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归来
忆起去年从舞阴赶往洛阳的行程,管维仍心有余悸,好在眼下是五月,气候宜人,不像冬日那般凛冽。随军已然成了定局,她只能适应这种改变,如遇上不便和辛苦,只要能扛能熬也就过去了。
她们出来得匆忙,什么物件都来不及准备,谨娘和碧罗都有些发愁,管维拥被坐起,道:“把这里面的匣子箱子,还有这张榻底下,只要能藏东西的,都搜一遍。”
主仆三人开始在马车里面翻箱倒柜,大约是动静太大,钱明骑着马到离车厢不远不近的距离,问道:“可是有事?”
管维道:“无事,只是找些东西。”
钱明心知这重兵环绕的中军不可能出什么事,也就安心地离远了一些,正常警戒即可。
一堆小瓶子被翻出,管维闻了一下,大约是防蚊虫之类的药膏,还有些清脑醒神丸,另一个匣子放着药包,也是防蚊虫的,管维让谨娘赶紧挂起来,又从箱子里翻出好几套男子服饰,其中一套是鱼白色,另外两套都是青色,三人赶紧换好衣,俱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忍不住笑出来。
“其实陛下想得还是挺周到的。”这话碧罗不敢说,只有谨娘心大,她说什么管维都不放在心上。
管维斜睨她一眼,“一套衣服就将你收买了?刚还急成那样,一通埋怨的,都不作数了?”
谨娘将药包挂在车厢四角,也不担心她主子看似生气的样子,道:“婢子是觉得出来也不错,可能比宫里劳累些,但是宫里太闷了,我看主子也喜欢外面,就是嘴硬不爱说。”
碧罗在旁边偷笑,车内就她们三人,管维也知自己瞒不过谨娘,叹道:“好啦,我承认就是。”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之际,外面传来一道男声:“妹妹,你起了吗?”
管维窘迫,这都日上三竿了,她一听就知道是自家阿兄管霖的声音,谨娘赶紧推开车窗,让兄妹二人亲见。
管霖也是一身戎装铠甲,可见陛下点了阿兄随行,管维道:“阿兄怎知我在车上?”
这还是自送她入宫后头一次见妹妹,见她面色红润,气色尚好,起初那些因封后而产生的担忧也就去了。“陛下说他要离开几日,怕你担忧害怕,让我过来看着你。”毕竟军中都是陌生男子,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怕身份再高,也难免心中忐忑。
说得她好像很胆小似的,不过能见着阿兄,总归是高兴的。
外面日头高了,管霖让妹妹关好窗,他就在附近,有事唤他即可,钱明也过来跟管霖见了礼。
傍晚,马车方停下,周遭密林环绕,翠色万顷,附近有一湖泊,故在此安营扎寨,营地点燃篝火,正在埋锅造饭。
管氏兄妹正在湖边散步,波光粼粼,映着一轮明月。白日人多,他不好问,此时恰是好时机,管霖道:“妹妹受委屈了,宫里有人为难妹妹吗?”
管维心知他指的是姜皇后,摇了下头,道:“其实我就见过她三次。”一次是上元节在梅林,一次是封后前夕,王寂把她二人叫过去。还有一次,是她自己找上门去。
按规矩来说,姜合光做了新后,是要召见宫妃,她也应去叩头问安,但那一月,王寂和姜合光仿佛将她这人忘了似的,无人提起此事。
“是阿兄对不住妹妹。”他能力平平,家里也就表兄身居高位要职,但是表亲到底不如姻亲,韦家关键时刻还是偏王家的。
“阿兄这样想,到让妹妹愧疚难安了,当年也是我一意要嫁,家里都是劝过的,那时候,天顺王杀了他兄长,又猜疑他,我就想着,既是有婚约在,索性早点嫁过去,也让天顺王看着他老老实实的,心无他念,释了疑就不会再刁难他。”
她有时候也在想,如若不是她提出要嫁,王寂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娶她,他这么聪明,也能有别的法子逃过一劫,然后他们二人分道扬镳,他自去娶姜家女,她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与人为妾。
管霖抬起手,想要摸摸妹妹的头发,又觉得此举不合宜,道:“这不是你的错,只能说造化弄人,我看如今陛下还愿意护着你,等哪天他不愿意护了,家里就把你接回去。”
管维听罢,眼泪不禁从眸中滴落,泣下沾襟,虽然明知道这句话永远不可能实现,即使真的不想护了,她也只能老于深宫,不禁掩面,道:“让阿兄见笑了。”
“跟阿兄客气什么。”
管维不好有太大的动作,好容易止住泪。
虽说这湖泊边只有兄妹二人,但她身边护卫多,眼睛明里暗里都盯在她这里,闹太过了,难免又要传到那人耳朵里去,这种人后流泪悲悲戚戚的样子真是够难看了,并不想让他听到。
白天行军,晚上宿营,是以行军速度并不快,再新鲜连坐了几天的马车也累了,主仆三人也由最初的兴致勃勃到无精打采。
这次选了一个开阔地,军中大帐展开,架起了很多栅栏,管维的马车在大帐前停下,虽然累得不行,还是要收拾一下,因三人都是女子,不好叫兵卒穿来穿去,只好亲力而为。
不多时,帐外来人禀告:“卑职马诚,奉陛下之令将这些物件搬入大帐,敢问夫人现下是否方便?”
这声音倒也耳熟,管维道:“你进来吧。”
只见一个又黑又瘦中等身材的校尉带人搬了好几口大箱子进来,马诚进来后,并不敢张望,向管维所在处行了一礼,然后让人将这些大箱子放下。
这些箱子里面居然有一座屏风,六片为一组,装起来后置于榻前,将大帐分隔成前后两段,然后又拿出一些木条组装成一个架子绑上羊皮绘制的地图。
“那日驿站前说话的就是你吧?”
马诚忙回道:“正是卑职,没想到夫人能听得出来。”
管维颔首,又问道:“那日,你的部下有人受伤吗?”
只听得马诚一愣,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不由得抬起头来去看了一眼,只见她仪容安静,体态娴雅的立在那里,碧罗轻咳了一声,马诚赶紧低下头去,也不知道自己是瞧清楚了,还是没有瞧清楚,仿佛只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心知自己又犯了错,不过这位夫人是个大度的,上次他办事不力,陛下也没有罚过,都得了赏赐,是以他心中虽然忐忑,并不怎么惧怕,而突然想到夫人刚问了他的话,这才反应过来,“这点小事还劳夫人惦记,都是一些轻伤,早就好了。”
管维见他们的事儿都做得差不多了,只余一些小的木箱未动,这应是王寂给她们安排的活计,便道:“你去吧。”
等马诚退下后,打开这些小木箱一看,一些衣物,竹简,另外还有一些随身会带的药品。
谨娘和碧罗这次不让她沾手了,让她坐在榻上指挥她们收拾就行,管维见并没有多少东西也不插手了。
军营中不好沐浴,只能简简单单的擦洗一下,谨娘和碧罗就在地上铺了一个垫子守着管维也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仿佛有人挨上了她的身子,那股子热气浸了过来,管维一个激灵,正要喊人,只见那黑影反应很快,捂了她嘴,一道略带笑意的低哑嗓音响起:“吓着你了?除了我,谁敢进来睡。”
王寂星夜归来,疲惫得不行,他习武之人,又有意放轻脚步,是以最初进来时并没惊醒管维,他去旁边的帐子卸了甲,随意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再入帐中准备睡觉,结果刚摸上榻,许是乌漆麻黑没看清楚,还是碰到了她,一下就把人给惊醒了。
真等她喊出声,惊了四周军帐,要前来探寻主帐,那乐子就大了,她脸皮薄肯定羞死,所以王寂决不能让她喊出口。
知道是王寂回来了,管维这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旁边又不是没有帐子,你差点把我吓死。”
王寂一乐,“这是我的军中大帐,你又要逐我?”
想到他的确住了好几个月的千秋万岁殿,回却非殿的日子屈指可数,即便来一回,管维也巴巴盼他赶紧走。
二人叽叽咕咕,谨娘和碧罗本来也没有睡多安稳,听到帐中有人在说话,也差点吓得惊叫起来,好在碧罗够聪明,既然夫人都没有叫喊,那另一人肯定就是陛下,是以赶紧捂住谨娘的嘴巴。
王寂见她俩也醒了,道:“这儿用不着你们了,去旁边睡吧。”
二婢赶紧退下,甚至连垫子都没有来得及收,还是王寂自己下榻去给收了。
管维本就睡眠不好,被这么一闹有点醒神,就再也无法入睡,她不敢乱动,怕带累旁边那人也跟着睡不好。
王寂三日都没有下马,困倦极了,但只听呼吸声就知管维醒着,伸手将她抱进怀中,拍着她的背,跟哄小娃娃似的,“快些睡,明日带你出去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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