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肺腑之言

“小黄，先在路边停一停，等会再走。”
  李乘风吩咐了一声，这条路上的车辆很少，一路跟着领导的车他也怕引起误会。
  王成海本身就是近视眼，黄明志只看到了对方司机，二人并没看清对方车辆后座上坐的是谁，不过他们俩也不想跟着领导的车屁股后面，闻听赶紧把车停了下来。
  李乘风没再说什么，靠在后座上呆呆的看着别墅区。王友疆与刘虎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不过两人跑到这里来见面，顿时提起了李乘风的兴趣。
  而此时的王友疆，心中却燃起了怒火。因为刚才刘虎告知，别墅外面那辆车中坐着的就是李乘风。其实不用刘虎提醒王友疆也看到了李乘风，按说身为县领导碰上熟人也很正常，但是李乘风比较特殊，他不但是韩波的嫡系，更是如今工作组的重要成员。
  刘虎本来是开着自己的车来的，但他不是一个人而来，还带着自己的私人财务会计阿娟。在别墅中刘虎向王友疆汇报完今天上午李乘风针对拆迁办财物之后，王友疆也很担心，立即让阿娟把这几年的黑账核对一遍，然后用化名的形式拷在U盘上备用，办完之后原始资料在别墅中就地销毁。
  就这样，刘虎把车留给了会计阿娟，跟随王友疆的专车返回县城。谁成想，在别墅大门外遇到了李乘风这个灾星。
  王友疆腮帮子颤了颤，如今李志福掌控工作调查组，他对调查进度一无所知。刘虎的提醒让他感到惧怕，结合韩波邀请纪委书记葛村志赴宴，王友疆仿佛觉得一张大网正向他迎头笼罩过来。但这么多年他也不是白混的，真要闹个鱼死网破，还不一定谁是输家呢。
  “搞跟踪？以为自己是地下党啊。”王友疆黑着脸哼了一声。
  “王县长，会不会是~韩波的安排？要不要通知阿娟马上把账目转移？”刘虎担心的看着王友疆。
  “沉住气，那里还不是他们敢撒野的地方。韩波不是鲁莽之辈，真要是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对大家谁都没好处。”
  刘虎点头称是，别看别墅区不大，但保安都是他的人，李乘风应该不敢硬闯。况且那片别墅区牵扯到不少大人物，闹出事来韩波根本接不住。
  “王县长，韩波高高在上容易把控，但很多大事往往就坏在李乘风这种小人物身上。冯健设是压不住他，这种人一旦抓住了权力，没准他敢把天捅破。”
  刘虎提醒着王友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李乘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畏惧感。或许是上午李乘风的警告起了作用，对于一个失去了双亲的光棍汉，这种无牵无挂之辈最令人头疼。
  王友疆皱了皱眉，“不用担心，冯健设很快就能对付他了。”王友疆说完，依然不放心的向司机赵培义吩咐道，“小赵，我看他开的是维稳办的公务车，回头你向司机打听一下，他们今天是为何而来。”
  司机木讷的点了点头，“明白。”其实不用王友疆吩咐，作为亲信也会主动去询问，而且赵培义为人精明，年轻的黄明志可不是他的对手。
  李乘风返回到办公室，孙重用与肖卫东也从工作组那边回来。二人简单的向李乘风做了工作汇报，其实不用说李乘风也知道这种调查起不到什么作用。
  孙重用合上手中的记录本，“李主任，死者家属还是强调要追究真正的凶手，其他的根本不跟你谈。另外，我跟卫东也去了县局，根据县局的记录资料，两名铲车司机属于自首，而且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之下发生了悲剧。县局那边不但有完整的辅佐证据，还有拆迁办以及个别群众替他们作证的签字资料，就算走法律程序对姬家庄也非常不利。”
  李乘风苦笑了一下，心说刘虎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安排不妥当，也不至于让两任县委书记为难了。如今以李志福为主牵头重新调查此事，就是要让百姓们看到政府已经把工作做的仁至义尽，再闹下去那可就要来强硬手段。甚至说，到时候媒介也会站在凌渡县委这一边。
  李乘风看着二人，“两位辛苦了，反正李县长那边让咱们干什么，咱们无条件的执行。我估计再有个三五天，李志福县长会有个最终总结。二位再辛苦几日，特别是深入群众调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李乘风叮嘱了几句，他觉得有必要再与姬老二谈一谈。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见好就收差不多得了。真要是走到最后一步，到时候肯定要抓几个典型。别看这件事闹的不小，其实市里面拿下黄志强已经算是有了定论。不管死者家属再怎么要求，毕竟没有法律上的依据。
  肖卫东看到众人都在，提议道，“昨天大家光忙着搬家，今天咱们是不是该给李主任接个风啊。”
  肖卫东的提议顿时得到了众人的响应，不过李乘风却不敢答应下来，因为昨晚韩波还告诫他不要搞拉帮结派大吃大喝这一套。
  “诸位，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两天事太多，没准晚上韩书记又给我安排事情呢。”李乘风拉着虎皮扯大旗，彰显自己与韩波的亲近关系。

  孙重用笑道，“韩书记回岭南呢，要周一才回来呢。”
  李乘风一愣，“你怎么知道？”
  “工作组开早会的时候，白副县长打过电话，县委办的人说是韩书记开会周一才回来。李主任，明天周末正好大家不用上班，您就别客气了。”
  李乘风心说既然韩波不在，况且明天又是周末，那大家就聚一聚。李乘风原本也想周末回岭南一趟，但一想回去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是带几身衣服回来。况且昨晚刚跟刀子他们刚喝过，回去还是这一套。
  李乘风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既然明天是周末，那大家今晚就放松放松，不过咱先说好了，这顿饭我请。”
  “怎么能让领导请客，这不行。”
  “您  请客那还叫接风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还是王成海出了个主意，“李主任，大家都别争了，今晚咱们就在机关招待所宴宾楼吃。大家说怎么样？”
  王成海的提议得到了众人一致拥护，李乘风却有些奇怪，“干嘛去那里吃？不会是因为我住的近吧？”
  王成海神秘的笑道，“那里是县委指定的招待地点，有咱们维稳办的账户。李主任，我们平时也是每个月都在那吃几次，不吃这个钱也落不到咱们手里，都是给县委办省了。”
  李乘风这才恍然大悟，合着是拿公款给他接风。不过李乘风没有反对，他知道有时候在单位显得太过清廉，会让人敬而远之。
  看到李乘风答应下来，肖卫东说道，“等会下去的时候，我跟小静说一声。”说到这，肖卫东犹豫的看着李乘风，“李主任，还要不要~跟冯主任也说一声？”
  众人一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目光看向了李乘风。李乘风却是微微一笑，“当然得说，名义上给我接风，其实就是咱们维稳办同事找个借口聚一聚，冯主任身为领导当然要参加。他要是不去，那我就亲自去请。”
  众人不禁为李乘风的胸襟所震动，昨天两人闹得水火不容，本以为李乘风会暗示肖卫东排除冯健设。没想到人家心胸广阔，还要亲自去请。
  冯健设得知此事，却是恨的牙根都痒痒，他当然不会参加。不过冯健设没有阻止这场接风宴，他现在需要的是隐忍，等晋升主任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加倍讨还回来。
  其实李乘风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才不会真的去请冯健设。既然冯健设借故家里有事，那正好少了这么一个碍事的主。
  ......
  岭南，市委办公大楼。
  电话会议结束之后，韩波单独向程书记做了简短的汇报，程书记鉴于当下的大环境，给韩波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在经济建设的前提下~保持稳定。
  韩波离开市委，让司机牛青直接前往市政府办公大院。他毕竟是市府机关走出来的干部，吴市长那里必须要去一趟。
  离开没两天，再回来时韩波却已经是地方大员。此时临近下班时间，韩波本想着先去吴市长那里打了招呼，没想到吴市长下基层没在市里。
  韩波直接来到了常务副市长刘鑫源的办公室，他已经提前打了电话，此时刘副市长正等着他呢。
  刘鑫源的秘书热情的跟韩波打着招呼，并陪同老处长走进了副市长办公室。
  看到手下爱将，刘鑫源呵呵笑道，“气色不错，看样子凌渡的水土很养人吗。”
  “鑫源市长，您这话的意思，是准备把我放在凌渡一辈子吗。”
  两个人说笑着来到了沙发前，秘书殷勤的泡好茶，轻轻走了出去带上房门。
  刘鑫源侧身看着韩波，“怎么样，阻力大不大？”
  韩波苦笑一下，“比我想象中大的多，主要问题还是县领导班子不团结，某些个别领导的行为~甚至触碰到法律底线。”
  这番话在程邦知书记面前韩波可不敢说，唯有刘鑫源这里他可以畅所欲言。在凌渡韩波与李志福葛村志会谈的时候，葛村志对王友疆很多做法表达了不满。甚至建议韩波，向上级纪委部门申请启动违法违纪调查程序。
  韩波为了凌度的稳定，没有当场答应，但是他知道接下来的工作中，如果不把王友疆的气焰打下来，这对他来说非常不利。
  刘鑫源身为常务副市长，对各区县政府口领导了如指掌。在黄志强任期，王友疆基本上取代了李志福，包括市长吴海涛都对王友疆赞赏有加。
  “韩波，这件事~你向程书记提出自己的意见了吗？”刘鑫源问道。
  “还没有，您是我的老师，在没有取得您的意见之前我不会跟任何人提出此事。”
  刘鑫源严肃的点了点头，“你刚刚去，不要被眼前的事务所干扰，眼光要放长远一些。咱们岭南之所以在省内经济倒数，这与程书记陈旧的思想观念有着很大的原因。程书记一味地求稳，对经济建设却非常滞后，这不符合中央的决策精神。”
  说到这，刘鑫源微微探了探身，“省里刚刚开完经济会议，并且成立了经济改革发展小组，组长和副组长由省委书记省长双双担任，副省长谢伟国主抓具体工作。韩波，看出风向了吗？一味地求稳必将被历史的车轮所抛弃。”

  韩波一愣，想了想说道，“可是发展经济与违法乱纪~。”
  没等韩波说完，刘鑫源抬手打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并不矛盾。但是凌渡的具体情况我比你熟悉，你在秘书处的时候并未参与到具体的经济工作，我要提醒你的是凌渡的具体经济，基本上都掌控在王友疆手里。”
  韩波眉头一皱，“您的意思是~凌渡离不开他？”
  刘鑫源呵呵一笑，“这世界离了谁都照样转，只不过要审时度势分清利弊。韩波，咱俩不是外人，有些话我才敢说。其实有些所谓的清官，根本就是无能之辈，宁可带着一方百姓喝西北风，也不愿意多踏出一步承担风险。”
  韩波明白刘鑫源是为了他着想，在凌渡不管是招商引资还是发展乡镇蔬菜基地，都是王友疆一手主导的现行政策。如果拿下王友疆，别的不说，恐怕大开发商郭振会成为第一个撤资之人。在如今的大环境下，经济倒退很容易让领导打入黑名单。
  看到韩波沉默不语，刘鑫源接着说道，“韩波，我不是要让你放纵这些不正之风，我是觉得不要操之过急，等你能主导经济之时，再把他们一锅端了也不迟。另外，万祥集团的郭振背景很复杂，王友疆真要是跟你掰腕子，目前时局你未必有必胜的把握。而且，要想动一名实权县处级干部就得有实证，否则宁可暂时不动。”
  韩波叹息道，“鑫源市长，您这番话算是点醒了我，不然我可能真的要走错一步棋。”
  刘鑫源轻拍爱将的手臂，“你啊，在机关工作多年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其实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工作环境。在机关是要小心谨慎，时时揣摩领导的意图。但是在基层，你既要树立威信，还要顺从大多数人的意见，甚至还要当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韩波不服的说道，“可是我看到有些干部乌烟瘴气，心里难受啊。我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没有利益招不来资本，但利益的伴生往往是腐败。要想在这两者之间掌控好平衡，难啊。”
  刘鑫源微微点了点头，“所以说，要不忘初心保持清醒。有时候，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或许你会发现不一样的结果。”
  韩波看了看刘鑫源，突然问道，“鑫源市长，您跟我说实话，这王友疆的背后，有没有您的支持？”
  刘鑫源哈哈一笑，“我是主抓全市经济的常务副市长，谁把经济干的好我当然支持谁。不是你想的那样，放心吧，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就算你现在想拿下王友疆，我也会支持你。”
  听到这话韩波暗暗的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刘鑫源与王友疆之间有什么利益牵扯，那样的话，或许韩波也会重新考虑自己的站队了。
  下班之后韩波没有回家，刘鑫源特意把他留了下来，因为今晚，刘鑫源要带韩波去见一位重要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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