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日光流连（七）
小蓝已经把所有牢门都打开，大多数人已经被折磨得神志不清，躲在牢房深处瑟瑟发抖，看到陌生人时他们惊恐万分，仿佛生怕下一个被带走杀死的是自己。
小蓝看着路安，不知为何突然抖了抖。
路安转过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暴戾，再回过头时，他对小蓝说：“你先把牢房的钥匙给我。”
小蓝怯怯地把钥匙递给了他。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路安本想对小蓝笑笑，但尝试了几次后，他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于是干脆放弃了，“我一会就回来接你们。”
“你……你要去哪？”小蓝颤抖着开口。
路安沉默片刻，回答道：“我要做我该做的事。”
“你要杀了他们，对不对？”小蓝带着哭腔问道。
路安在心里挣扎了很久，还是决定说实话。
“是啊，”路安别开了脸，轻声道，“你觉得我有处决他们的资格吗？”
小蓝突然沉默了。
路安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他居然企图在一个小孩那里得到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力量，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正当路安准备离去时，小蓝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
“你有，”他的声音不再颤抖，“你一定要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嗯，”半晌，路安微不可闻的声音才在空气里响起，“我会的。”
-
路安很轻易地找到了那个气派的小洋楼。
门口，两个持枪的门卫东倒西歪地站在那，丝毫没有保镖的气质，房子里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女人的笑声传来。
路安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
他右手一划，随即踏入扭曲的空间通道内，下一秒，他已经站在了田老六的房间外。
路安一脚踹开了房间门，随手把一个道具扔在了地上。
【隔音棉】
【品质】蓝色
【类别】生活类
【道具简介】某些电影里总会有这样的狗血情节，当你和朋友聊隐私八卦的时候，一定会被人偷听到。使用此道具，你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只需将本道具丢在地面上，打开门，那么屋内的人无论发出再大的声音都不会被屋外的人听到。但是一旦被人看到，那么隔音棉就会当场失效。
这大概是田老六的办公室，此时他正一个人站在饮水机前，路安踹开门时，正好看见他吓得一抖。
“你……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田老六色厉内荏地问道。
“少废话，”路安冷冷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不然我当场杀了你。”
田老六咬咬牙，突然猛地扑向房间内的书桌，却在打开抽屉的一瞬间身体一僵。
——抽屉里的手/枪，正被一只凭空出现的手握在空中，那黑洞洞的枪口，正直视着田老六的脸。
他只听到身后的路安冷笑一声，随后，眼前火光一闪，手心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在耳鸣之后骤然爆发。
田老六捂住自己的手，跪在地上惨叫起来。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路安冷冷地说，“再敢搞小动作，下一发子弹直接射进你的脑袋里。”
路安走到书桌前，拿出抽屉里的手/枪，随后，他坐在了椅子上，冰冷的目光狠狠扎在不断哀嚎的田老六身上。
“别装了，”路安将枪口对准了他，“你就是叫破喉咙他们也听不见。”
田老六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能不能活命，全看你的表现，”路安给手/枪上了膛，“如果你好好配合我，我会留你一命。”
田老六狠狠地颤抖起来：“我、我一定好好配合你！”
“很好，第一个问题，”路安冷冷道，“为什么你们吃人肉可以活到四十岁以上？”
“没有为什么，”田老六颤颤巍巍地回答，“这个世界唯一活到四十岁以上的办法，就是吃人肉，你……你想活下去的话，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路安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一枪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还真是不老实，”路安厌恶地看着在地上抽搐惨叫的田老六，“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也有外来人试过吃人肉，结果没有一个人活下来。看你的表现，我可以理解为你不想活了，对吧？”
“我说！我说！”田老六痛哭流涕道，“求求你别杀我，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
路安厉声喝道：“那你还废话什么？”
“只有我们原住民可以通过吃人肉的方式活下去！之前那些外来人就是看到我们吃人肉才效仿的，但是后来我们才发现，这种方法对外来人根本没有用啊！”
……原来如此。
“下一个问题，”路安定了定神，继续问道，“你们村子的所有人，都是通过把其他人骗进来吃掉，然后才苟活下去的，对吧？”
“是……是的，但是我其实也……”
“别废话！”路安立刻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是这里的最高领导人是吧，你能不能通知所有人，让他们聚集到那个工厂里？”
田老六面无人色地点点头：“我……我可以用广播通知他们。”
“好，”路安从【空间】里掏出了一张纸条扔在了他脸上，“马上打开广播，给我照着念。”
田老六完全不敢违逆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后，他来到工作台前，打开了广播开关。
“所有村民们请注意，为了酬谢各位村民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配合，本人决定按人头数奖励每位到场的人一两肉，请你们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到工厂里集合，来者均有份，逾期不候。”
“关掉广播。”路安用枪抵着他，低声威胁道。
田老六颤抖着关掉了广播，随后脸色惨白地回过头：“我……我可是好好配合你了，你不能出尔反尔。”
“是么？”路安微微一笑，“真不好意思，我觉得跟你这种人，没必要讲诚信。”
说完，不顾田老六一瞬间剧变的脸色，路安毫不犹豫地将子弹打进了他的脑袋里。
-
中午十一点五十分。
路安正坐在工厂附近的房顶上，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把玩着手中的小巧装置。
——装置上面有一个凸起的按钮。
他在去找田老六之前，就已经在工厂里安装好了炸弹，十二点一到，他就会立刻引爆炸弹，将工厂里所有人都送上西天。
他闭上了眼，心里升起一丝茫然。
他并没有心软，更没有对下面这群毫无人性的人渣产生一丝一毫的同情。
他只是在不断询问自己的内心。
我真的有资格处决他们吗？
说起来很可笑，在末日里，他居然一直试图在正当防卫和蓄意杀人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要拜魏行之那个烂人所赐。
路安从未见过世间能有如此纯粹的恶，在他身上，路安看到了一个拥有对其他人生杀夺予力量的人，在失去人性后会变成多么可怕的模样。
他厌恶他，更拒绝变成他。
他甚至厌恶自己在杀掉那些恶人后内心不由自主地升起的快感，因为那总会让他觉得，自己又向着恶的方向近了一步。
因此他对待生命才小心翼翼，才瞻前顾后。因为他害怕自己在拥有能改变一切的力量后，会失去对生命的敬畏，让本该是制暴的存在，到最后却成为施暴的存在。
末日后的世界没有了法律，他唯有依靠内心脆弱不堪的道德律，一遍遍拷问自己的良心——这些人真的罪该致死吗？他真的有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吗？
他害怕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因为只要一次失控后，他的良心就会不受控制地朝着最深处的黑暗深渊滑落，从此万劫不复。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凝视深渊者终成深渊。
他再一次询问自己：
即使这群人罪大恶极，但我真的有资格决定他们的生死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隐约中，一个声音在他内心响起。
“你有，”小蓝说，“你一定要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是的，我有。
中午十二点。
路安睁开了眼，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火光四起，一切罪恶化为乌有。
-
路安打开了地牢的门。
小蓝立刻面色苍白地跑了出来，却在看到他后犹豫了起来，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都结束了，”路安轻微地笑了笑，“如果说有活到四十岁以上的办法，但代价是付出他人的生命，你能接受吗？”
小蓝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路安抬起头，被刺眼的日光照得微微眯了眯眼，“那我就没有做错。”
“那这些人怎么办？”小蓝问道。
路安看着他身后那群凄惨的幸存者，叹了口气道：“我想他们大概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先把他们安置在村子里吧，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路安对着那群人说：“你们先跟我们出去吧，放心吧，已经安全了。”
说完，他转过身，却在看到小蓝的一瞬间浑身一颤。
——两行血迹正从他的鼻子下方缓缓流下。
……不会吧？
小蓝茫然地伸出手去抹，却怎么也抹不掉源源不断的鲜血，反而把原本干净的小脸都抹花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抬起头满脸鲜血地看着路安，露出了一个似哭非哭的笑容。
路安冲到他身边，努力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也许只是上火了，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轮到你。”
“可是，”小蓝死死压制住声音中的哽咽，“我之前从来没有因为上火流过鼻血。”
“你别想太多，”路安给他擦去脸上的血迹，“一定没事的。我先把你送回去，别让你家里人担心了。”
“不，”小蓝抓住了他的手腕，哭着摇头，“让我跟着你走吧，我不想在那里浑浑噩噩地活着了，我想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到底是什么。”
“可是……”
看着小蓝泣不成声的模样，路安真的狠不下心来拒绝。正当他摇摆不定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
“我可以告诉你规则。”
路安身体一僵。
他愣愣地转过身，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楚越，不知为何，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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