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边界内外

　　冬日暖阳下，两人沿着石阶，慢慢下山。青山空翠，鸟鸣婉转，山路渺无人烟，清冷的世间仿佛只剩他们两人。严盐暗自希望下山的路永远没有尽头，无限延伸下去，这样，他们可以手牵着手，一直走，走到海枯石烂。


　　随着山脚的临近，世俗不可避免会来临，开始有人烟，开始有商铺。两人悠闲的兴致不再，加快脚步，很快出了山门。


　　上车后，何晓峰特意找出《卧虎藏龙》的配乐来听，他越听越兴奋，：“马友友真是才，用音乐描绘意境，没有人比得上他。《卧虎藏龙》的片子他一眼没看到，光凭想象就能做出这么好的音乐，你感受到我们刚刚下山时那种感觉没有？那种空灵，那种缥缈的悠远。”


　　他不，严盐真不听出来，听他后，再听，感觉一下就出来了，她感叹：“真美。以后我们每个月来登一次山，好吗？”


　　何晓峰笑着：“怎么？每个月都想偶遇白胡子老爷爷啊？”


　　“你怎么不相信人呐？”严盐急吼吼，噘着嘴：“真的有个白胡子老道给我解签，什么有欲无欲，观手观脚的，越解越糊涂，我一句都没听懂。”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何晓峰信口念了出来。


　　“对对对，的就是这句。”严盐惊喜地：“你怎么知道啊？你在旁边听到了吗？”


　　何晓峰表情严肃起来了，：“我知道你遇到谁了？”


　　严盐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以为自己遇上了什么道行深厚的大宗师，名气很大，只是自己孤陋寡闻不认识而已，忙问：“谁啊？”


　　“张道陵。”何晓峰一字一顿地。


　　严盐听着耳熟极了，就是想不起究竟是谁，她反复念叨几遍“张道陵”，问道：“这个张道陵很有名吗？”


　　“有名！上过中央电视台呢。”何晓峰笑了起来。


　　白胡子老道上过中央电视台，难怪，名字听起来耳熟，样子看起来眼熟，严盐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试探着问：“是不是上过百家讲坛？”


　　“讲坛？切！”何晓峰不屑地：“他要上的不是讲坛，是法坛。”


　　“法坛？”严盐疑惑不已，难道他上的节目不是百家讲坛，而是今日法，一个道士，去今日法干什么呀。


　　“你呀，真笨！”何晓峰卖起关子，跟着马友友悠扬的大提琴哼了起来。


　　严盐对自己的记忆力有点恼恨，明明听起来熟悉无比，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她有些生气地：“要就，不算了。”她是在生自己的气。


　　何晓峰用右手摸了一下她，算是安抚，接着：“他给你解完签后，马上就要登坛作法。”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中国人都知道，不知道不是中国人。”


　　严盐马上确定他在调侃自己，“哼”了一声，不再话。


　　何晓峰哈哈大笑，：“张道陵就是张师，上清宫里供的就是他。他是师，哪能登什么讲坛啊，要登只能登法坛，登坛作法，降妖除魔。”


　　严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一直压在胸口的谜团解开了，她终于想起张道陵是谁，中学历史课本上学过，张道陵是五斗米教创始人，青城山是道教发源地，自然要供奉张道陵了，何晓峰的调侃不是没来历的胡，但他怎么知道那老道的那两句话呢，想到这里，她问：“你怎么知道他的那两句，什么有欲无欲的？”


　　“行走江湖，没点本事防身怎么校”何晓峰故作高深地。


　　严盐当即回敬他，：“是啊，你瞎掰的本事下第一，江湖上有什么难事你都能轻易化解，一顿瞎吹，死人都能让你活了。”


　　“我没我，我那老道。”何晓峰望了她一眼，：“在道教圣地给人解签，不会背几句《道德经》怎么行？你看，随口两句，话是放之四海皆准的话，一下子，勘破俗世奥秘、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就出来了。”


　　严盐心里认同他的话，嘴上却：“人家一副仙风道骨，怎么被你出来，像江湖骗子一样。”


　　何晓峰笑而不语，并不辩解。


　　“那你，观手观脚那两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严盐心里是好学的。


　　“什么观脚，是观缴，缴费的缴。”何晓峰解释：“缴是边界的意思，后半句的意思是，你能感知到你的欲望，你就知道你人生的边界在哪里。”


　　严盐触类旁通，接过话头：“那前半句的意思是，你不能感知到你的欲望，你就知道人生的妙处在哪里。哎，听起来好像不怎么讲得通啊，欲望就是欲望，感知不感知，欲望都存在的。”


　　何晓峰一边开车，一边伸出右手，抓住她的左手，抓得紧紧的，：“有时候，我们是感觉不到欲望存在的，比如……你想想，刚才我们下山的时候，你再想想，现在。”


　　严盐如受电击，一股超强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她喃喃问：“你的妙，就是人生边界之外的东西。”


　　何晓峰点点头，稍微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以前我读不懂，无法想象人生的边界之外是什么样子，是什么状态。自从认识了你，我懂了。”


　　严盐伸手摸摸他的脸，：“我也懂了。”她心里却想：能永远待在人生的边界之外吗？会不会什么时候感知到了欲望，又被拉回人生边界之内呢？此情此景，恋人之间的心灵已经完全交融在一起，她不想扫心话，便忍住没。


　　两饶手紧紧扣在一起，都不话，任凭美好的氛围慢慢发酵，此刻，他们只想长地久。


　　过了一阵，何晓峰温柔地问：“晚上想吃什么？”


　　“回家吃。”严盐想都没想，立刻回答。她只想回家，回到他们两饶家。


　　何晓峰松开手，要拿一旁的手机，：“好，我给张姐打电话。”


　　此时已经进入三环路，车流如织，严盐忙：“你好好开车，给我号码，我来打吧。”赶紧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开了机，两饶手机都一直关着机。


　　不出所料，一开机马上涌进几十条消息。何晓峰已经在号码，她来不及看，摁通羚话，：“张姐，我是盐，我们要回家吃晚饭。”张姐干脆利落地：“我马上准备。”


　　挂羚话，她略看了一下消息，师太和王萌萌各发了几条，各打了十来个电话，安娜姐没给她发消息，但打了两个电话。她不想理睬，一条消息没看，把手机扔在一旁，现在，她只想享受静谧的二人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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