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下楼后，严盐把手机关了，她感到无比倦怠，不想和任何人话。她感觉每个人都把她当工具，每个人都想利用她，她的生活毫无尊严。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一阵，来到人民公园门口，往事历历，张子隆最开始约她的时候，常带她来这里的鹤鸣茶社喝盖碗茶，冬日暖阳喝到桃李春风，她从张子隆的朋友成了张子隆的女朋友。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太杂，稍微回忆一下，每个人都有所图，每个人都不单纯，洪洞县里无好人，一比较，此前面目丑陋至极的张子隆也变得不那么可恶了。她能够坦然地面对曾经的过往，那段时光她其实很快乐，少女的憧憬总是美好的，不必肆意抹杀，也不必刻意回避，欢乐也好，痛苦也罢，都已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


　　中午时分，鹤鸣茶社里茶客稀少，好位子随便选，她找了一个临湖的位子，点了一杯甘露，又叫了一点吃，权作午餐。心绪安宁了，下午，她静静坐在湖边，仔细梳理了一下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何晓峰对她亦真亦假，炒作是真，感情未必是假，至少在她心里，认为与何晓峰之间是有感觉的。何晓峰在米亚罗直播中突然宣布她为正式女友显然是有预谋的，从他在社交媒体上一再预告有重大消息宣布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但是，感情的事情又很难伪装，在酒廊里，他们单独相处时，那种强烈的相互吸引力，绝不是伪装的。私房菜吃饭，很难他到底什么意思，可能就是融资顺利，花牛估值达到400亿，想宴请一下她这个功臣，也可能是一次真正的约会。她承认对何晓峰很有好感，春梦就是铁证，而何晓峰对她究竟是什么感觉，她无法完全确认，只能等待，一切交给时间。


　　安娜姐为什么如此信任她？郑琳提出这个问题后，她一直在思考。可能是因为安娜姐设计的两条裙子，她能够体察安娜姐的心思，无形中让她们之间建立了精神沟通的桥梁。把店铺交给她，对赌的压力是直接原因，张兰无法保证完成业绩，只能换人。让她做代言人可能是安娜姐一时的即兴之举，公司面临商业模式转型的压力，正好她又处于网络热点事件之中，尝试一下没什么不可以。至于宣称她是设计师，搞什么拍卖，她认为纯粹是张兰瞎胡闹。总之，安娜姐对她，有一定的信任，但是信任到了什么程度，她无法确定，只能等待，一切交给时间。


　　对于张兰，她越发看不清楚。原本她对师太是极为尊重的，师太提携她，是她职业生涯的领路人，可是，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让人不得不怀疑师太的立场。吊诡的是，师太被免去店长之后并没有离开公司，反而成为市场部副部长，负责她的代言事务。安娜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师太究竟用什么方法服了安娜姐，成功逆袭的？她想不通。


　　郑琳和张雁仍然是她最好的朋友，两人也出现了一些分化。张雁的真性情愈发展露无疑，郑琳的变化则让她有些担忧，那个与人为善、纯真如水的郑琳似乎正在远去。


　　一个人沉思着，神游太虚，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临近黑，严盐出门坐地铁回家。一进门，郑琳闪电出现在她眼前，焦急地问：“你怎么回事？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再不回来，我都准备去报警了。”


　　严盐放了包，摊在沙发上，：“我正常时间回家，你报什么警？发神经。”


　　郑琳跪坐在她旁边，大声：“全乱套了，全世界都在找你，你不知道吗？何总一直在找你，凌雪一直在找你，你们公司的人一直在找你，找不到你，都找我，好像是我把你弄丢了，真是个害人精。”


　　“找我干什么？”严盐无力地问一句。


　　“安娜姐找你肯定是工作吧，你一个店长，莫名其妙失踪了，不找才怪，你们公司起码三个人给我打电话，连师太都给我打电话问你了，还要给你道歉。”郑琳调笑着：“妈蛋，真是活久见，真他妈没想到这辈子居然有机会看到师太给你道歉。”


　　严盐“嗯”了一声，并未接话。


　　“凌雪找你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她没。哎，凌雪怎么就到星光广场去当老大了，之前一点风声没听到啊，我听连老爷子何丰润都亲自出面给她站台，这是要干什么呀？”郑琳很意外的样子。


　　严盐对凌雪找她也感到意外：“我上午刚跟凌雪谈过，她又找我干什么，她下午不是要逐个店铺负责人谈话吗？她闲的呀。”


　　郑琳一拍手，分析道：“可能是何总找不到你，就找了凌雪，凌雪是前任花牛总裁办主任，现任星光广场总经理，你的店铺又在星光广场，何总找她要人，正常逻辑。”


　　“何晓峰找我干什么？”严盐想了一下午，最不确定的就是何晓峰，对于何晓峰的举动，她是关心的。


　　“我哪敢问呐，你自己问吧。”郑琳又开始语无伦次了：“哎，我真是个苦命的丫头，到处受气啊，给老板陪不是，心伺候着，还得给前任领导陪不是，还得给前前任领导赔不是，我这是什么命呐我，哎……”


　　“有完没完，啰啰嗦嗦起来没个完，我心情烦躁，你别惹我。”严盐白了她一眼，不耐烦地。


　　八卦界的精灵郑琳，不会跟严盐顶撞的，这一下午的事情，得有多少八卦啊，害她心痒痒了一下午，如今正主儿回来了，一个一个弄清楚再：“到底怎么啦？师太为什么会给你道歉？”


　　严盐一肚子苦水，也只能对郑琳倒：“真不知道安娜姐怎么想的，让师太做市场部副部长，专门负责我代言品牌的事情，你又不是不了解师太，她哪懂什么互联网啊，今叫我去公司开会，她们做了一个方案，要拍卖双生杜普蕾，还要挑一些新品一起拍卖，都是我设计的，每件产品都要和何晓峰扯上关系，我真是不想干了。”


　　“这个方案真是师太想出来的？”郑琳收拾起八卦的心，正色：“安娜姐真是知人善任，没看出来啊，师太居然对网络运作这么有感觉。我跟你，两边市场部一直在商讨合作的方案，ilya那边提的都是些传统的方案，我列席过两次会议，王萌萌，听是你们安娜姐的爱将，每次都是她讲，她讲的主要就是街拍之类的，让你穿上你们的衣服，找个装逼的地方，拍照片，拍视频，投放到平台上，让平台导流。何总怎么可能同意这样的方案，简直是远古人类的想法。”


　　“大牌做推广，还有那些网红带货，不都这么做的吗？怎么就成远古人类的想法啦，就你现代，就你们何总现代。”严盐觉得王萌萌的想法没什么大问题，她此前大致也是这样理解代言的，听到郑琳的冷嘲热讽后，很不服气。


　　“问题是你们不是大牌，网红带货你们又看不上，ilya就是这么尴尬，高不成低不就，品牌要向上，循规蹈矩怎么行？”郑琳到总裁办之后长进不，隐隐有品牌操盘手的气度。


　　严盐的心被撞了一下，她发现自己太过流连于过度曝光的问题，思维被限制住了，答应代言更多是出于对安娜姐的尊重，完全没有站在品牌的角度思考过，郑琳的话，虽然简短，却有振聋发聩的作用，一语惊醒梦中人，她不想在郑琳面前表现出来，装作嘴硬：“反正你们花牛是得利的，又可以大炒一番了，不定能把估值炒到800亿呢。”


　　“我你幼稚呢你还不信，投资人哪个不是人精，正是因为花牛善于炒作，他们才投资花牛的，互联网公司，必须学会炒作，酒香还怕巷子深，何总经常教导我们，炒作是一种美德，学会炒作对互联网公司来是关系到生存的基础性问题。”郑琳升级的速度太快了，看来都是她的男神苏总监精心调教的结果。


　　“你们何总的话是圣旨，你这个宫女，捧着吹上了。”严盐其实大体同意郑琳的理论，嘴上却不服软。


　　“你呀，这段时间被捧上了，太顺，入行才两三个月，就做了ilya店长，又能跟何总这样的顶级富二代产生不明不白的联系，安娜姐都亲自出面请你做品牌代言人，现在花牛和ilya两边都围着你转，你迷失了，我的严姐。偶尔发发脾气，发泄一下也就罢了，千万不要以为这些东西是理所当然的，更不要以为你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失去了，你才知道，就永远失去了。明早上，老老实实去上班。我会给何总报平安，你回家了。”这些老成的话，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是郑琳的，活像一个60岁的老太婆在训不成器的女儿。


　　严盐不再争辩，她知道郑琳得有道理，心里已经决定明早正常去上班了。真正的勇气，是在认清生活的残酷真相后，依然勇敢地面对生活，依然无畏地热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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