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画面色调昏暗，光线明昧，隐约可见教室地面上一块一块地砖衔接的微小缝隙。
窗户斜斜降下的光影将地面切割成明暗分明的两片，鸦青色的阴翳深深浅浅地交叠，在地面上形成深浅不一的色块，更显得气氛朦胧暧昧。
在深色的阴影和浅色的地面之间，一道炫目明亮的光线横贯其中，倏然点亮整个视野，色彩生动起来。
这是仰视角度的画面，像是有人蹲在地面上望见的角度，画面顶部隐约可见高高的课桌桌面，一副耳机散落在地面，凌乱又随意，线长长地蔓延向上，那是画面之外看不见的地方。
耳机边慵懒躺着一只叫不上品种的猫，它像是野猫，看上去并不过分好看，可翻着肚皮沉睡的乖巧模样却格外惹人怜爱。它舒展地眯着眼，像是做了什么美梦，模样餍足又愉悦。
在它身后不远处，地面上隐约显出一道颀长高大的影子，他似乎躬着身体，在画面里的视角，只能望见地砖上肆意飞扬的碎发，和他凌厉分明的侧脸。
无人知晓课桌上的景致，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而这通篇未语半分的暧昧，却像是画面中无孔不入的日光，在这午后静谧的教室之中无声地蔓延。
丝丝缕缕的情愫穿透画面，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悄无声息地笼罩每一个观众的心，然后在他们无知无觉的时候狠狠收紧，欲罢不能。
看见这一幅作品时，评委们险些惊掉下巴，久久无声。
无言的沉默之后，便是前所未有的热烈讨论。
这样特立独行的视角很少有人尝试，构图十分难以把控，但这副作品却做到了，构图精细完美得他们一点毛病都挑不出。
而这种另辟蹊径的画法，连带着将情绪渲染得愈发细腻深刻，暧昧的光影，慵懒的猫，散乱的耳机，他们恨不得立刻把温昭叫到面前来，问清楚在这课桌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昭不错。”
比起许多作品过于流于表面的艺术表达，这幅画并未直接画午后，却被情绪渲染得像是活过来一般，那温柔如水却小心翼翼的日光像是落在他们心头一般，顺着温昭的一笔一划无声流淌。
齐致远望着这幅画，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不是评委，只不过好奇温昭又会画出怎样的作品，特意过来看一眼。
看到眼前的画，他彻底放心了。
一周后，复赛结果公布。
秦雨青这天上午不算忙，回想起温昭的比赛，闲来无事便点进去看看结果。
他和温昭虽然见过不少次面，但大多都是看她如何抛弃自尊地追逐沈烨，对于她在专业领域的能力知之甚少。
如今冷不丁发觉她一改从前的作风，不仅来找沈烨的时候少了，还主动参加了全国美术交流大赛，他也想看看她的水平究竟能走到哪。
点开复赛结果公示，秦雨青抬眸一扫，不可思议地扬起眉。
温昭的名字赫然位于最上方，
名次，第一名。
这一次，作者和作品被放在一起公示，并没有分成两个链接，秦雨青随意向下划了划，便看见了温昭那幅画。
他认认真真盯着看了半天。
平心而论，真的不错，甚至让他有些震撼。
不过，内容倒是有些暧昧，他看着觉得有那么一点像是在看高中时暗恋的故事。
想到高中，秦雨青突然回想起来，沈烨和温昭都是华英高中毕业的。
“烨哥。”秦雨青单手捧着电脑，屈指敲了敲玻璃门。
沈烨靠坐在办公椅里，他正垂着眸看手中的文件，修长的指尖夹着一只墨玉般清透的钢笔，衬得他指节冷白骨感，修如梅骨。
窗外的光线映下来，他的侧脸立体锐利，眉眼风流深邃，翻阅文件的手微微停顿，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两下就算是敷衍的回应，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秦雨青无奈，只得接着说：“温昭的复赛成绩出了，又拿了第一。”
“你看看，画的真好。”
提到“温昭”时，沈烨眉梢微抬，手中的动作顿了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
半晌，他才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看过来，语调散漫地开口：“干你的工作，少说话。”
秦雨青并不是普通端茶倒水打杂的助理，他和沈烨在美国时便是同学，能力出色又极为自律，沈烨一眼便看中了他，向他抛出橄榄枝邀请他来沈氏财团做事。
对于沈烨而言，秦雨青不仅是个助理，也算是他的朋友，平日里在他不在场时，也不介意秦雨青临时替他做决策应急。
总助时常是提拔为副总裁之前人人心知肚明的过渡，沈氏财团上下无人敢看不起秦雨青，大多将他作为沈烨信任器重的心腹看待。
单独面对沈烨时，秦雨青自然没什么顾忌。
“行，你牛逼，以后可千万别求着我给你看，过时不候。”
说完这句话，秦雨青转身回去坐着了。
他压根不会去想象沈烨主动搜索全国美术交流大赛的画面，沈烨如果想看温昭的话，只有可能是通过他。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前，沈烨黑浓的睫羽扫下来，掩住眸底渐起的思绪。
秦雨青开口之后，他条件反射就要抬头，下一瞬才恍然回想起来，他和温昭已经近十天没有过联系。
他没再找她，她也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堪称幼稚的本能比他的动作还要快，沈烨生生克制住自己抬眸的动作，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在意。
他也不想让她在他的心里占有多余的分量和精力。他承认她是他难得满意的情人，他甚至愿意偶尔将她当作真正的女友对待，但仅此而已，不能更多。
沈烨重新拾起文件，一颗心却愈发浮躁起来，终究还是撂了文件夹倚回椅背。
分明他先前已经补偿了她，她也好端端地对他说谢谢，他们之间本该早已回到正轨，可那阵难耐的失控感却依旧无孔不入地钻入他心里，搅动得他心底波澜阵阵。
沈烨头一次知道，拔了刺的玫瑰真正扎起人来，比寻常的还要痛。
难道他哄得还不够？
沈烨烦躁地皱眉，猛然想到温昭的生日在三个月后，12月26日。
圣诞节的后一天，所以他记得。
她跟了他五年，他一次都没有帮她过生日，正巧她最近喜事多，这一次补上吧。
沈烨缓慢睁开眼：“秦雨青。”
门外显出一道身影，沈烨垂眸静默片刻：“没事，你回去吧。”
秦雨青：“？”
“烨哥，你今天是不是没睡醒？”
沈烨没说话，他鼻腔里逸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重新拎起文件夹。
处理完事务之后，还没到下班的时间。
如今沈氏财团名义上的掌门人仍旧是沈鸿达，但明眼人都知道，实质上的掌权人，是沈烨。
沈烨掌权几年来，从未有过一次上班时间因私离开公司，故而秦雨青望见沈烨推门往电梯间走时，表情简直像是见了鬼：“烨哥，你去哪？”
沈烨没回应，只漫不经心睨他一眼，“你也下班吧，给你放个假。”
距离下班也没多久了，秦雨青看一眼时间：“……半个小时的假？”
“你也可以选择不放。”沈烨抬了抬眉梢，转身推门。
他原本想让秦雨青替他给温昭准备生日礼物，看着买，但临了又反悔了。
碰巧他还有别的事要处理，顺路给温昭带个东西不麻烦。
明天是沈渡的忌日。
沈烨上车后慵懒阖眸倚进靠背，眼也不抬地开口：“老规矩，开车吧。”
司机小纪安静地发动汽车，他知道每年的这一天，沈烨都会给过世的弟弟买上一堆东西，驾轻就熟地驱车前往目的地。
如今天色将暗，暮色沉下来，车辆穿过高架桥，昏暗的光线和渐起的霓虹灯光交映，在车厢内流动。
车辆缓缓停下，沈烨躬身下车，临走前，他冷不丁抬眸：“你老婆过生日，你通常送什么？”
小纪愣了下，没懂沈烨为什么会问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包包、首饰、化妆品……反正，女人们大多都喜欢这些东西。”
温昭素淡的身影在沈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没说话。
见沈烨不满意，小纪搜肠刮肚地回忆起来，片刻后终于想到一个：“对了，我老婆很想要块表来着，不过实在太贵，暂时还送不了。”
手表。
跟温昭放在一起，倒是不违和。
沈烨不缺钱，如今纷乱的思绪总算有了头绪，他显然被取悦了。
他扬了扬眉梢，抬手轻拍一下小纪的肩膀，唇角弧度上扬：“现在你可以了。”
小纪反应了半天，才明白沈烨话中的深意，不可置信抬眸：“沈总……？”
“明天拿着□□去财务报销。”沈烨轻描淡写地收回手，像是浑然不觉自己一句话究竟给人带来多大的惊喜，迈开长腿往里走。
顶奢手表专柜的经理认得沈烨，望见他缓步走过来，面上一喜，主动迎上去：“沈总。”
沈烨没看她，侧着头让小纪随意转转，这才懒散抬眸，跟在她身侧直接去了vip服务室。
这里的手表不会陈列在外，价格自然也与外面的不同，只有真正的大客户来时，才会展示给他们看。
经理指挥几人端出几个精致的包装盒，戴好手套给沈烨展示：“这几款都是新出的，有价无市，特意为您留着。”
身边有人给沈烨倒茶，他窝在沙发里漫不经心抿一口，盯着那枚珠光璀璨的手表看了片刻，撩起眼皮吐出几个字：“有女款吗？”
经理微微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重新挂上笑意：“当然有，也要这一款吗？”
这是一款白金色调的手表，表带是奶油白色的小羊皮，表盘大小适中，表面是带点冷调的白色，外圈镶嵌着两排钻，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色调上的些微清冷，看起来不过分华贵，却极有气质。
很适合温昭。
沈烨略有些出神，半晌才放下玻璃杯，西装外套的衣摆在空气中划过微弱的气流。
他掏出一张黑卡扔在桌面上，修长指尖按着边缘推过来，言简意赅：“包起来。”
二十多万的手表，沈烨眼也不眨买的很干脆，经理喜笑颜开地捧着盒子进内间去了，留在沈烨身边的女人好奇道：“沈总这是要送给谁，女朋友吗？”
沈烨散漫倚在原处，闻言不带什么情绪地扫她一眼，不置可否。
女人被他看得浑身一冷，有些自讨没趣的尴尬，嘴里小声嘟囔：“情侣送表不吉利，会分手的。”
她话还没说完，经理便重新捧着包装好的袋子走了回来，不着痕迹地伸手推她一下，把她推进了内间。
“沈总别听她瞎说。”经理把包装袋小心放在沈烨面前，“收到你的礼物，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到时感情蜜里调油，还可以再来挑一挑情侣表。”
她原本是想拍沈烨马屁，这话说的也没多少问题，毕竟能够让沈烨砸这样重金取悦的女人，在他心里定然有着很重的分量。
经理却没想到，她这话一出，沈烨脸上的表情缓缓变了。
他浓郁的眉宇皱起，漆黑的眼底压着掩藏很深的戾气，看上去不像是愉悦，反倒有些晦暗不明。
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得怔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话，压根不知道怎么补救。好在沈烨一句话也没说，只淡淡瞥她一眼，拎起包装袋转身走了。
沈烨脸色沉沉，回到家之后便把手里的袋子随意扔进储物柜，眼不见为净。
在经理说出那句话时，他才像是大梦初醒般，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这个为了哄好温昭而挖空心思的人，是他？
沈烨鼻腔里逸出一声冷嗤，情侣手表，她配吗？
温昭不过是他用得还算趁手的玩具，他的行为却竟然给了旁人他们是“情侣”的错觉，实在太可笑。
沈烨随意脱下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偏了偏头扯下领带，垂眸抬手摘袖扣。紧紧扣到最上面的纽扣被一粒一粒解开，在扎进西装裤的衣摆被抽离时，他腹间清晰有力的线条暴露在空气里。
沈烨去冲了个澡，温热的水流自花洒中倾泻而下，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缓缓闭上眼。
哪怕他如今已经不打算继续追求温韵，可对于旁人如此迅速又过分的在意，依旧让他心底被一种深深的背叛和自责感牢牢束缚。
尤其，这个搅乱他心绪的女人，竟然会是温昭。
被他以替身名义留在身边五年的那个温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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