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棋子

　　不多会，王萌萌带着一个中年女人回到办公室，不用，这个留着干练短发、身材精瘦的中年女人就是公司曾经的二号人物，吴芳。


　　严盐本来站在会客区前，她想等吴芳进来之后，主动上前握手。吴芳是公司的创业元老，又是现任合伙人，基本的礼节应该樱但是，看到吴芳倨傲的脸色之后，她改变了想法，她站在原处，并未迎上前。


　　王萌萌领着吴芳走到会客区，站定之后，对严盐介绍道：“盐姐，这位是吴芳，芳姐。”又对着吴芳介绍道：“芳姐，这位是严盐，盐姐。”


　　吴芳嗓子里发出一点类似金属刮墙时的噪音，：“盐姐，呵。”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尊称，甚至连鄙视都算不上，她发出的声音与反复清除粘在喉咙里浓痰的嘶哑声没什么区别。


　　严盐不准备握手了，不要握手，她现在就想让吴芳滚出她的办公室，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骂娘的话已经在喉头转了三百三十圈，只要舌根稍稍一松，马上就会喷薄而出。但是，她忍住了，她是终生合伙人，她是首席品牌官，她必须有风度，她笑了笑，：“坐吧。”自己先坐了下来。


　　王萌萌嗅到了火药味，她知道大战一触即发，前任二号人物和现任二号人物之间，合伙人和终生合伙人之间，马上会有一场惊地泣鬼神的恶战。这间办公室，已成是非之地，久留无益，走为上策，她对严盐：“盐姐，我跟市场部有个会，你们先聊。”着，对吴芳微笑一下，瞬间消失。


　　吴芳并不急着坐，她慢慢踱步，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东看看，西摸摸，时不时发出一声感叹。她回到了应许之地，在这里，她度过了多少时光，那些快乐的往事，忧赡往事，如花儿一般开了又谢，谢了再开，让她感慨万千。


　　严盐心里暗骂：贱人就是矫情。这间办公室重新装修过了，早已面目全非，一点昔日的影子都看不来，假惺惺怀什么旧，无旧可供贱人怀。她不话，静静坐着。


　　吴芳长吁短叹，好一阵，才回到会客区，一屁股坐在单人沙发上，大咧咧望着严盐，：“听了很多你的事迹，久仰大名，今终于见到了。”语气不阴不阳，脸色不冷不热，意思不明不白。


　　严盐哪里吃她这一套，当即问道：“哦，听什么事迹了？”


　　“哼，呵呵呵呵。”吴芳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笑声，故意笑得很傻，傻里傻气，傻到冒烟，她毕竟不是真傻，装傻，总是违和的。


　　严盐决心主动出击，问道：“你的病怎么样了？我听你已经回家休养了大半年了。”


　　“我没病。”吴芳决绝地回答。


　　严盐忽然很同情她，每个精神病人都这么，没有一个精神病会承认自己是精神病，他们总是告诉别人“我没病”，就像刚刚吴芳回答的那样，语气、神态、声调，都和她一模一样。同情心，一旦泛滥，便一发不可收拾，严盐诚恳地：“不要讳疾忌医，好好治疗。”温暖和煦，闪耀着母性的光辉。


　　“告诉你了，我没病，我没病！”吴芳重复一遍，情绪开始出现失控的迹象。


　　“好啊！”严盐一拍大腿，大喊一声，吓了吴芳一跳。她接着：“没病马上回来工作，公司明年的业绩要翻两番，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是合伙人，该担的担子必须担起来。”


　　吴芳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就像黑夜中划燃的一根火柴，一下子变得很亮，但也只亮了那么一下子，很快熄灭了。她装作无所谓，：“我休假后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证明我这个假，休对了。”可以想象，装出来的无所谓，有多假。


　　严盐意识到了什么，问：“你今回来，跟安娜姐见过面了吗？”


　　吴芳马上强调：“我跟安娜姐经常见面，有时候每周都要见面。”


　　严盐知道事情有些复杂，看起来吴芳是想回公司，安娜姐不同意，可是，安娜姐又让她做了合伙人，她是唯一一个在公司没有职务的合伙人，可以是安娜姐念旧，也可以安娜姐是洞悉人心的宗师，掌控团队，安娜姐的本事绝对是世界第一等，吴芳这个重要棋子，安娜姐的安排进退自如，妙不可言。


　　此时肯定不宜乱表态，但严盐觉得做一点试探是可以的，也是必须的，便问：“你想回来吗？”


　　吴芳眼中那根燃了一下子就熄灭的火柴又被点燃了，她知道障碍在哪里，：“可是……”


　　严盐立刻做了一个压低的手势阻止她，她俩的眼神一接触立刻产生火花，双方都是明白人，都知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千万不能出来。严盐调侃道：“可是什么可是，可是这间办公室已经是我的了。”


　　吴芳用无名指的指甲轻轻挠了一下额头，：“安娜姐信任我，我休养这么长时间，仍然让我做合伙人，我问心有愧，想再为公司做点贡献。”


　　“你知道这次引入战略投资人之后我们的业绩压力吗？明年业绩要翻两番，后年必须上市，否则……公司，我们就只能拱手让人了，跟丰润的对赌刚刚涉险过关，更大的挑战来了，你是创业元老，又是合伙人，这个时候，你不能再休假了。”严盐只想往吴芳心中星星点点的火上浇一点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吴芳已然是困兽，迫切期待被解放出来，谁把她放出来，谁就是她的恩人。


　　吴芳当场表态：“只要公司需要，赴汤蹈火，我在所不惜。”


　　严盐知道不能把话得太死，毕竟还有安娜姐这一关，她不能明面上和安娜姐对着干，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跟吴芳，她沉吟片刻，：“前两次我们的活动你应该都知道，很成功，公司决定乘胜追击，再次跟花牛合作搞一个大型的设计师比赛，目的呢，是潜移默化把我们新产品线的风格和设计理念做一次市场推广，只要做成了，明年我们的扩张计划就有了根基，未来可期。”


　　吴芳显然并不知道这个计划，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想问，又不好开口，扭捏地：“新产品线……”


　　“花牛方面的具体方案已经拿出来了，他们要求下周一就要正式启动，我们这边迟迟难产，我马上还要和杰米他们开会……”


　　“是不是杰米咬死不松口，”吴芳顾不了那么多，打断严盐，咬牙切齿地：“哼，他太固执，根本不考虑公司的利益。”


　　看起来吴芳是吃过杰米亏的，严盐忽然有个大胆的念头，她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晦暗地：“你跟杰米是老同事了，如果有你敦促他，事情肯定会顺利得多。”


　　机会在前，怎能错过，吴芳态度铿锵地：“我来抓这个计划，杰米绝对不敢兴风作浪。”


　　严盐笑了，笑得很灿烂，她起身，主动伸出手，：“你是合伙人嘛，一会我跟杰米开会你也来听听吧。”


　　吴芳一时楞了，反应过来之后，闪电一般起身，双手握住严盐的右手，语无伦次地：“好的，谢谢，谢谢，好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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