——伏言”
心中已经快被灵感挤满,温书鹤微皱起眉,耐着性子打开微博。
谢时的微博在今天凌晨发表了一段视频——视频总长十分钟,详细记录了谢时改变这个屋子的全过程。
窗台上一点点堆满的鲜花毛毡,天花板上一个个吊满的漫天星辰、云朵、彩虹,床铺上一点点挤满的小动物,地上一点点铺满的毛毯,最后是穿上红色毛绒绒新衣服的气球。
一双纤长白皙的捧着毛绒绒的气球,捧到镜头面前。
然后——
“啪”地一声,那双手轻轻用力,里面藏着的气球猛然爆炸开来,圆鼓鼓的红色团子突地瘪下来,大大的眼睛显得楚楚可怜。
谢时俊朗的面孔凑到镜头前,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眼中盈满了笑意。
“宝贝儿,除夕快乐。”
屏幕前的观众被吓了一跳后,纷纷笑了。
“除夕快乐!”
视频下方的评论中是一溜的新年祝福,偶尔夹杂着那么零星几条“好帅!”“他叫我宝贝儿!”。
温书鹤目光落在“他叫我宝贝儿”那条评论上,轻笑出声,眉眼尽是笑意。他手指轻动,然后合上手机,向后一扔,扔在了床上,不去管一条又一条跳出来的伏言的信息。
他从地上抓过一个气球,微微用力,“啪”地一声,气球炸了,和视频中一模一样。
灵感随之而炸,在他的脑海中炸开一朵又一朵烟花,每一朵都有谢时的影子。他抓过纸笔,笔在纸上赋予灵感实体,化作音符,肆意述说着爱意。
不一会儿,一条新的评论被刷了出来,“他在叫我宝贝儿。”
来自认证歌手——温书鹤。
杂乱爆炸的音符从窗户炸出,声音的炸裂程度堪比重生那天他以为有人在他的坟头蹦迪。
大清早的。
饭没吃,精力倒挺旺盛。
谢时拿过一根油条叼嘴上,端起早餐,向楼上走去。
迎着蹦迪声的摧残,谢时一路走到房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适应了这摧耳魔音,他居然觉得这声音开始有一点儿好听了。
他推开门。
高扬的吉他声扑面而来,谢时浑身一震,果然还是他的错觉。
温书鹤听见开门声手指顿了一下,又重新开始动作。
他坐在毛毡地毯上,怀中抱着吉他,右手握着纸笔。写一段弹一段,又重新低头叉一段,弹一段,再写一段,再叉……
身旁已经散落了不少纸张,谢时晃眼一瞥,有中文歌词、英文歌词、音符等,更多的是被涂得漆黑、看不出什么的黑色斑块。
微卷的刘海挡住他的眉眼,谢时却能想象他眼神的炽热。
因为这股炽热的情绪,即使看不到,但却从他的骨子里散发出来,肆意地席卷开来,让每一个看到的都为之动容。
这就是传说中的艺术家的癫狂?
听着耳边仿佛喝醉了酒的音符,谢时勾起了一丝期待。
他没有出声,将装着油条的盘子放在桌上,就要离开。怕打扰他是一方面,魔音灌耳是另一方面。
“别动。”
温书鹤突地出声。
他抬眸,炽热的目光投注到谢时身上。
谢时顿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温书鹤的目光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画手在对着人物画素描——审视他的每一寸角落,勾勒他的每一处轮廓。
但他明明是歌手。
温书鹤很快就将目光收了回去,谢时也将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抛在脑后,试着动了几下。
坐下。
温书鹤没反应。
吃油条。
还是没反应。
站起来。
依旧没反应。
往门口走。
炽热的眼神再次投注了过来。
懂了。
只要不走就行。
谢时坐在床上,拿起两个油条,一条叼自己嘴里,一条塞到了温书鹤嘴里。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然后拖过毛毡箱子,扯过一团毛毡,陪着温书鹤疯起来。
一个小小温书鹤渐渐成型。
终于戳完后,谢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房间里的魔音已经停了。温书鹤已经不见了,房间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啧。
谢时将小小温书鹤捏在手里,向外走去。
刚走出房门,就听到客厅传来的声响。
谢时站在楼梯口,看向下方。
温书鹤抱着吉他,轻轻哼唱着。
吉他的声音轻缓柔和,似乎已经到了曲子的末尾。
听见声音,温书鹤余光瞥见谢时的身影,眼中溢出笑意,将这首歌从头到尾又唱了一遍。
前奏是沉闷的,犹如一个长时间在水下憋气的人,偶尔蹦出两个欢欣的乐符都只是为了呼吸的苟延残喘。
然而从第一句歌词开始,就完全不一样了。
“命运朝我压下魔掌,我在它掌心挠痒。”
与沉闷的音乐完全相反的吊儿郎当却不认命的歌词,将这首歌的调性瞬间翻转。
“七情六欲将我束缚,我用它勾件衣服。”
“苦海汹涌,来喝一口?”
温书鹤唱着,抱着吉他,一条腿微微勾起,吊眼抬眸看他。
与在舞台上的张狂,在山巅唱歌的孤寂不同,有那么一瞬间,谢时觉得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感觉。
就仿佛有一瞬,他的灵魂被人拓走,安放在了名为温书鹤的皮囊里。
这首歌,就是他的素描。
吉他声高潮迭起,像汹涌的苦海一波波将他淹没。
但另一个吉他声加入了进来,慢他一拍,追随左右。像是太阳有了影子,孤勇者有了同伴。
谢时朝旁边看去,声音是从手机中传来的,是事先录好的音乐。
随着音乐的变化,歌词愈发大胆,歌声中的情感也有了变化。
“我站在命运之上,对着命运竖起中指。”
“我踩塌彩虹,将神拉入地面。”
“不过想和他,喝杯酒。”
温书鹤弹着吉他。
脑海中涌现出谢时戳毛毡的样子,吉他声变得轻缓柔和。
“你说,
闪烁的星辰、盛开的花、跳跃的鹿……
生命多么美好。”
音乐缓缓结束,温书鹤看向谢时,“喜欢吗?我还是第一次为恋人写歌。”他说到恋人的时候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显得缠绵而黏糊。
微博上,温书鹤的粉丝刷出了一首新歌,新歌的风格积极阳光,和他以往的风格大相径庭。这首歌的配文是——“宝贝儿,除夕快乐。”
谢时走到温书鹤身边坐下,将手中的小小温书鹤塞进他手里,“我也是第一次为别人戳人型毛毡。”
温书鹤捏着手里穿着毛绒绒兔子睡衣盘膝握笔的小小温书鹤笑出声,将一旁的吉他包扯过来,把它和抱着吉他穿着白色衬衣的小温书鹤放在一起。
“下次戳个你自己吧?”
温书鹤将谢时抱入怀中,两人在沙发上缠得像两条交尾的蛇。
窗外的天色昏暗,已经不早了。
“嗯。”谢时随口答应,以后再说。腹中的饥饿感传来,他现在想的是另一个问题,“吴叔怎么还没回来?”
他让吴叔随便将谢大贵扔到街上就走,怎么吴叔还一去不复返了?
“今天大年三十,我给吴叔放假了。”温书鹤手指在他的腰窝处摩擦,像是意识到什么,手指微顿。
“你不会做饭?”两人看向对方。
“等吴叔明天回来吧。”谢时提议。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也没啥。
“咕咕咕。”
“我做。”温书鹤揉了一把谢时咕咕叫的肚子。
谢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在温书鹤及时挪开了。他看向温书鹤的背影,扬了扬眉,真会?
温书鹤熟练地从柜子里找出围裙穿上,再舀米,淘洗,加水,倒入电饭煲中。然后从冰箱中取出西红柿和蛋,将西红柿剥皮,蛋搅匀。
谢时靠在门口看着他,看着贵公子穿着一身白色毛绒兔子睡衣,系着红色围裙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忍不住举起手机。
“阿鹤。”
温书鹤侧头。
“咔!”贤惠的兔子先生地被拍了下来。
谢时抱着手机笑出声。
“给我。”兔子先生生气地伸出手。
谢时摇头。
奈何兔子先生用最强大的武器——美食威胁,谢时不得不将手机送上。
温书鹤手指轻动,然后将手机还给了谢时。
啧,
小气。
谢时打开手机,却顿住。
巴掌大的手机屏幕上,是温书鹤穿着兔子睡衣围着红色围裙带着笑意的照片。
他把那张照片设为了手机壁纸。
兔子先生从没想过要删掉照片,而是想要让他记住这张照片,一直一直。
啧。
谢时看着温书鹤掌勺的背影,动了动眉。
“好了。”温书鹤将番茄炒蛋盛出,红色的番茄汁慢慢溢满整个白色的盘子,微微泛黄的蛋花在灯光下闪着光。
谢时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碗准备盛饭,打开电饭煲,又将盖子重新盖住,碗重新放下。
“我来。”
温书鹤走过来,以为谢时刚刚将碗拿出来,还没来得及开电饭煲。
他打开电饭煲,看见了清澈的水和水底颗颗分明的米。
他举在半空的手顿住,他忘了按开关。
谢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温书鹤动作那么熟练,他还以为是熟手呢,结果也是半罐儿水。
折腾到半夜,饭总算是做好了。
也许是饿的,也许是贱的,谢时总觉得今晚的饭特别香。
吃到一半,手机突然响起警报声。
谢时打开手机,便看到监控中,一辆车停在了别墅花园的铁门外。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不牵绊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温书鹤的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现出通讯人——“大哥”。
温书鹤没接,反而看向谢时,“你先躲一躲。”
谢时二话不说,将饭碗端起,朝楼上走去。
电话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温书鹤接通电话,清朗沉稳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我在你门口。”
温书鹤打开门,便迎来了一个热烈的拥抱,“阿弟,除夕快乐。”
“大哥,除夕快乐。”温书鹤扬起笑容,送上最真诚的祝福,“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团圆夜。你不回家,就只有我过来了。”温仁换上拖鞋,往里走去,看到桌子上孤零零的一盘番茄炒蛋,“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温书鹤笑着跟上来,“大哥要不要吃点?”
“吃点吧。”温仁脱了西装,挽起衬衣袖子,主动进入厨房,给自己打了一碗饭,在温书鹤对面坐下。
夹起一筷子番茄炒蛋喂入嘴中,赞道,“不错。”
温书鹤也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喂入嘴中,冷的。
吃完饭,温仁放下碗,目光自客厅扫过。客厅的茶几上热闹地挤着十几株毛毡戳成的多肉,沙发上铺着耀眼的向日葵毛毯,绚丽的牡丹在沙发旁随着风微微晃动。每一处,都融入了另一个人的痕迹。
“阿弟,闹够了记得回家。”温仁看向温书鹤,目光包容而温暖,像是在看一个叛逆的熊孩子,“爸妈和我都在等你。”
温书鹤笑容肆意,“大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温仁将车钥匙扔给他,“礼物。”
“那你怎么回去?”温书鹤丝毫不意外,他车库里有一半的车是他哥送的。
温柔揉了揉他的头,揽住他向外走去,“走,送送哥。好久没坐过你的跑车了,还有点想念。”
温书鹤刚出门,就看到了那辆,一辆外形精致的房车停在门口。
“大哥,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开车。”
“好。”
温书鹤向车库走去。
当他开着红色跑车出来的时候,原地已经没了温仁的身影。
他沉下眼,下车快步朝别墅走去。
别墅内。
温仁打开房门,打开灯。目光从房间的窗帘、柜子处扫过,最后停留在堆满整个床铺的毛毡玩偶上。
他伸手,从满床的毛毡中拉出一个“醒美人”。
“醒美人”双眼明亮,如星子落于其中;皮肤白皙,如冰雪铺于其上。
温仁对上“醒美人”的双眼,笑容温柔而亲切,“我是温仁,阿鹤的哥哥。”
“我是谢时,阿鹤的男朋友。”谢时扬起笑容,照着样子回答。
性格坚韧,外如华锦明亮艳丽,内如镜子般明亮清醒。
怪不得一向游刃有余的阿鹤栽了。
温仁转向赶上来的温书鹤,直直地看进他担忧焦急的眼底,“阿弟,你的小金丝雀很不错。”
温书鹤握紧手。
“送给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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