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剑破万法
酒店房间没有房卡打不开,现在大门紧闭,里边林语琅尖叫一声之后就没了声音。
薛今是正打算叫来前台,门就突然开了。
林语琅一脸惊慌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她看见薛今是后动作一停,眼睛里还在流着眼泪。
时间很短,什么都不可能发生,林语琅单纯是惊吓过度才这么害怕,即使看见熟面孔她也没能冷静下来,双肩不停颤抖,还一边伸手把短裙下摆盖住。
薛今是沉默和她对视,然后问:“没事吧?”
林语琅根本来不及细想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头脑一片空白咬紧下唇颤抖了半秒,然后当即撒谎:“我、我在回来的途中被下药了。”
“我要回剧组……”
她从薛今是身旁错身离开,刻意地避开了没必要的接触,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薛今是在身后目送她离开,偏头对宴来朝说出自己的判断。
“她应该知道自己身体里住了个厉鬼,但可能不是自愿的。”
宴来朝双手环臂,点头应和:“嗯,我猜也是。”
从林语琅刚刚出来的表现看,她全程都很恐惧,这代表了她肯定是非自愿的,如果自愿的话,至少不会这么慌张到夺门而逃。
但她下意识撒谎的反应太可疑了,这至少证明她对此是知情的。
薛今是结合之前的事猜测:“她十二点就要求离席,之后不久就直接‘变身’了,所以厉鬼一般晚上十二点之后会占据林语琅的身体。”
宴来朝听着看了眼时间,补充:“现在早上六点,她恢复了正常。”
“六个小时……”薛今是单手支着下巴,明白过来:“白天拍戏,夜里厉鬼四处游荡……无论怎样都是在消耗她自身的精力,难怪白天拍戏频频失态。”
那么就可以去问问黄导她这样持续了多久,以此推断厉鬼出现时间。
“你之前说她和厉鬼结了契,现在又说她可能不是自愿的……非自愿怎么结契?”宴来朝问他。
薛今是给他举例:“人是万物灵长,本身就通灵,一言一行都有可能结契,只要那一刻愿望强烈……比如黄鼠狼修炼成精,化为人形之前会找人讨封,问上一句:你看我像人吗?这时候人一旦回答像,助它化了形,这人就与黄鼠狼结了言契。”
宴来朝颔首:“原来如此。”
林语琅肯定回了剧组酒店,虽然她状态下滑,但之前还是每天都按时地到了片场。
薛今是同样决定打道回府,转头问宴来朝:“你要回哪儿?”
宴来朝摊手:“我无处可去。”
薛今是这才想起来他是因为封印失效,才不远万里跑来找他的。
“我现在也没有辅助工具……”他开了个头,和宴来朝对视一眼,忽然又顿了顿。
这家伙就不是个疼了会哭的性格,这次竟然会找上门来,或许是遇见什么了。
薛今是如今不喜欢和人深交,宴来朝没说具体,他也就不问,但总归对方陪了他这么久,薛今是还是稍微上了心。
他没继续刚才的话,而是含糊道:“你等一下。”
他在宴来朝的注视下咬破指尖,血珠从细小的伤口里渗出来,薛今是凌空画符,金色的字迹逐渐成型。
封印打入宴来朝眉心,就见金光如波浪一般从他周身荡漾开,随后迅速归拢,化作一点朱砂,再消失不见。
宴来朝眉心一热,他伸手摸了下发烫的部位,眼神闪过一丝别扭:“你这是给我打了个记号?”
薛今是目露诧异:“……你想什么?一个加强封印而已,时效大概能持续两个多月。”
他又无奈地说:“没有颜色,不是给你弄了个美人痣在头上。”
宴来朝放心了,然后理直气壮道:“我跟你回酒店。”
薛今是:“?”
回酒店的时候付桓宇已经起床了,正在客厅收拾,他听见开门声欣喜转头:“哥……卧c……宴老师!”
宴来朝在路上已经听薛今是说他和付桓宇住一间了,闻言只点了点头,态度虽然疏离,但也算符合身份。
付桓宇完全不在意态度问题,要不是助理一直催促他出门,他还能在原地看着宴来朝直到地老天荒。
谁不崇拜宴老师呢!
等他带着激动的心情出了酒店,抵达剧组后才后知后觉地想:
宴老师怎么跟他哥在一起?两人昨晚好像还夜不归宿了……
薛今是今天只有一场戏,不用紧赶慢赶早点去片场,他在酒店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等到九点才过去。
宴来朝躺在他房间闭目养神。
片场刚结束一场付桓宇和冯华的对手戏,正在中场休息。
薛今是到了之后张望一圈,却没发现林语琅,他走到黄导面前问起。
黄导喝了口茶:“哦,你说小林啊,她昨天晚上回酒店就发烧了,今天请假不来。”
薛今是有点意外,但他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谈起林语琅的情况。
黄导一直很欣赏林语琅,但她这几天状态真的太差太差,总体来说就过了两场戏,实在是不像话,如果换个更加财大气粗的剧组,估计都要直接把她换掉了。
“已经有五天了吧,之前她说是老贺那剧组闹鬼给吓的,但那事影响有这么久吗?隔壁都正常开机两天了,小林这劲儿怎么还没过去。”
黄导摇摇头,想不通。
薛今是在一旁思考,想要根据已有线索,从记忆里找个能对得上好的厉鬼类型,但半天都没有结果。
他反而被远处的骚动扰乱思绪,烦躁回头。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了宴来朝。
薛今是张了张嘴,腹诽:这家伙不在酒店睡觉,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问题倍感惊喜的黄导帮他问了。
“宴老师怎么会来这里?”
宴来朝示意一下手中提的袋子:“来探班。”
他进来后,自始至终眼神都只和一个人产生了互动,就连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看着对方。
于是整个片场都把视线转向了薛今是。
薛今是:“……谢谢宴老师。”
宴来朝公然夹带私货:“不客气……师弟。”
这声师弟雷得薛今是一抖,而其他人却纷纷震惊了。
想起云盛还没认真官宣过,宴来朝解释:“云盛签约了薛师弟,现在是我的经纪人杜兰心在带他……今天来探他班,大家不用管我。”
现场满地都是下巴,没有一个能缓过来,他们看着薛今是的眼睛仿佛在看一个妖精。
杜兰心这么多年以来,没带过任何除宴来朝之外的艺人,这次居然破了例。
而且宴来朝竟然也会探班?
这两条,无论哪一条都能占据未来几天的热搜。
但考虑到薛今是没有任何作品,频繁上热搜反而会让人败好感,宴来朝开口嘱咐:“不过这事要先保密,如果传出去了,云盛会给各位发律师函。”
众人:“……”那你说出来干嘛!!
黄导叫人搬了个藤椅过来让他坐,宴来朝瞥一眼后拒绝了,等薛今是上场开拍,他就直接在小马扎上坐下。
长手长腿,腰背挺直,坐在小马扎上特别吸睛。
黄导偶然转头看见,脑袋上立马冒出个问号,茫然。
这个小马扎,不是小薛的吗?
宴来朝的身份不止是影帝,他还是云盛总裁,所代表的不只是强大的人脉和资源,还有光明的未来。
有他在一旁看戏,一帮子配角群演又激动又紧张,卯足了劲儿去演,但过于用力最后反而适得其反,中途被黄导叫停了好几次。
作为里边演戏经历最少的薛今是,竟然是里边最镇定,发挥得最好的一个。
黄导本来满腔怒意,但看到超常发挥的薛今是他又立马熄火了,小薛在演戏上真的很有天赋。
宴来朝坐在小马扎上,双手环臂,眼中露出一丝满意。
不错,演一场就能进步一场,不愧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散戏时,黄导心痒痒地上前邀饭,宴来朝从来不接受此类邀约,丝毫没考虑就客气拒绝了,同时他还带走了薛今是。
不过这正合薛今是的意。
林语琅今天从早到晚都没出过房间,一直待在里面不清楚状况。
剧组出门聚餐,有宴来朝这个话题在,高兴了就两杯酒下肚,今晚回来得肯定会比之前还迟,正好方便他行动。
和宴来朝说了计划,两人在客厅里一直呆到了半夜十一点过。
无聊时宴来朝忽然注意到薛今是的手腕,顿了顿,然后一挑眉笑话他:“薛大师也想招桃花?”
见他盯着自己手腕上那朵某天突然出现,又被他用红绳串好的桃花,薛今是晃晃手:“你懂什么,这是正神的报酬。”
这桃花上有小山河村正神的护持,还有华国龙脉的一丝庇佑,正好能弥补他缺失的剑。
宴来朝盯着他,不过薛今是真没那个意思。
他们之前推测的不错,时间一到十二点,空中的阴气浓度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阴气中心正是隔壁林语琅的房间。
等察觉到阴气在到达一个数值后,突然停止了增长,薛今是明白是那厉鬼彻底出来了。
于是他不再犹豫,直接打开房门,正好和一身黑色蕾丝吊带的“林语琅”撞上。
宴来朝眼睛一眯,他天眼已开,所见面前的“林语琅”阴气逼人,他透过皮囊看见表象,其下竟然是一张五官模糊的漆黑鬼脸,四肢成雾,尖牙利齿,形容可怖。
如果没有林语琅的身体,这厉鬼甚至都没有人形!
“林语琅”见了两人一笑,想要上前打招呼,她身姿婀娜,目光紧盯着薛今是,美丽皮囊之下藏着令人恶心的垂涎。
薛今是突然笑了一下,宴来朝下意识侧目。
他轻轻摘下桃花,手腕虚晃,金光蔓延中桃花立刻一寸寸疯长出枝桠,不过瞬息就变成三尺长的桃枝,红绳缠绕其间,桃花星星点点。
桃枝看着漂亮惊艳,但却带着凛然如剑的锐气!
数张符纸从薛今是手中飞出,凌空飘了起来,定在空中形成四方天地,金光封锁住整层楼的走廊,八卦流转在脚下。
雷池落成,池中人鬼不可越雷池一步。
薛今是朝厉鬼一勾手,三白眼中眼瞳泛出淡金色,霎那间浑身气势惊人,启唇:
“——来。”
厉鬼动作凝滞了一瞬间,四周带着雷霆的空气墙把她死死困在其中,封印无法突破,她伸出手碰上去,指尖立刻传来被灼烧的尖锐钝痛!
厉鬼一瞬间暴怒,咬牙:“找死!”
下一刻,空中阴气瞬间暴涨!
“林语琅”开始产生变化,首先是眼睛逐渐变成艳红色,然后头发一寸寸沾染了戾气长及膝盖,指甲尖锐漆黑,阴气缭绕带着不详的气息,尖牙从唇中探出,黑色吊带裙鼓动着瞬间变红!
红衣……果然是厉鬼。
薛今是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同样被圈在其中的宴来朝:“阵法困不住你,躲好。”
随后提剑迎上!
宴来朝眯眯眼睛,突然伸手摸了下手腕,仔细回味了一下薛今是那句话,喃喃:“都要和厉鬼打架了,还专程用阵法保护我?”
薛今是来这里短短一个夏天,就遇到了两个半的厉鬼,程衣衣和小山河正神嘱托的鬼凶性不大,也没能让他亲自动手。
但面前这个厉鬼戾气冲天,双眼带着凶性,端看那尖牙都是能一口咬死人的,浑身煞气纠缠着林语琅的身体,竟是丝毫不管这样会对她造成伤害。
如此做恶之鬼,当诛!
桃枝带着千钧之力,木身在金红光的护映下,坚硬度更比陨铁,迎面劈上“林语琅”青灰色的尖爪,竟发出了“当”的一声!
“呃啊——!”
厉鬼被这一剑震得掌心发麻,尖啸一声猛地后退。
道家斩鬼术法诛邪除祟,不伤肉身,林语琅的身体半分损害都没有,但厉鬼掌心阴气却被这一剑斩断,断层难以恢复。
薛今是信手挽了个剑花,桃枝上粉红的花朵潋滟如火,在空中留下一道绚丽的残影。
厉鬼被这一剑斩破了胆,方才的嚣张骤然溃散,躬身捂手站在不远处,忌惮地盯着薛今是,不敢再贸然发起攻击。
薛今是还有闲心伸手拢起半散的头发,重新扎好,剑尖重新指向厉鬼。
“再来。”
“林语琅”闻言表情瞬间狰狞,尖牙裂口,面色青灰,即使刚刚心有忌惮,但这时候也被薛今是目中无人的态度刺激地不清。
“你这道士无端伤人,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厉鬼眼珠子红彤彤的,盯着薛今是十分恶意地大叫。
薛今是嗤了一声:“你算哪门子的‘人’,人间有法律但管不着你,要论地府条例,那你该下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拔舌斩首……全都轮个遍。”
厉鬼愤然:“你!”
“废话真多!”薛今是剑尖一挑,直指“林语琅”,劈刺撩点……虽然是基础剑招但舞得飞快,再附加上道法,威力非比寻常!
薛今是各家绝学都沾过,符咒一张张飞出爆破燃烧,火光四溅,厉鬼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嚎叫,破罐子破摔飞身而来,尖爪直刺薛今是的双眼。
“哼!”
薛今是眼珠骤然间笼罩上金光,双眼直视,厉鬼漆黑的指甲离他只剩几厘米,却突然间仿佛被什么东西灼烧了一般,无火自燃起来。
不过一会儿,它皮囊之下双臂的阴气都轰然溃散,竟然是被打散了部分魂体。
薛今是伸手按住眼角,金光隐入其间,用桃枝一下一下敲在手心,叹道:“碰我眼睛,就这么想死?”
“说吧,你和林语琅签订了什么契约。”
薛今是抬脚走过去,林语琅脚下两个影子明明灭灭,一方受伤惨重,另一方则壮大。
这状况下,阴气开始减弱,厉鬼狡猾得很,打不过就朝林语琅身体里躲。
宴来朝一直在旁看薛今是单方面碾压厉鬼,这时见她玩不起,皱眉提醒:“别让它跑了!”
“知道。”
黄符飞来,凌空而立,薛今是单手生火点燃桃枝,金光画上符咒,雷神形状瞬间跃然纸上
薛今是左手结印,踏罡步斗,脚下七步七星——
“天雷召来!”
印成符毕,七星踩上贪狼,天雷降下,骤然劈在“林语琅”头顶!
“啊啊啊——!”
阴森尖叫划破长空,宴来朝上前捂住薛今是耳朵。
薛今是一愣:?
眼前林语琅身上重影忽闪,两道清晰的影子来回拉扯,厉鬼遭受了雷法重创,已经奄奄一息。
但奇怪的是,这样了她竟然还没脱离林语琅的身体。
脚下黑影一颤,最后合二为一,林语琅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薛今是撤回雷池符咒,若有所思。
宴来朝只看出了一点门道:“这是还没有解决?”
“嗯,他们的契约有问题,厉鬼没出来。”
薛今是说完伸手放在宴来朝手臂上,把浑身重量偏移过去,宴来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一怔,问:“……你做什么?”
薛今是幽幽叹气:“劳烦扶我一下,虚脱了。”
用完雷法消耗太大,身体完全承受不住这样持续不断的输出,他现在浑身发软脚步虚浮,没人靠着估计都能直接跪下。
宴来朝:“……哈。”
他回过神来,闷笑一声。
地上的林语琅睁眼醒来,她条件反射去拉扯身上的衣服,抬头却发现自己不在任何房间里,而面前却是姿势奇怪的薛今是和宴来朝。
林语琅张大嘴巴,眼中惊恐之余是满满的吃惊。
薛今是大大咧咧靠在宴来朝肩上,垂眼问她:“没事吧?”
林语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躺在地上,连忙站起身,惊慌失措地说了句:“没、没事!”
然后转身逃进了房间里。
薛今是在后边哂笑:“小鬼难缠。”
他拍了下宴来朝,道:“来,扶我回房间。”
宴来朝任劳任怨,把他扶到房间的床上。
薛今是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起来洗漱完,外边黑漆漆一片,他仰面躺在床上,偏头看宴来朝,嫌弃:“你就不能去沙发上睡?”
“能睡你这床,我已经作出让步了。”宴来朝绝不挪窝。
薛今是捂脸,咬牙翻身到床边上:“……还真是辛苦你了。”
夜里寂静无声,宴来朝从没跟人在一张床上呆过,他闭眼也没有睡意,倒是薛今是呼吸绵长,睡眠质量奇好。
他原本辗转反侧有点气,但手一不小心碰到薛今是的衣角,宴来朝心脏鼓动突然漏了一拍。
回想起刚刚和厉鬼那一战,旁观时青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长身玉立,惊天动地又轻描淡写,一个背影一个侧脸都帅得让人后知后觉心动。
“嘶。”宴来朝躺平。
他闭上眼睛,明明关上灯什么都看不清,但薛今是的存在感却异常强烈。
好像有点栽了。
恍惚间入睡。
再睁眼时,宴来朝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陌生的院子里。
早莺暖树,杨柳堆烟,院子里雕梁画栋,一花一树一假山摆设都有讲究,建筑独具风雅。
宴来朝:“……我这是在做梦?”
他沉着脸四处观察,脚步不动,忽然远处有声音由远及近,宴来朝刚抬头,就见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跑过来。
宴来朝想让开,那人却像看不见他一样猝不及防撞上上来,然后穿透而过。
“还真是做梦……”
宴来朝看一眼自己的手,觉得有点奇怪。
他怎么会梦到从来没见过的地方,还有没见过的人。
“小少爷!”
衬衫男人跑到廊下一个少年的面前,弯腰扶腿气喘吁吁,非常焦急:“小少爷,求你救救我爸吧,他真的快不行了!”
宴来朝转过身见少年背对他,懒洋洋坐在栏杆上,靠着回廊的柱子,穿着长长的红色道袍。
“不救,滚。”
稚气的少年嗓音语气淡漠疏离,衬衫男人面色一变,痛哭流涕地上来要抓少年的衣摆,却被旁边冒出来的保镖拖走。
他渐渐远去,哭闹着嘶声裂肺咒骂他:“薛今是,你见死不救丧尽天良,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薛今是?!
宴来朝神色怔然,他想要绕过去看少年的正脸,但还没动作,就先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喂……你也是来求我救你的?”
少年骤然转头,手撑在身侧,抬头和站着的宴来朝对视。
“生魂离体……还有个酆都大帝印,嗤,原来是下面来的人。”
宴来朝有些不敢认。
穿着道袍的少年眉眼充满稚气,看着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只和他认识的那人有三分相似。
他眼里尽是讥讽,看着宴来朝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此外还有一分兴趣。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见宴来朝不说话,少年充满恶意地开口挑衅。
宴来朝皱眉:“你是……薛今是?”
薛今是从地上捡起块石头砸他,但石头却穿过宴来朝的魂魄落在远处,发出噼啪的声音。
他忽然失了兴趣,把腿横上来踩住栏杆,用手垫住后脑勺,让他滚。
“生魂……不想死就快滚。”
宴来朝终于有点恼了,他之前听家里人提起过这种情况,自己应该是入了魇。
早知道薛今是换了芯子,却没想到他长大了看着安静乖巧,少年时这么没礼貌。
有的魇自成世界,有的魇却入过眼云烟,出来就散了,眼前应该只是薛今是曾经的一小段记忆。
“你这小孩儿!”他想说道两句,眼睛却瞟见薛今是手腕上有什么东西,下意识皱眉凑近。
薛今是却在他靠近的时候忽然睁了眼,看着宴来朝眼神骇人。
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少年人能拥有的气势,如果不是刚才目睹过他斩鬼的场景,宴来朝还有可能会被他吓到。
他没有退却,伸手想握住薛今是的手腕,但少年飞快地躲开了,视线冷冷扫过来。
“我让你滚,没听见吗?”
“回魂!”
没等宴来朝继续,远处忽然传来玄奥的声音,他眼前一黑,再睁眼的时候外边天刚破晓,眼前是酒店熟悉的房顶。
“我的手好摸吗?”
阴测测的声音响起,宴来朝下意识偏头看向身旁的薛今是,但意外的是他双眼紧闭,不像是醒了的样子。
而宴来朝的手正搭在薛今是的手背上,他立马受惊一样立刻弹开,随后偏头,瞳孔皱缩。
“收回也没用,我都看到了。”
薛今是坐在一旁的藤椅上,面色闲适,如果忽略他现在半透明的状态,再忽略宴来朝身边跟个尸体一样的“薛今是”的话,这一切都很正常。
“薛今是……”宴来朝指尖蜷缩起来,看着薛今是神色复杂。
薛今是惊讶:“……竟然认出我来了。”
他如今魂魄离体,身体一个样,灵魂一个样,薛今是还以为宴来朝醒来后,要多花点时间才能让他明白过来。
宴来朝从床上起来,听他懒懒道:“你昨天是不是被吓到了,刚才还差点离魂……我都这样了还要给你招魂,真是天生劳碌命。”
“真是薛今是……”宴来朝看着他神色复杂。
“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薛今是似笑非笑睨他一眼,谁知道你晚上抽什么疯,忽然能力大涨。
补过头了呗,肉身承受不住如今能力恢复四成的魂体,可不就被迫离魂了。
他道:“昨天那雷也劈到我脑袋了。”
宴来朝:“……”
“商量一下。”
薛今是揉了揉额头,对宴来朝说:“把灯开开。”他撇了一眼宴来朝身边的躯体。
宴来朝伸手开灯:“做什么?”
薛今是神色复杂:“身体和魂一起出现,你不觉得恐怖吗?”
“……你害怕?”
“嗤,我是觉得你会怕。”
宴来朝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薛今是态度这么坦荡,那他也就直白问出来:“你怎么变样了?”
薛今是一脸“你终于问了”,他清清嗓子,说:“我穿越了。”
宴来朝点头表示知道。
薛今是:“……?”
他诧异:“接受的这么快。”
宴来朝没回答,而是来回看了他一眼。
现在的薛今是和魇内的少年有八分相似,几乎是等比长大,脱去稚气,五官变得更加成熟了。
他留着长发,在身后散开,耳边一条长长的辫子,身穿跟魇中如出一辙的红色道袍,上边袖着金色的暗纹。
仅有的一些区别,就是现在的他道袍破烂,头发也有些散乱,而眼睛是完全的金色。
宴来朝忍不住问:“你的衣服,还有眼睛是怎么回事?”
薛今是伸手揣进残破的袖子里,说的时候浑不在意:“死的时候衣服就这样……至于眼睛。”
他伸手摸了一下眼角,瞳孔中央立马浮现出一个复杂玄奥的阵法来:“我眼里有封印。”
封印一听就是不详的东西,宴来朝想问,但对上薛今是难得笑盈盈的眼睛,明白他不会说。
能告诉他这些已经是信任的表现了。
不过他也有些心热,顿了顿后再次开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是个好人。”薛今是用手指搅了搅小辫子,语气十分真诚。
酆都大帝公正严明,说好人都是委屈他了。
但宴来朝听着沉默了很久很久。
薛今是倒是觉得现在很不错,身体呆在宴来朝身边能恢复加强,他灵魂脱离出来也能自由行动,一箭双雕,美滋滋。
这样今天再对上那厉鬼,他都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了。
“你给我请个假。”
估计要过个两三天他才能回去。
头顶上灯光明亮,薛今是拍拍手,觉得腹内空空,他忽然起了个主意。
“你叫点饭菜,再点三炷香给我贡上一贡。”
宴来朝抬眼看过去,转身伸手在他身体的鼻下试探一番,等感觉到绵长的呼吸后才收回手。
“没死也能受贡?”
薛今是拍拍袖子,伸手支着脑袋:“死了,但没完全死,你试试不就得了。”
半个小时后杜河到了,宴来朝带好口罩去拿,回到房间后把东西一一摆出来。
一个小香炉,三柱香,几碟子菜,和一套崭新的红色道袍。
薛今是等他点香给自己上贡,却注意到新衣裳,走过去蹲下好奇:“你让他新买的?”
“嗯。”宴来朝又瞟一眼薛今是身上破破烂烂,漏胳膊漏腿的衣服,问:“你生辰八字多少?”
知道烧东西要八字,但薛今是摇摇头:“我又不是此界人……要了八字也烧不过来,你直接点燃就行,即使不指名道姓,这四周孤魂野鬼也不敢来抢。”
他指指自己金色的眼睛:“这东西,厉害着呢。”
宴来朝把香插上点燃,饭菜放在案前,薛今是面前立马出现了几盘菜。
他拿起筷子吃吃喝喝,宴来朝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离魂之后好像活泼了点。”
“你是在骂我平常是个面瘫吧。”薛今是丝毫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调侃道:“就那半僵不僵的脸,笑起来要吓死谁?”
酒足饭饱,薛今是眼睛弯了弯,他指指衣服,“可以烧给我了。”
衣服点燃,化气后又凝聚成型,薛今是凭空一抓,那衣服瞬间散开,烟似的顺着指尖往他身上附,随后整整齐齐穿戴在身上。
薛今是转了一圈,破破烂烂的衣服消失不见,崭新的道袍罩在他身上,瞧起来就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他道:“等吧,看看今夜厉鬼还会不会出现。”
两人一直等到午夜,隔壁都没有半分动静,空气中的阴气浓度也没有变化。
昨天的雷法威力很大,连薛今是这个使用者都会脱力,估计厉鬼被打得够呛,按照昨天它受伤后林语琅就提前醒来的情况看,两人出现是根据灵魂强弱决定的。
现在厉鬼弱于林语琅,它就没法出现。
“直接过去。”
薛今是拍板决定,林语琅身上的厉鬼凶性太大,和程衣衣这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如果就这么放任下去,一旦它挣脱束缚,那么极有可能会大肆伤人。
不如开门见山,跟林语琅好好谈谈,她身上的契约是个麻烦事。
他转头对宴来朝道:“等会儿你给林语琅开天眼。”
宴来朝点头:“可以。”
付桓宇今天下戏早,他开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宴来朝,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就注意到了不同。
这特么,怎么是从他哥房间走出来的!
付桓宇想到今天薛今是莫名其妙竟然请了假,又联系到刚从他房间里走出来的宴来朝……
可恶,住脑,为什么他脑子里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
宴来朝走出来,付桓宇立马忍不住探头朝他房间里边瞅,遭到偶像一个冷冷的注视。
他尴尬地挥挥手:“宴老师你好哈哈哈……”
薛今是在他旁边双手拢袖,心满意足地揣了个爽,他在自己脸上下了个障眼法,然后用手肘捅了捅宴来朝。
“你凶他干嘛。”
宴来朝一顿,低声反驳:“……没有。”
那边付桓宇也不知道宴来朝为什么一直站着不说话,他只觉得空气中突然充满了压力,冷不丁让他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那个……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付桓宇受不了了,他对宴来朝来了个九十度鞠躬,然后飞快逃进自己房间。
宴来朝:“……”
……他脑子没问题吧?
“别看了,去隔壁敲门。”薛今是笑着催促。
敲门声响了好几秒,里边才传来林语琅警觉的声音:“谁啊?”
“宴来朝。”
林语琅很怀疑:“宴影帝怎么会来我这里,你到底是谁?”
薛今是说:“你直接说她身上有厉鬼试试。”
“嗯。”
“我知道你身上有厉鬼,开门,我们谈谈。”
这次里边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思考宴来朝话里的真实性,随后应该是信了,脚步声渐渐走进,下一秒门就被打开,露出门后林语琅憔悴的脸。
她看见宴来朝显然有些惊讶,神色十分复杂:“……没想到真的是宴老师。”
“进来吧。”
宴来朝进去后,薛今是差点被林语琅光在外面,好在是灵魂状态,可以直接穿墙而过。
林语琅显然已经被困扰了很久,一进门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异常急切,仔细看还能瞧出几分颤抖,她看着宴来朝像是看着救命稻草,情绪激动地问:“宴老师怎么知道我身上有……那个东西的?”
林语琅非常惧怕厉鬼,怕到连提起它的时候都只敢用代称。
宴来朝看她一眼没回答,反而说:“你等一下。”
他伸手在林语琅眼前空气中抚过,念道:“真形速现,速现真形!”
一瞬过后林语琅睁眼,薛今是清了清嗓子,对她裂开嘴:“林小姐晚上好。”
“鬼啊——!”
近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林语琅的精神处于崩溃边缘了,骤然见到突然出现还半透明的薛今是,她两眼一翻,三盏灯直接灭了两盏!
薛今是连忙念了个回魂咒,林语琅回神后不停后退,直到后背贴在墙角,脸上眼泪怕到止都止不住。
他看在眼里,然后无奈地朝宴来朝摊手:“……这状况我真没想到。”
“你别怕,我是薛今是。”
林语琅捂嘴泣不成声:“你、你什么时候死的?”
“……”
薛今是叹气:“我没死,只是出了点小状况……不过这都跟你没关系。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想和你沟通有关厉鬼的事。”
“昨夜厉鬼出没,你却提早醒过来了,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林语琅泪眼婆娑地愣怔一下:“……是、你们?”
“猜对了。”薛今是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毫不自谦地说:“自我介绍一下,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玄学界最年轻的天师——薛今是。”
宴来朝一眼瞧见他伸手衣袖落下来时,手腕上青紫色的痕迹,看着他眼神发沉。
林语琅只思考了一瞬间就选择相信他,之前两次她醒来都遇见了薛今是,这一定不是巧合!
她连忙站起来,擦擦眼泪:“请您帮帮我!”
薛今是往后靠坐在凳子上,道:“我有个问题,你知道这厉鬼的来历吗?”
林语琅咬唇犹豫了一会儿,像是有什么顾忌在,但她一想到自己最近的遭遇,再也崩不住了,心一横决定说出来——
“她是我的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入v啦!非常感谢大家能看到这里,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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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就开始日六了,如果有什么时候来不及更新,我会提前请假告知的。
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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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地府kpi后我考上清华了》
文案:
退休百年转世成男高中生后,祁飞星居然恢复记忆又被召回地府了!
地府鬼口激增难以管理,祁飞星不得不接受返聘走马上任,做回黑无常。
针对大量工作鬼员年龄问题,地府特意推出——好好学习天天捉鬼版·生死簿。
这辈子是学渣的祁飞星白天被迫好好学习,晚上还要捉拿恶鬼,完成每日地府kpi。
于是——
祁飞星白天背完《阿房宫赋》背《琵琶行》,写完函数写几何……成绩排名一飞冲天。
晚上他勾魂索勾吊死鬼,高举哭丧棒猛锤无头鬼……闹得孤魂野鬼鸡飞狗跳。
祁飞星:心累。
少捉一只鬼,多干一百年,眼看着祁飞星即将完不成每日kpi,他的新同桌顾却走了过来,祁飞星抬头一看,嚯!
八字轻,天煞孤星的命格,让鬼前赴后继……这不就是个活生生的天然吸鬼器!
祁飞星:顾却?拿来吧你!
两年后,祁飞星抱着地府年终kpi第一奖励,拉着自己的吸鬼器顾却,踏进了清华的大门。
——
判官顾却身为地府关系户,早早卸任转世,开开心心做了人。
没想到某天在梦里接了个无常的撞鬼举报传单,对方还是他那个脾气暴躁的小同桌,于是他天天念咒召唤勾搭。
前天举报某公司老板养小鬼,昨天举报学校地缚灵扰乱人心,今天又来——
祁飞星忙的晕头转向,愤而飞来:“说吧,今天是什么鬼!”
顾却:“回大人,我心里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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