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色工（1）
1
“我说，你看见了吧？”
我用手撩起鬓边的碎发埋到耳后，略微前倾了身体，问面前这个留着妹妹头发型的我校排球部男生。
“不…我…不，我没看…没看……”他的脸带着脖子全都涨红了，满头大汗——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过后还是过度紧张的原因，手足无措到连话都说不清楚。明明比我高多了，但在气势上却矮小得几乎要埋进尘埃里。
“真的吗？”我故作姿态地问，又向他逼近两步。
他像是受了惊的小麻雀一样扑棱着慌乱地后退了好几步，甚至维持不住身体的平衡，导致半后仰地撞上了后面的电线杆，滑坐到地上。
其实我有点赶时间，不然也不会为了少绕走校门的路直接翻围墙了，也不会在从围墙上跳下来的时候被看到裙底。明明跳之前侦查过没有人，这只小麻雀却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
只是被看到裙底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本来打算当做无事发生直接去目的地的，只不过小麻雀的反应实在太有趣了，忍不住想要多逗他一会儿。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用手半拖着下巴，游刃有余地微笑着问：“真的？真的真的没有看到？”
小麻雀惊恐地看着我，紧张地不断点头。
又有点像啄米的小鸡仔。
“那我就相信你没看到我的胖次吧——”明知道他看到了的我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趁着他处在劫后余生的侥幸中猝不及防地问，“是什么颜色的？”
“粉色草莓……”
“嗯~哼~”
“……”
2
被当场戳穿的小麻雀表情空白，甚至半张着嘴开始吐魂烟，完全地失去了意识。而我虽然是罪魁祸首，但反正戏弄他的目的已经完成了，正毫无愧疚地打算直接走人，却被突然冒出来的白布贤二郎——我的后桌叫住。
原来他们排球部出来跑步，小麻雀——我才知道他叫五色工，追着牛岛若利前辈疯跑了一阵和后面的大部队脱节了。
“那人就交给你咯白布君~”我一点都没有心理负担地开溜。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发现白布正黑着一张脸低头不知道和五色说什么。
白布周身的黑气几乎能被肉眼观测到，小麻雀大约，也许，可能，说不定……会死吧？
……嘿，真有意思~
3
第二次遇到小麻雀是在周末，在白鸟泽附近的商店街路上偶然间碰上。
他似乎是和同伴一起出来之后走散了，看上去蔫蔫的样子，和我的视线对上认出我是谁之后，脸瞬间像是被炮弹袭击了一样，轰地炸成了红色。
我笑眯眯地，不紧不慢地抬手正想和他打招呼，就看见他神情慌乱地后撤两步，扭头就跑。
“工——”
他听见我喊他的名字，脚下踉跄了一下但没有停下来。
“——上次你看到我的……”
他转头狂奔回来了。
4
“上次看到前辈的…前辈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虽然不是故意的……总之不管怎么说……”重点部分含糊不清地被带过去，五色说到后面晕头转向的，突然向我90°鞠躬大声地道歉，“对不起！”
他慌慌张张认真道歉的样子，让我心痒痒地又忍不住想要逗他了：“只有道歉吗？”
他连忙站直了，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我也可以补偿前辈！前辈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想要的东西？”我反问他，上前两步拉近和他的距离，这一动作让他全身紧绷甚至屏住了呼吸，伸出手指点他的肩膀的时候他更加慌乱，但是不敢乱动。
“只想着这些，就没想过对我负责吗？”我半仰起脸，熟练地装出可怜无助的样子，眼睛甚至已经湿润泛红了。
他果然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手足无措结结巴巴，说话的时候还咬到了舌头：“前前前前前辈…我我我我……”
我本想着再逗他一会儿，可惜不远处的同伴在叫我了，外加确实事情比较重要，提前和他说了再见。
就放这只小麻雀一条生路吧~
5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甜点店内，我放下喝了一半的饮料对同桌的另外两个男生说。
“嗯嗯，没事。”他们都笑容灿烂地回复了我。
说去洗手间，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上厕所，我对着镜子磨磨蹭蹭地整理了十分钟的头发，终于进来一个女生，她透过镜子和我的视线交汇，轻轻点了点头。
猎物上钩。
6
在心里预演了一遍后续可能的发展后，我对着镜子露出甜笑，很好，状态不错。
还想着速战速决的我刚出洗手间，就被人抓住手腕拉到了边上，定睛一看居然是五色，这出乎意料的剧情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要回去，刚…刚才……和前辈一起的人在你的饮料里下了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气愤，但碍于甜点店不大，怕说太大声会惊动那两个男生。
“你怎么知道那两个男生是和我一起的？”我离开座位大约过了十分钟他们才动手，“你一直跟着我？”
大概他对我反应的预想是英雄片中被主角救了之后女主角，或许是感谢，或许是气氛，又或许是怀疑。绝对没想到我会这么问，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在我的注视下，他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弱弱地说：“我要对前辈负责。”
“噗~”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怎么这么有意思！现在还有这么傻的孩子吗？也太好骗了！
不过确实没有时间再和他闲聊了，可惜不能继续逗他，我只好明确地告诉他：“刚才的话是我开玩笑的，不好意思害你当真了~”
“玩…玩笑？”他呆愣愣的，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不要多管闲事哦，工小朋友~”
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跟过来，自己坐回原来的位置，像活泼可爱的jk一样双手合十略带歉意地向同桌的两个男生道歉：“抱歉抱歉~等很久了吧？”
“也没有啦~”
7
这两个男生是同班的好友，上个月参加联谊会的时候认识交换line的，一直线上聊天，今天还是第一次单独和他们一起出来。
“赤木君明明很帅气，应该很受欢迎吧？真的没有交过女朋友吗？”我延续刚才去洗手间之前的话题，又端起了那杯饮料。
对面的两个人视线明显在饮料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回答我的问题。
又聊了一会儿，我把饮料的吸管送到嘴边作势要喝，他们的表情顿时急切了起来，甚至紧张到咽口水，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自然，又故作不在意地挪开视线。
我垂下眼掩盖眼里止不住的嘲讽，明明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居然还会紧张？真是可笑。
“不要喝！”
我刚咬住吸管的时候，边上冲出来一个人抢走了我手里的饮料，一股脑倒在了地上。
是五色。
他把满脸茫然的我拉到身后，自己面对那两个男生：“他们在你的饮料里下了药！”
他声音太大，店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8
那两个男生一开始因为恶行被抓现行，表情十分慌乱，但后来注意到作为证据的饮料被倒到了地上，也逐渐镇定下来：“你说这些有证据吗！”
“我亲眼看到了！”
真是出乎意料的剧情发展，还以为这只小麻雀应该已经回去了，没想到还在这里——甚至还跳出来保护……可能是保护吧，我这个戏弄他的人。
他们还在对证据争执不下，我无聊地把玩手里的吸管盯着五色的背。
他的背很宽阔，身高赋予了他如猛禽类舒展开的翅膀般的双肩，肌肉纤秾合度地凸显出流畅起伏的线条，毫无保留地展示着力量与美的概念。
心里有点痒痒的，于是我伸手摸了一把。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似乎可以透过温热的血肉触摸到他炽热的心跳。
两秒后五色又像是受了惊的小麻雀一样跳了起来，红着脸惊恐地回头看我：“前…前辈……”
9
“你在说什么呢工，”我顺着肌肉记忆做出苦恼中又带着点生气的表情，“这样的玩笑可不好笑哦！
“赤木君他们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不，他们会做，而且不止一次。至少我知道的，就有两名女生是他们这种行为的受害者。
“但…但是！”大约是因为自己没有被信任，五色涨红了脸更加着急，说话的时候还咬到了舌头，“我…我真的看到了！”
而赤木他们见我显然不信五色的话，本来放心了七八分的心情完全放松了，没有再着急和他争辩证据的事，顺着我的话开始指责他的玩笑过于恶劣。
10
证据已经完全不剩，送这两个人去警察局的机会没有了。
真是的……就算是好心，这样打乱别人的计划也有些讨厌呢……微微撅起嘴，我伸手掐了一把五色的腰。
嗯，手感不错。
“前！前辈！！”原本还在自己不被信任气闷中的五色顿时跳了起来，他惊叫的声音甚至都变了调。
周围的人也都渐渐对这出闹剧失去兴趣，逐渐开始把注意力转回原本的事情上。
我对人群中，刚才洗手间遇到的女生轻轻点头。
11
“我有证据！”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再次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12
她拿出手机，在赤木他们越来越白的脸色下在我面前播放了刚才拍摄到的，他们在我的饮料里下药的场景。
“怎…怎么会！”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捂着嘴看对面的那两个人，眼神逐渐从震惊转为不信任，以及嫌恶。
女生不仅给我看了视频，见围观群众们也十分好奇，于是举高了手机从最边上开始展示那段影像。
“真…真的……”
“天呐……他们好像是我们学校的……”
最边上出来联谊的高中生们首先有人认出了赤木他们。
赤木他们在周围人警惕厌恶的眼神下连连后退，最后转身逃走了。
13
罪魁祸首跑了，提供证据的女生也收起了手机，我也是时候退场了。
最角落联谊的高中生们已经开始讨论赤木他们——至少最低的目标已经达成，那就不生气五色破坏我的计划吧。当然，要是能再让我捏两把他的腰，我就完全不怪他了。
14
五色跟在我身后一起走出甜品店，我以为他要和我说“你看我没有说谎”之类的话，他却松了口气，一脸耿直：“还好有人拍到了，不然前辈你就要被那两个人骗了。”
……这只小麻雀，似乎有点可靠嘛~
我们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刚才那个女生迎面向我们走来，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习惯地伸手与她击掌：“今天的配合很不错哦~”
“全靠你，小骗子。”
“……她…她！”人已经走远了，五色还满脸震惊地回头盯着她的背影。
……唔，就是人傻了一点。
15
坐在商店街边的长椅上，我简单地向五色解释这件事的起因。
有一个被那两个男生欺骗过的女生，因为不敢报警，而且没有证据，所以没有办法对他们做什么，只好找我们求助，想办法让那两个人得到该有的惩罚。
“……本来我喝下那杯饮料的话，就能送他们去警察局了，还要提前打探了消息，约的是他们同校生联谊的地点，不然就算做这些也没有意义，”我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面向他，前倾身体凑近，“你要怎么补偿我？”
“怎…怎么补偿……”他慌乱地后仰，闭着眼睛不敢直视我，“但…但是喝下那种东西对身体是有害的，前…前辈要好好爱惜自己！”
啊……这个小屁孩居然还会说这种话？我短暂了愣了愣，很快调整心情，伸手捏了捏他的腰。
“前辈！！”他蹭地退出一大段，甚至摔下了长椅，瞪圆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捻了捻手指，手感确实很可以，我心情不错地对他微笑：
“就当是补偿吧~”
16
五色终于和一起出门的同伴联系上了，我托着下巴看他挂上电话，原以为他要和我道别——
“前辈……很帅气！”他说的却是这样的话。
——我眨了眨眼睛，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他应该也不是打算看我有什么反应的，一股脑地说：“明明知道有危险还帮助别人，而且还惩罚了那些坏人，非常厉害，非常帅气！就像……就像正义的伙伴一样！”
“……噗~”这个小朋友真的太有意思了，正义的伙伴？他还是小学生吗？
“我可不是为了维持正义才做这样的事的。”
“呃……嗯？”他茫然地仰头看站起来的我，面向随着我走动而转动。
“我只是——”我站到他面前，弯腰慢慢凑近他的脸。
他的脸不出所料地“唰”地红了，双眼也失去了焦距，完全是紧张害羞到大脑死机的状态。
“——单纯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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