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8 ‘路’和‘道’!

　　行步在血染的山脉中，看着满地残肢断体，那巨大的青石早已披上血色的外衣，郁郁葱葱的密林似是迎来了一场大劫，沟壑如网，尽透着劫后萧条。

　　林楚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学会了漠然，但此刻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一颗‘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

　　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亦或是笑着哭？

　　脑海中突然想起一段话：“我们总是在得到，又不断失去，难以满足，想要得到更多，但殊不知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却是更加多。”有时候，费尽心力得到的却未必是自己想要的，这种巨大的落差极易使人心神崩溃，可为什么还要去‘得到’呢？

　　退后一步，未必是悬崖万丈。最险恶的恶地依然可以盛开着最美的花。

　　不过话又说话来，这又是一个悖论。

　　若非生灵始终秉持着一往无前的求道之心，现在的世界还是一片汪洋大泽，不会有那么美丽的水上城市，也不会有那么壮丽的冰晶峡谷，更不会有那么绮丽的锦绣河山！

　　然而到底是该‘进’？还是‘退’？却又极难说清。

　　随手葬下几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林楚的眸子中不由浮现茫然之色。

　　这一刻，他恍惚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悲凉之意，这股意境出现的很巧妙，像是亘古便存在，任凭光阴如何奔流不息，也永难磨灭。到底是什么样的悲凉呢？

　　白发人送黑发人莫过于悲，壮士远征血洒疆场是悲，家园被铁蹄践踏是悲，一朵花枯萎是悲，一座城空无一人亦是悲。天地间，总有无穷无尽的悲，这些悲是遗憾，更是无奈。

　　悲莫悲兮生别离。也对也不对，因为这天地间的悲远非此话能概括。

　　可又不仅仅是悲。

　　还有乐莫乐兮。

　　生命初生，朝阳升起，情人相聚，亲人安康，这些都是世间大乐。

　　乐莫乐兮新相知？岂是几个字能够并论的？

　　生命中有悲，同样有乐，只有这样的生命，才会衍生出大精彩与大恐怖，而无论是大精彩还是大恐怖，都是组成这缤纷世界不可缺的必要元素。

　　轰！

　　仿若洪醍醐灌顶，闪电划空，林楚猛地停下脚步，怔怔站在原地。

　　眼眸中的茫然渐渐消失，光芒一点一点亮起来。

　　最美的石头是星辰，最美的光芒是眼睛中倒映出的色彩，那样鲜明，那么独特。

　　“不会只有生老，亦会有病死，一如有白昼就有黑夜。”轻轻的呢喃声在这密林深处如惊雷炸裂，清晰入耳。

　　“我早该知道的，我早已知道的。”闭上双眼长叹口气，两行清泪自脸庞滑落，泪水晶莹如玉珠，倒映着周围的血染大地，然而那泪水中却是另外一番不同的景象：没有殷红，没有残肢断骨，更不会有狼藉山河。

　　怎会有最绝望的深渊？也不会有真正的天堂。

　　可以哭着笑，但为何不发自内心的笑？

　　如同做了一个梦，大梦几千秋，人间几盛衰。

　　那是一个遥远的梦，有青帝在，有魔道一在，有秦在，有地狱魔犬在，有父母在，有自己所有认识的人在。这样的梦里，自己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哭，并不是不会哭。因为在这样的梦里，他知道了，或者说，他悟了。

　　命运的长河是多么迂回，生命又是多么雄壮。浪潮起伏，如这圣灵波澜壮阔的一生，与天争命，与地斗法，与人比智，已经太累了，可以流血，但不可以流泪，即便是流泪，也要发自内心的笑着。

　　再残酷的命运恶神都不能击倒我们，因为我们早已学会了埋葬别人，埋葬同伴，岂学不会埋葬自己？

　　坟山耸立，林楚随手探出，一块巨大的青石摄来，锋利的剑气游荡，青石转瞬间化作一块巨大的石碑。这是无名之碑，却也不是，因为这里的大地早已记住了他们的血液，他们的气息，他们的尸骨，他们的一切！

　　所以他们理当是不会孤独的。无论再黑暗的深渊，或是痛苦的悲恸，无需记住悲的，只需寻找悲中那一点点喜，是的，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够了。记住喜悦，忘却悲伤。

　　因为生灵追求自由的途中，流血和牺牲也是如此美丽，怎能苛刻？怎能要求更多？

　　很残酷，如罂粟花，但却绽放出最致命的娇艳。

　　昔日天地间有一种族，叫做‘儛’！

　　它们是天地的宠儿，总能随意的欢舞，仿佛永远都不会有悲伤和苦涩。在晨起的山涧峡谷内，在午后的壮美沙漠里，在黄昏的艳美夕阳下，它们总能欢快的跳着舞蹈，向天地万物倾诉着它们心中最原始的快乐。

　　可是这样一群生灵，终究却是灭绝了。只因为，它们太完美了。或者说，这个天地本不完美，高高在上的天地尚且不完美，诞生的完美生灵岂能存活？

　　所以啊，遗憾固然遗憾，但也正因遗憾，才会美丽。

　　无需记住生命中那些黑暗里的悲哀，只需谨记那悲哀背后一点点的喜悦，足以。

　　这一刻，林楚想要仰天长笑，事实上他也的确笑了，热泪滚滚。

　　皇者路是怎样的一条路？林楚时常在想，却总是无法想个透彻。

　　然而此时，他终于明白了。

　　世间哪有什么皇者路？生灵本平等，哪有什么皇者大帝？人人都是皇者，人人都是大帝！

　　脚下的路，就是皇者路！

　　脚下的道，更是皇道！

　　悟了则百花齐放，不悟便暗日无光。所谓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依然是山说的便是这个道理了。

　　林楚觉得这一刻自己眼中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却也美丽。因为万物万灵都不曾丑陋过，哪怕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也总有美丽的一面。

　　似乎翻了崭新的一页，林楚知道，自己通往皇者的路已经一片平坦了。

　　所谓大起大落无外乎如此。本以为皇者境会如一道天河拦住自己很长时间，却没想到隐藏的赤子之心让自己悟透了生命最本源的遗憾，或者说最原始的美丽。

　　不过遗憾和美丽，也无需分得那么清。因为遗憾，所以美丽。

　　气质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那原本淡漠的心突然渐渐有了一丝温度。

　　却又不是悲天悯人，肝肠柔情。个种变化，他又岂能一言道清？

　　他突然有些好奇，那些人皇大帝心中心中所思所念的又是什么呢？

　　（PS：林楚将要迈入人皇境界了，他的人皇路会是与众不同的。这本书也会随着他迈入人皇之境正式迎来最高潮的部分，全书的另一条暗藏主线也会就此显露。补充一下，如果非要说这本书的主线的话，那就是对宿命的挣扎和对自由的渴望。而暗线显然是不同的，但也与此息息相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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