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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风满璇玑亭 1


  多年来甚嚣尘上,却因十月二十六日饮光窟主一句“到此为止,永无再续”,窟佛赛终于落下帷幕。

  但是,很多人不习惯,或者说,不适应。开赌场的不适应,谈闲言的不适应,想浑水摸鱼的不适应,江湖阴谋论者更不适应,在他们以为,七破窟“永无再续”的后面应该还有其他意思。

  倾情七战后,一场心思未达成的各门派败兴下山,疗伤的疗伤,修葺的修葺,郁闷的郁闷,各找主题发泄心情。猎尘教教主在七佛伽蓝小住两日,也告辞了。

  “永无再续”之后是否真的还有其他意思?

  饮光窟,大慈大悲楼——

  “你说,还能有什么其他意思?”煮水的计冰代淡淡瞥向汇报近几日江湖动向的扶游部众。

  扶游部众垂头微笑:“连属下这般愚蠢的人都不觉得‘永无再续’后面还有什么意思,实在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觉得‘永无再续’后面还有什么意思。”

  分坐桌边的夜多、化地、厌世、扶游、须弥五窟窟主齐齐笑出声。

  十一月,刚过立冬,山中草木凋零不及人间,叶片黄中带青,寒坠枝上,枯叶在夜间滑落,清晨推窗,放眼望去斑驳陆离,寂静无人知。

  几位窟主相约到来,与诸家侍座议事之后,侍座们纷纷告辞,只留几位窟主闲下喝茶。

  饮光窟主今日勾的脸是三块瓦,钴蓝揉面,眉额之上是对称的绿藻,眉心与左眼绘一朵红莲,右眼以整块墨色覆之,鼻两翼各绘两块不规则圆红。这张脸不对称,左重右轻,浓色破颜,乃《湘江会》中钟离春的脸,又号“无盐面”。

  钟离春,无盐邑女,奇丑,奇才。

  水没沸,翁昙突然叹口气。

  “叹什么气?”闵友意单手支额,另一只手玩着摇摆僧。

  翁昙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我在想,冰代每天要浪费多少时间在勾脸上。”

  “浪费?”眼角光芒一动,饮光窟主只捕捉到这个词。

  无忧无愁无知无觉的厌世窟主继续很认真地点头,“是有点浪费。”

  “脸谱本是原始图腾,驱鬼迎神,祭天祀地。唐时,戴脸谱在面上,以歌以舞,称为‘代面’。现在,直接将脸谱画在脸上……”计冰代移步取来茶叶罐,“形必入戏,言必入媚。”

  祝华流点头:“勾脸也需要高深的技巧,就像书法绘画,下笔力道均匀,渲染浓淡有致,毫勾处惜墨如金,破色处力在千钧。这样才能生动有神。”

  翁昙想了想,抿唇:“还是浪费时间。”

  计冰代瞥他一眼,“我拿剪刀绞你一株草药,不浪费时间。”

  须弥窟主司空乱斩拿起她放在桌角的扇,弹开一看,却是白面素扇,当下将扇子扔给祝华流,“空的,写字去。”

  祝华流拿了扇子走到内厅,自己点水,自己磨墨。

  司空乱斩眼角一转,见身边的郦虚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伸手摸摸她的肚子,安慰:“不要杞人忧天,你看冰代,她今天的脸是不是有‘浦烟迷处回莲步’的乐趣。”

  郦虚语懒懒抬眸,“是,是像被莲花蹄子在脸上踩了一脚。”

  计冰代嘴角一抽,瞧了司空乱斩一眼,“罗绮媚横波。”乱斩虽是戏语,那“浦烟迷处回莲步”却是回环句,反过来念,“步莲回处迷烟浦”,同样有意境。而她回的这句,反念亦是一样,“波横媚绮罗”。

  司空乱斩又道:“细眉双拂翠。”翠拂双眉细。

  她笑对:“歌意任情多。”多情任意歌。

  闵友意将摇摆僧的小圆脑袋往桌上一按,“结束了。”

  四位窟主向她看来,就连身在内厅的祝华流也抬起头。

  “嗯,结束了。”水开了,她取来冷壶,将沸水注入其中,去其第一道滚气。茶是碧螺春,不能用沸水。她取三勺茶叶放入远山烟雨白骨瓷壶里,将冷壶的水注入三分,洗茶,随后再注入八分,扣盖心数五下,将第一泡茶水倒入茶海,续冲第二道,扣盖心数十下,将第二泡茶水也倒入茶海。两泡茶水均匀混合,她端起茶海,将色如翡翠的茶汤分入茶樽中。

  茶樽也有讲究,白瓷烧就,瓷面绘着玲珑有致的风物。

  闵友意取牡丹樽,郦虚语取醉蝶樽,翁昙取弥勒樽,司空乱斩取蓝莲樽,剩下白梅樽,留给提扇的祝华流。反观她,却是一只什么画都没有的空瓷樽。

  “以后岂不是随我玩?”闵友意双眼晶亮。

  “那要看你玩谁。”她嗅一缕茶香。

  “就像——”

  “诸如伽蓝老小古锥那一类,随意;涉及到生意、门派、官员的,斟酌。”

  “也就是说,和以前没区别。”

  “为什么要有区别?”

  “……我大概知道了。”闵友意低头喝茶。

  他们坐在大慈大悲楼二楼露台上,红泥小火炉上铜壶九分水,远点的地方是一面海龟背鲸绫花圆镜,眼光再调远,便是重重枝丫,染色黄叶。轻轻垂眼,可见楼下曲折回廊,亭角飞隐。

  祝华流空手走出内厅,端起白梅樽,茶温正好。

  回廊一角站着一名男子,怀抱小婴儿,正轻轻哄着。小婴儿一只手裹在小被子里,一只伸出来,睁着乌溜水滑的大眼睛,扯着男子的头发不依不饶。

  “澹台……”闵友意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舒息轻叹:“真可怜。”

  她冷笑:“谁让他骗我。”

  倒霉失忆也就算了,恢复记忆后突然多出一个相公,还是既定事实的那种,原想教训他一顿回窟,从此两不相欠,却又被庸医告知“已有身孕”——杀了澹台然都不足以让她解气。

  她计冰代是那么好骗的吗?

  澹台然欠教训!

  教训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棋子,一步步引诱,一盘盘设局,让他成为江湖新侠、人中龙凤,豪侠帽子一顶一顶压死他。等到水道渠成之机,利诱,威胁,将他推上左右为难的独木桥,让他跳左边不情愿,跳右边不可能,看他、痛苦、纠结、难堪,她就无比爽快。

  ——七破窟的千年祸害不是叫假。

  无温的笑,破色的颜,让诸位窟主背脊隐隐发寒。

  七破窟有很多上上下下都默认的规矩,就如:我尊的命令一定要完成,无论听起来多么荒诞,厌世窟主的茶一定不能乱喝,无论闻起来多么香甜。

  对于须弥窟主,七破窟一致认为:“说到破坏,乱斩居左,无人敢居右。”

  对于饮光窟主,七破窟一致认为:“说到祸害,冰代居左,无人敢居右。”

  有时候,扭曲到某种境界,他们自叹弗如……

  祝华流突发奇想:“我们之中,最可能背叛我尊的会是谁?”

  众人视线移向无盐面的女子。

  “我?”她扬眉,却不见被怀疑的恼色。

  “嗯。”翁昙第一个点头。

  她浅笑:“为何是我?”

  厌世窟主充分发挥他少思的特点,“因为脑子里跳出来的就是你。”

  “……”

  “……”

  “庸医……”

  “嗯?”

  “你还真是……文德与武功并震,霜威共素风俱举。”

  翁昙一时没理解她的话,却听郦虚语道:“她说庸医你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

  “……”

  祝华流莞尔,转问:“最不可能背叛我尊的,又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嘴里很一致地蹦出一个人:“茶总管。”

  这点无人反驳。

  静了片刻,闵友意将话题再度引回到澹台然身上,“冰代,你要怎么处置他?”

  视线移向廊下抱着婴儿走来走去的人,她笑而不语。

  “不如……”闵友意撑住下巴,懒懒道:“你把他给我吧。”

  “咦?”众窟主齐刷刷瞪过来。

  闵友意脸皮一僵:“你们什么意思?”

  众窟主齐道:“你什么意思?”

  “老子是说他武功不错,收在夜多窟正好。”闵友意气瞪离自己最近的翁昙。

  “收?”众窟主的耳朵自动略过一些词,主动捕捉关键词。

  闵友意眼角一跳,闷喊:“老子不喜欢男人!”

  祝华流意味深长地点头:“显而易见。”

  郦虚语扶额:“友意,你不需要解释太多。”

  翁昙接下句:“解释就是掩饰。”

  司空乱斩唯恐天下不乱:“掩饰太多就是粉饰。”

  计冰代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点缀——升平——”后面四字转为花腔。

  “……”众窟主低头喝茶。

  两杯水下肚,闵友意先行离开,祝华流随之,桐虽鸣接走了郦虚语,司空乱斩扯了翁昙一道走,很快,大慈大悲楼安静下来。

  喧闹似乎被他们带走,宽阔的露台上只剩她一人。注视镜中的自己,浅浅一笑,她将樽中余下的茶水和壶中泡过的茶叶一起倒入水漏,取下重新沸腾的水,逐一清洗这些茶具。

  这种小事,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做,反倒有一种沉涤的乐趣。

  洗完,卷袖将茶具收入内厅,抬眸时,见华流摊在书桌上的折扇,她取过一看,扁了眼睛。一面用墨汁勾了几缕枝杆,嶙峋如爪,另一面……嶙峋如爪,几缕枝杆,就像前一面的复制。

  翻过来看看,翻过去看看,她取出勾脸的胭脂墨,拿细兔毫蘸满梅红,笔尖落在嶙峋如爪的枝杆上,却迟迟未点。

  皓腕轻垂,轻抬,只觉得兴味不浓,索性放下细兔毫,将折扇重新摊回去。

  取了终老烟波扇,提裙下楼,短暂沉涤的脑子又开始浮白飘红。

  饮光窟的职能重心是官场,穿针引线布置了这么多年,七破窟在官场上的暗力已独当一面。要她以为,江湖比官场简单,虽然也有勾心斗角,却是小儿行为,贻笑大方。

  因为诞子,今年在官场的计划有所推迟,但她却不觉得心急。

  孩子的出生,减去让她痛了两个时辰的难受,剩下的就是新奇和兴奋。至于孩儿的爹……在回廊处站定,四下看看,不见刚才逗婴儿的人,她往前走了一段,下台阶,绕院墙,看到他靠在树边的背影。

  走过去,才发现他不是靠树,是抱树。

  眼神涣散,明显在发呆。

  “你学介子推吗?”

  “……”他微微看了她一眼,眼帘很快垂下。

  “介子推抱树,焚身明志,不食他人之黍。”总之就是一个死撑骨气的家伙。扇摇微风,阵阵香气随风送来。

  妖风阵阵……他无端想起有台的话。

  “你打算一直这么不理我?”她绕树走了一圈。

  “……”

  “觉得委屈?”

  “……”

  “你……”她想说什么,却突然顿语,心头因他的沉默生出些许不快,索然无味之下,迳自向藻风自熏楼行去。

  身后传来一道极轻极轻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但她偏头,慢慢转身,无盐面上,一双妖目平静地凝视他。

  如果没听错,他刚才叫的是——

  溪儿。

  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性格。

  溪儿,戏儿,这名字简洁得让她鄙视。

  “我知道你不是……”他靠在树杆上,眸子里映着无盐面,视线却不知盯在哪里,像是说给她听,却更像自言自语:“从你打我那一掌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

  在闵友意找到他们的时候,在她牵着满天戾气走向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梦醒了。但他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一门心思捧着心送到她前面,希望得到她的原谅,直到她在他心上又揉又捏、又戳又砍,心酸了……停下步子,回头看看,他如珍如宝的记忆画面,其实都是她的刀刀剑剑。

  七破窟饮光窟主,阴阳怪气,言必入媚,我行我素,醉心权术,于旁人无心,于陌路无情。就像现在的她,静静站在那里,妆面绸裙,盯着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路边的陌生人。

  他注视半晌,眼底闪过一道边沿般的光,转眼隐没。

  她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长睫徐徐一眨如蝴蝶合翼,再抬起时,人已转身。

  纵然如此,他依然觉得——

  双眼如横波,甘愿沉溺不愿醒。

  抬手捂住眼睛,他自嘲地弯起唇角,脑中走马灯似的闪过无数画面,受伤的她,惊醒的她,茫然的她,坐在土豆花前的她,画葫芦瓢的她,恢复记忆的她,杀人的她,狡笑的她,冷酷的她,嚣张的她,目空一切的她……他喜欢的、一心想要陪伴终老的,究竟是哪一个她?

  也许,有件事,他需要确认。

  转眼两天过去,窟中一切如常,该忙什么的忙什么。

  大慈大悲楼,北书房内,安和将一封信递到计冰代手上:“窟主,我们可以行下一步棋了。”

  她眸角一亮,展信读后,微微一笑:“有两个月的时间准备。”

  “属下早已物色了几个位置。”

  她螓首轻垂:“如有必要,特别时期,我们可以亲往协助。”

  安和面有难色:“可您……”

  “但说无妨。”

  安和叹气:“小窟主不足半岁,您若离开……”

  “带他一起。”

  “属下是怕……”如今江湖上各门派对七破窟多有怨怼,寻到机会就找麻烦,他是怕刀剑无眼伤到小窟主。

  “有些事,从小就要习惯。”她并不担心。

  出了大慈大悲楼他就把刑家兄弟赶到夜多窟练功去——打定主意,安和稳了稳心神,重拾微笑:“窟主这次想唱哪一出?”

  她左右为难:“你看是《桃花人面》合适,还是《齐东绝倒》应景?”

  “《桃花人面》利于伪装,《齐东绝倒》过于引人注目。”

  “那就《桃花人面》。”她从善如流。

  两人又低声商量了一阵,敲定细节和待办事项后,一起出了北书房。经过南书房时,安和走进去,她站在门外,见部众们埋首处理全国汇总的事务,时而迸起一道花腔,深感欣慰。

  信步来到小花汀,子子正在亭中推着摇床哄小婴儿睡觉。

  “还睡?”她坐到摇床边。

  “嘘——”子子将食指压在唇上,悄悄声,“小窟主是睡到一半被吵醒的。”

  “他呢?”

  她不提名字,子子却知道她问的是谁,轻答:“刚才见小窟主睡着,他出去了。”

  樱唇轻抿,她伸出手指头戳婴儿的脸。

  “窟主!”子子吓得赶紧将她的手握住,欲哭无泪,“我好不容易才哄他睡着。”

  她闷闷瞪了小侍女一眼,抽回手,玩扇子。

  子子却凑过来:“窟主,你看澹台大侠是不是被我们玩得太过?”

  她摸摸自家小侍女光滑白嫩的脸,老气横秋:“这样玩才有意思。”

  “……”

  “就如看戏,一部戏,折子越多越尽兴。台上的桥段要波折起伏,生旦净末的情怀要忐忑起伏,时而欲语还羞似小桥流水,时而琵琶铮铮如沙场点兵,欲得的,得不到,欲思的,思不成,欲恨的,却贪那一眼花心,欲怨的,却恋那一点温柔,拉拉扯扯,摇摇摆摆,将看客的心思吊上来扔下去,吊上来再扔下去,反反复复,复复反反,玩得他们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甩袖落幕,岂非人生一大快事。”折扇一翻一转,如天官素手,牵云起雾。

  子子眨眼:窟主的意思就是……玩完了甩手,任你东南西北飘,我意逍遥足矣?

  她偷偷抬眼,自家窟主妖眸半敛,素额微偏,眉眼唇角一点情绪,非笑非嗔,非怨非怒,纵然是那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朝堂贤相,也不过如此气度吧。

  是这个意思……子子肯定。“窟主……”软软靠过去,搭在摇床边沿看着渐渐漂亮的婴儿,她深深一叹,“您总是让子子无言佩服。”

  “如何是无言佩服?”

  “仰之弥远,俯之弥深。”子子叹口气,满脸的先天下之忧而忧。

  饮光窟主闻之大笑。摇床中,婴儿四肢蜷动,慢慢睁开眼。

  同一时刻,听剑阁——

  澹台然、神羞和石勒正站在阁外。石勒从开封回来,似乎是有事要办。

  听说了伽蓝七战,加上神羞碎碎叨叨的描述,石勒对澹台然是同情多过可怜。趁大家聚在一处,他道:“兄弟,竹外桃花三两只,天涯何处无芳草。”

  澹台然眨眼。

  “我们家窟主是祸害啊!还是属千年的那种。你把心系在我们家窟主身上,和把心喂狗有什么区别……是说没得比的意思。”石勒佩服他的勇气和坚持。

  “……有区别的。”澹台然表情扭曲。

  “你到听剑阁来干什么?”神羞拐了石勒一记。乱说话!

  澹台然用食指挠挠脸:“我想问问,我在伽蓝用的乌剑……”

  神羞飞快道:“自然收在听剑阁里。”

  “我可以看看吗?”

  “看没问题,但不能拿出来。窟主有吩咐。”神羞将条件说出来。

  “不会拿。”他肯定。

  听剑阁有四层,无人驻守,但每隔一日便有侍女打扫。三人入阁,看到扇开八面,空气无香,感觉森森剑气迎面扑来。神羞、石勒早已熟识,他则难掩震惊。

  这不是剑阁,是剑窟。

  剑,有长有短,剑架,有同有异。有的架子分上中下三层,每层一剑,似文武百官,有的桌子奇高,只放一剑,似王侯将相,有的剑则整齐斜挂在墙面上,似千军万马。

  他站到一张桌子前,盯着剑鞘上的花纹,轻道:“她很喜欢剑。”

  “自然!”神羞在另一边抢白,“我家窟主喜欢剑,谁都看得出来。”

  “但她很少用剑。”

  神羞嗤笑:“谁规定喜欢剑就一定要用剑!”杀人的未必全是刀。

  “那倒是。”他点点头,抽出桌上那柄剑,默运烈焰神剑心法,注气于剑……

  嗡——剑断。

  神羞呆了。

  石勒也呆了。

  窗外,数片枯叶从枝头坠落,旋也不打一个。

  “窟主——”神羞两腿成轮,带起一地落叶冲到小花汀时,计冰代正抱起睁大眼的婴儿。

  “啊——咯咯——”婴儿卷着小手向神羞扑腾。

  神羞奇迹地站直,宛如撞上一堵无形的墙。

  “怎么了?”素颜向神羞偏来。她今天没有勾脸,静静淡淡的,让神羞心里“咯噔”一下。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拼了!神羞深深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澹台然!刚才澹台然说想进听剑阁看看但是他把剑看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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