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灵魂的桥梁

　　何晓峰拿一张餐巾纸接着，用力一压喷嘴，一道沐浴露喷出来，在餐巾纸上面画了一道道卷曲的圆圈。


　　“看到没有？”何晓峰拿着餐巾纸，像在展示什么重要的科研成果。


　　严盐和张姐对视一眼，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感觉他神志失常了，做疯事，疯话。


　　“这就是流体力学中的卷取不稳定性。”何晓峰的解释像是神经病饶独白，只有他自己能听懂。


　　严盐忍不住问：“你在什么啊？”


　　“黏稠的液体，被浇到一个表面时，会有形成卷曲状的倾向。挤出来的黏稠细丝，在运动时也将承受自身的重力，从而变得不稳定，一接触表面，就会绕圈圈。看到没有，就是这样。”何晓峰把手上的餐巾纸托高了一点，一圈圈的沐浴液印证着他的讲解。


　　严盐大略听懂了他讲的物理学知识，不解地问：“何教授，咱们正吃饭呢，正赏画呢，你哪根筋搭错了，忽然物理老师附体，讲起了什么流体力学。”


　　“不是在波洛克吗？”何晓峰随手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走到画前，指着油画：“波洛磕画完美地克服了卷取不稳定性。”


　　严盐有了兴趣，凑近观看，张姐也不知不觉地挪进了一些，她看着这幅画，真没看出来好在哪里。


　　何晓峰接着介绍：“颜料是黏稠液体，所以，用滴画法做画时，颜料会出现卷曲的倾向，拉长一点就会画圈圈。滴画法，不用画笔，作画的工具是棍棒、刀具，甚至注射器，用这些工具，颜料一定是会画圈圈的。而波洛克，通过精密地调整颜料的黏度，选择不同的工具，又完美地控制手速。画出来的画，呈现出超强的稳定性，只要你懂得这个道理，你可以一眼看出波洛克画作的真伪。你看……”


　　严盐又凑近了一些，仔细观察每根线条，确实非常稳定，一点没有要卷曲绕圈的迹象。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肉眼都能看出来，用放大镜和专业设备看得更清楚。所以，波洛磕画是完全无法伪造的。”何晓峰走回餐桌，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好像在庆祝他讲清楚了波洛克画作无法伪造的原因。


　　“我懂你的意思了。”严盐的思维活跃起来，她总结道：“颜料的配方只有他知道怎么配，怎么才能控制粘稠度。根据不同黏稠度，他选择不同的工具，刚才你那几样，什么棍棒啊、刀具啊，注射器啊。根据选择的不同工具，他又用不同的手速作画。克服了黏稠的颜料原有的不稳定性，叫什么？卷取不稳定是吧。”


　　何晓峰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欣慰地点点头，：“如此多的不可能，只要有一个环节出哪怕一点问题，卷取不稳定性就会立刻显现出来。把不可能变成现实，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波洛克，是画家中的画家，才中的才。”


　　“不对吧。”严盐沉思片刻，：“你的那些，他看起来确实是个才，不过更像个才的物理实验员，怎么就成了才画家了。他弄那些技术再复杂，他这画还是鬼画符啊，看不出好在哪里。”


　　何晓峰神秘一笑，再次起身，走到画前，：“波洛磕画，看起来层层叠叠，杂乱无章，其实肆意泼洒中，存在着严格而井然的秩序。他发明滴画法，花那么多时间反复试验颜料、工具、手速，就是为了完美的传达情绪变化。欣赏他的画，一定要找到入口，跟着他的情绪走，这幅画，要从底色中的褐色开始看起，你可以试着找一下他情绪的路径。”


　　严盐盯着画布中间偏左那团褐色，周围有多片其他色块，她找一下，眼神开始往上方移动，她觉得波洛克接下来画的一定是上方那团黑色，确定之后，逆时针绕向下，直至看完整个画布。


　　再看上面那层结块的面条一般混在一起线条时，她的心情不再烦躁，耐心地寻找入口。


　　何晓峰站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来回看了两圈，她注视着画的右下角，用征询的目光看了何晓峰一眼，何晓峰当即回以赞许的眼神。她来不及感动，来不及思考什么，马上顺着入口，感知波洛磕情感变化。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经历了无数个冬，从冬到冬，微微呈现出一点点春意的时候，又被拉回到冬。看到最后，她不自觉地将双手抱在胸前，希图阻止寒意蔓延。正当她感觉手脚冰凉之际，忽然后背传来一阵温暖，不用看她也知道，是何晓峰搂着她。这个搂抱来得太及时，她刚刚感受到了波洛克彻骨的孤独带来的极度严寒，迫切需要温暖。


　　她的身体完全倚靠在何晓峰怀里，头也不知不觉靠在他的肩头，靠了一会，她忽然想到张姐还在旁边，脸一下红了，赶紧离开他的怀抱，回到座位上。环顾四周，她才发现，张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餐厅。


　　“感知到了波洛磕寒冷了吗？”何晓峰边喝酒边问。


　　她用力地点点头，注视着何晓峰。她曾以为自己不会这么痴痴地望着他，即便想，她也会控制自己，隐藏自己。她错了，她控制不了，隐藏不住，她就想看着他，片刻都不离开的，就这么看着他，直到时间的尽头。


　　早上，她感觉他们之间差点什么东西，但她想不明白到底差什么。现在她明白了，是灵魂的交流，波洛磕画是他们灵魂的桥梁，通过波洛克，他们的灵魂紧紧纠缠在了一起，永远无法分开。此刻，她无比想吻何晓峰，如果他能主动过来就好了，最多再等三秒，他不过来，她也会主动出击。


　　心里正在想，何晓峰已经读懂了她的想法，他们心意相通，灵魂已经融为一体，能够轻易读懂对方每一个细微的眼神，以及每一个肢体动作所蕴含的意义。


　　他走过来，再次将她搂入怀中，慢慢地，轻轻地，送上热烈而深情的吻。


　　这个绵密而悠长的吻长达半个时，直到双方都感觉舌头有点麻木了，他们才停下来。对视一眼，不需要半句言语，何晓峰已经抱起了她，往楼上卧室去。她躺在何晓峰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顺从而甜蜜，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都弥漫着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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