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打死你
“师父好~”
踩着点踏进焚尸间，宫绅士和坐在椅子上喝着小酒的张强军打了个招呼。
然后站在门后面换上工作服，把换下来的衣服随意缠成一团塞进储物柜里，开始动手忙活起来。
“师父，今天天气这么好你怎么没去爬山啊？”
检查着焚尸用的各种机器轨道，宫绅士开口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
把脑子里自动储存的，程圣放给自己看过的那段高能视频打散掉，面无表情下是一颗烦躁躁的心。
张强军啧啧嘴放下白色的酒盅，伸手捶了捶那条旧伤的右腿，从窗口处看了眼窗外的明朗，“今天有大雨，你带伞了吗？”
“你腿又疼了？”
宫绅士停下手转头看着张强军，建议道：“师父你回宿舍休息吧，这里太阴寒会加剧你的痛感。”
张强军收回视线看向宫绅士，见他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便点了点头，微皱起眉头道：“伞留给你了，下班了早点回来。”
“知道了师父，我以后天天回自己床睡觉。”
宫绅士扶起站起吃力的张强军，不由担心道：“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没事儿，去接尸体吧，送来了。”
随着葬礼主持人马哥的到来，一阵浓重的悲伤涌进焚尸间。
宫绅士松开张强军的胳膊，伸手把装在纸盒里的尸体从窗口接了过来，瞥了一眼跛脚往储物柜走去的张强军，有点担心他的身体。
“开始焚尸。”
听见马哥的话音落下，宫绅士启动传送带，看向装尸纸盒里的尸体。
是一个面容苍老的男性老者，闭着眼睛，一脸祥和安宁的模样。
他怀里“抱着”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围棋盘，两只手腕上各戴着翡翠手镯，脖子上挂着一条又大又粗的大金链子。
第一次看见带了这么多陪葬品的死者，宫绅士低头揉了揉被闪到的眼睛。
听着马哥念的送别咒，他抬头看向窗外张强军一高一低的走姿，分神想着：下次问问鬼魂有没有偏方，能治腿疼的。
死者家属都在窗外，看着液晶显示屏上的焚烧景象和过程。
这时，一喂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趁着众人不注意，面色悲怆的走进焚尸间。
她颤颤巍巍扑上焚尸台，压在下身入了焚尸炉的尸体上，动作着就要往上爬，嘴里哭喊道：“老头子你等等我啊，我马上就去找你了……”
突然的意外让宫绅士大惊回神，迅速暂停传送带！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冲进来的死者其他家属甩到一边。
他撞到桌子沿，把上面的酒瓶碰下来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
不过这响声没人注意到，死者家属正悲痛担忧的安抚着扒着尸体不放手的老太太。
倒是马哥，走进来问了宫绅士一句，“焚尸间的门怎么没报修？遇到情绪激动的家属很容易出意外。”
“这位奶奶是死者的老婆？”
宫绅士扶着腰，微微皱着眉感受着大腿上的撞击痛消散，直直盯着焚尸台上的动静，问道。
“没错，谷老先生是出名的长寿老人，今年120岁，比他老婆大了两轮半，一号那天夜里无声无息的就走了。”
“这样啊。”
宫绅士点头，有些羡慕的看着那露出被压扁纸盒的死者的脸。
要是他也能活到120岁就好了，就不用怕别的鬼再来找他要时间了。
一群人抽噎着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太太离开焚尸台。
宫绅士面无表情等着他们离开焚尸间，没料到那老太太走到他面前时，突然举起手里的拐杖往他身上打……
“让你烧我老伴儿！打死你个小兔崽子！让你烧我老伴儿……欸、欸、欸欸、欸打死你……打死你……”
宫绅士错愕，反射性护着头，感受着拐棍砸在身上的微微痛感，盯着老太太愤怒的眼睛不知该作何反应。
第一次被死者家属打，他很懵逼。
其他人没有阻拦老太太的动作，甚至有两个中年男人也用愤怒的目光盯着宫绅士，拳头握的紧紧的护着老太太不摔跤。
马哥在老太太没动手前就出了焚尸间了。
他知道焚尸间的邪乎，站在大开着的门外摸了摸眉骨上方画上去的褐色浓眉，看着宫绅士打不还手的样子，悄悄勾了勾唇角。
虽然老太太的力气不是很大，但愤怒让她越来越有力气。
配合着那突然一起上的家人们，对蹲在地上的宫绅士群殴了近半个小时。
喘着粗气缓缓住了手，最后抬起拐杖按下传送带的按钮，老太太慢吞吞走出焚尸间……
其他家属又踹了蜷在地上的宫绅士几脚，一脸晦气的疾步离开焚尸间，连个等骨灰的人都没留。
这时，从焚尸间唯一的窗口中伸出一只胳膊，大手把那即将进入焚尸炉尸体颈部戴着的大金链子迅速扯下，跟着那一只镜头快速消失在窗口的一角！
然而，这些蜷在地上咬牙忍痛的宫绅士浑然不觉。
他缓了一会儿才有力气爬起来，扯下被蒙在头上的白裙子，木着脸挡住□□的下身。
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看了窗口外的马哥一眼。
“你回去吧，一会我把骨灰送到暂存室。”
宫绅士语气的冷凛让马哥颤抖了一下，急忙解释道：“我不敢进焚尸间太久，对不起！”
“没事儿，你去忙吧，”
宫绅士现在不想说话，摆摆手一瘸一拐走去把房门关上，然后用桌子挡在后面。
他坐在桌子上掀开白裙子，把扎在腿上的碎片一个个□□，双眼通红愣是没落一滴泪下来。
他也不知道是谁用碎片划花他有型光滑的大腿；
也不知道是谁把他裙子拔下来套在他头上；
也不知道是谁把碎片扎在他肉里面；
也不知道是谁往他老二上踩；
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是他知道他并没有避过人性的丑陋，在焚尸间里焚尸，还是得面对形形色色的死者家属。
你烧他亲人他跟你急，动手打你，你敢还手吗？
就跟医闹差不多，不过宫绅士比较惨的是，没有同事和他一起抗。
伸手摸着揉进不少酒瓶碎渣的右侧屁股，宫绅士赶紧从桌子上下来，冷着脸思考自己要不要起诉这一家有施虐倾向的奇葩们。
总不能让他们觉得外地人好欺负。
地面上带血的碎片反射着从窗口照进来的微弱光线，焚尸炉的炉门已经关闭住了，里面的尸体正在进行充分燃烧，没有一丝的异味烟尘溢出来，有的只是焚尸间的温度升高。
宫绅士伸手抹掉额头上被疼出的汗。
他看了眼染成部分红色的白色裙子，又看了眼用护腕遮住的右腕伤痕。
然后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关闭传送带，爬上去趴在窗口晒着太阳。
想起什么，他又爬下去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给入殓师小郑发了条信息就放下手机。
【请把上午的尸体全部顺延半小时送来。】
伸手按了按不适的胸膛，他皱着眉把桌子归位，开门走出去在洗手池边洗了把脸，突然觉得四周暗了下来，扭头抬头看了眼天空。
乌云蔽日，把之前的明媚掩了个干净。
呵！倒是会呼应我此时的心情。
宫绅士吐掉嘴里的水冷笑，对着流水用洗手液洗了洗手，看了眼染红的左侧白裙，抿着嘴计算着时间，只能在午饭时间去卫生间洗洗澡了。
在他默默收着120岁高寿的死者骨灰时，天地之间下起了瓢泼大雨，伴随着闪电雷鸣。
早上十点的天阴沉的厉害，那急雨看上去莫名有点恐怖。
自己这幅样子，宫绅士没把骨灰送去暂存室，而是把看上去挺贵的骨灰盒放在储物柜下的角落里，陆续焚完上午的剩余三具尸体。
12点45，他接上水管，穿着张强军的黑裙子扯着水管进了卫生间隔间，随便冲了一下身体就冷着脸出来了。
他这幅样子猛不丁把撑着雨伞站在雨中的时双汇吓了一跳。
年轻男人手里的宫保鸡丁盖浇饭差点没掉在地面上的积水中。
宫绅士也看见他了，点了点头继续卷着水管没再搭理他，赤着脚踩着地板往焚尸间走去。
把水管放进储物柜里，宫绅士看着拎着外卖站在门外的时双汇，有些意外，问他道：“今天怎么没撒丫子跑了？”
“宫哥，你没事吧？”
显然时双汇是看见宫绅士嘴角的伤和一瘸一拐的走姿了，他目露担心，一手提着外卖一手插进裤兜里摸索起来。
片刻后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膏药来，伸出手往前跨了两步把外卖和膏药都放在桌上。
然后转身跑出焚尸间，拿起雨伞就狂奔起来，好像后面有猛鬼追他似的。
宫绅士愣怔。
他刚才还在心里痛斥人性的丑恶，眼下这个话少怕鬼的送餐员竟然送了他一张膏药
这温暖来的让他心里复杂极了，盯着膏药看了半响才拿起来撕开保护纸，搂起黑裙子把膏药贴在还在发疼的胸膛上。
暖的烧心。
用左屁股坐在椅子上吃完午饭，宫绅士摸着痛感换了很多的胸膛，看着窗外丝毫没减小的大雨，勾唇扯出一抹苦笑。
接着继续忙下午的工作。
人啊，好像比鬼厉害多了呢？
程圣用三重攻击对付他的时候，他一旦冲出那些幻境便会毫发无伤，顶多一身冷汗心跳如擂罢了。
可是被人恶意攻击他真的是会流血的啊，而且那痛迟迟不消，一按就痛……
不行，我一定要告他们故意伤害！
妈的自己送来死者遗体来烧的，我按下按钮还成了杀人凶手了？！
宫绅士用脏掉的白裙子把地上的碎片灰尘擦了干净，随后把脏兮兮的白裙子扔进垃圾桶里。
接着，他拿起手机，皱着眉头靠在门后面，查询法律援助信息，嘴里念叨着：“一定要拿起法律的武器，给自己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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