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回答错误
庙宇的庭院内气氛悲痛而沉重，内堂被蔷薇拥簇的墓碑上黑白照停留在生前最美好的时刻。西装革履，十字耳坠，极带有标志性的银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过往恍若走马灯般浮现于眼前。
备受压制的他本就没打算反击，冲出来的三谷隆撕声诘问直击心灵。
「混蛋，你是二番队的人！」
云烟一点一点消散，化为一片乌有。
花垣武道意识涣散，耳边挤满了蜂鸣。他冲出寺庙，糟糕透顶的事实毅然决然地摆放在眼前，仿佛是命运对他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发出了嘲笑。
无论多少次的努力，最终都会化为乌有。命运只是无情冷酷的屠夫，将生活变成随时都会支离破碎的物品，在小心翼翼之时又毫不留情地破碎在眼前。
没有任何前戏的征兆，它只会在耗尽全部心血时再一朝毁于旦夕。
永远都是如此。
就算找到了橘直人，无法改变的事实也只是更加得意地陈列于眼前。
枪杀、绞杀，过去东卍的原先成员竞相被杀掉，这绝非偶然，暗中作祟的人呢？花垣武道第一时间脑海中浮起的是一张斯文败类的脸，与年纪不相符合的过分冷静的眸子。
但事实上，稀咲也死了。
橘直人几番欲言又止，轻皱双眉。
“犯罪嫌疑人是……”
“佐野万次郎。”
通缉令上赫然在目的照片，是那张记忆中无不熟悉的脸，黑色的稍长头发微微遮挡住脸庞，暗沉的眼眸失去一切光泽，堕入深渊。
补充一点，命运还最喜欢跟人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作为警察拥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的橘直人默不作声，浸染上几分严肃的眉目舒展不开，半晌才道：“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佐野万次郎了。”
无数微乎其微的蚕丝致命般缠绕而上，占据整颗心脏。花垣武道堕入一片窒息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蚕丝吞噬而亡。
绝不会相信，这样糟糕的世界。思绪一片漆黑混沌之时，破然而入的一抹亮光涌入眼眸，花垣武道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道。
“那珍露呢？她绝对不会任由mikey杀掉所有人的！”
“还是说……”花垣武道已经不敢继续说下去，双唇随着隐隐约约的泣声颤抖。
mikey也会杀掉她吗？
橘直人敏锐地察觉到了花垣武道愈发崩溃的情绪，急忙安抚地搭上他的肩膀：“宫崎小姐没有死，她还活着。”
“不过，调查的资料显示二人已经分手多年，所以宫崎小姐暂时不存在笔录需要。”
“……分手？”
不应该是那样的。
记忆中的佐野万次郎明明那么在意她。
「血色万圣节」那么危急的时刻，他都愿意为了宫崎珍露放弃杀死羽宫一虎。
「圣诞节之夜」情绪失控的佐野万次郎，在宫崎珍露赶到之时也控制住了潜滋暗长的冲动。
就算经常斗嘴却又无比在意对方，明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永远不会分开一样，又怎么会分道扬镳？
2018年2月16日。
古朴清雅的日式平屋竹管水声清脆潺潺，纸木门外一路铺开星星点点的早樱花瓣。格天井渗透而下的片片斑驳浸染，强烈的光亮促使庭院内满庭婀娜鲜艳异常。
廊檐之下坐靠的女人一袭欧式绿芽色碎花棉麻裙，复古而靓丽的风格透出几分清纯的气息，但却硬生生被她勾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清郁感。
换作十二年前，这种充满文艺气息的词语或许不会用来描述宫崎珍露。
浮现而出的明媚少女形象，富有生气，尽管偶尔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也绝不是如今这副破碎感的模样。
一月前，花垣武道找到了她，并将糟糕透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早就与东卍原成员失去联系的她，只是偶尔还与花垣武道联系。东卍原成员接二连三地被杀，宫崎珍露并不清楚原因。
如今的全部证据，却统统指向佐野万次郎。
那个熟悉而透着微凉的名字，仿佛尘封多年的泛黄古纸被打捞而起，岁月的枯木死灰堆积着厚厚一层。再次从他人那里听见时，竟是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微不可察却渐渐深入骨髓。
但比起这个，重点更加在于杀害东卍原成员的罪人到底是不是佐野万次郎。
宫崎珍露也一时难于接受这件事情。
筛落而下的大片阳光滚烫而炽烈，仿佛要将宫崎珍露脚上那双纯白色的棉袜烤化。意识骤然回笼的宫崎珍露伸回暴露于阳光之下的脚，烦躁的思绪千丝万缕地涌上。
躁意渐渐溢出眉眼，宫崎珍露却只得将些许甩开。随即起身，纯棉白袜踩在廊檐下光滑斑驳的木地板，沉闷的声音一路绵延。
刹那间的清脆仿佛幻觉一瞬。
宫崎珍露溘然停留下脚步，恢复安静的一刻廊檐之外的庭院诡谲油然而生。
万籁俱寂，落针可闻的安静有些可怕。早春微微萌芽的迹象随着穿堂风而拂过，庭院五彩斑斓的鲜艳绚丽霎时熠熠流光。
但宫崎珍露此刻却背脊陡然而生一股凉意。
回首，一路蔓延的廊檐之下，一个瘦削阴冷的身影赫然而立。画面骤然切换，缕缕温柔微风被转化为阴沉逼仄。
宫崎珍露瞳孔骤缩如针。
记忆中熟悉而尘封的面容再一次鲜活地出现在眼前，却是当她得知佐野万次郎是杀掉东卍原成员的嫌疑人之后。
彼时的佐野万次郎与记忆中大为不同，宛如桀骜不驯的狮子的标志性金发染黑。明明毫无变化的黑曜石眸子，或许还带着笑意，却恍若层层叠叠迷雾模糊的深林，尽管石板上映照出月光，却无法挥散开重重森然的气息。
宫崎珍露心脏仿佛被骤然紧绷，攥紧的指尖深深嵌入手心，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使自己表面看起来镇静自若。
“好久不见。”
应该用怎样的方式和语气向犯罪嫌疑人兼前任问好，与此同时还要不惹起怀疑，这件事情上宫崎珍露显然十分没有技巧，语气生硬而刻意。
但佐野万次郎显然没有这种高层次的思维，只是回而一笑，缓缓道：“好久不见。”
她没有习惯晒太阳时携带手机，因此手机被放置于客间。
这样她根本没法跟花垣武道和橘直人联系。
宫崎珍露没有让气氛就此沉寂下来，为了不引起佐野万次郎的怀疑她已经知道了通缉令，她竭尽全力去营造一个前任再见的平淡与常态。
宫崎珍露摆出笑容，恰到好处。
“要喝杯茶吗？前几天刚摘了最新鲜的茶叶。”
佐野万次郎并未直接回答她，而是双手插兜直径走近纸木门内的客间，越过宫崎珍露时熟悉的玫瑰淡香萦绕在鼻尖。
佐野万次郎蓦地轻笑。
“那就尝尝吧。”
清雅日风的客间挂放着传统的典雅年画，茶炉尚未沸腾的细微声音在安静的客间内响彻，二人只字不语。
茶炉烧开后的淡淡香气沁人心脾，浅绿色的茶叶被浸泡于磨砂圆底茶杯中，干瘪瞬间转为饱满。
宫崎珍露明面上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茶炉上，低下的面容却神色不明，眼角的余光微微瞥见软垫旁的手机，心下了然。
她抬起头将泡好的茶正欲递给佐野万次郎，目光却在半空中撞上，宫崎珍露这才意识到佐野万次郎的目光一直挂在她身上。
“……”
宫崎珍露干咳两声，前任那难以言喻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对付这样的事情她显然是没有经验！
磨砂圆底茶杯底端接触到木桌上时，宫崎珍露指尖微微一勾，茶杯的茶水与茶渍尽数顺着桌沿流下，打湿了佐野万次郎的衣衫。
宫崎珍露瞪大双眼，赶紧将纸筒递给佐野万次郎，藏匿于嘴角的浅笑在瞬间风平浪静。
“我太不小心了，真是对不起！”
佐野万次郎被宫崎珍露推搡着进了浴室，宫崎珍露在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面上的表情由愧疚转为淡然。
软垫旁的手机触手可得，不过是碍于佐野万次郎在场不敢轻举妄动罢了。手机通话的顶端正是花垣武道的名字，柔荑只需轻轻一点，便可通知花垣武道和橘直人。
手机光滑的屏幕微微可见风景，骤然间被黑夜笼罩的屏幕阴沉而森然。
宫崎珍露尚未反应过来时，便被人从身后环住，只是一个瞬间宫崎珍露全身的血液便仿佛凝固一般。
“……”
“你……”
诡异的气息席卷起空气浓稠，分分秒秒的漫长时刻将心跳脉搏分割成格。
佐野万次郎全然褪去青涩的瘦削清晰下颚，静静搁在宫崎珍露的肩头，耳侧聆听宫崎珍露错落的脉搏跳动。
目光在宫崎珍露身上流转，阴鸷森戾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她指尖下花垣武道的名字，一切都早已被他提前猜到，所以才仿佛是那个主宰万物的神，只是淡淡地看着平民的可笑挣扎。
佐野万次郎灼热的呼吸喷洒从耳后直至肩头。
“刚刚的时候，你的回答就错了。”
这样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宫崎珍露错愕一瞬，已经被佐野万次郎毫不留情撕开的本意，硬生生暴露在了天光之下。
“……什么？”宫崎珍露听见了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
佐野万次郎收紧了环住她的手。
“对于一个突然出现在家里的人，没有人会说‘好久不见’，应该是‘你怎么在这儿’才对。”
“宫崎珍露，你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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