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遵从师命
话说寝宫之内少了蓝棠和朝歌后，却涌进了十来个宫女太监。
他们原本是躲在门外望风向的，此时见狐妖已落荒而逃，便都赶紧回到宫里侍候皇帝。
那皇帝对这帮见风使舵的奴婢自是十分不满，可一来他刚刚脱险，二来他怕责怪这些下人会得罪朝歌，便难得宽宏大量了一回，没有追究任何人的失职脱逃之罪。
那些太监分成两批，一批人合力先将那原本领头的老太监尸体给抬了出去，另几个则七手八脚地服侍皇帝重新睡下，寝宫内这才恢复如常。
那皇帝躺在那儿似是仍不放心，只一叠声地催促太监出去请朝歌回来替他护驾。
凌云真人和叶添劝慰了他半天也不见效，凌云真人干脆对他施了道“安神符”，令他睡了过去。
见皇帝睡得深沉，朝歌又不见回来，凌云真人对清辉使了个眼色，师徒两也暂时离开了寝宫，在寝宫外缓步慢行起来。
“徒儿可知那朝歌究竟是什么来历？”凌云真人边走边直入主题地问道。
“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九重天上苍南岛无忧宫主人的徒弟，是上界真仙。”
清辉恭敬地陪侍在凌云真人身旁，每步都比他慢上半拍，以保证始终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以示尊敬。
“哦？想不到老朽有生之年还能亲眼见识到上界真仙的风采。”
凌云真人嘴里虽说着恭维朝歌的话，可神色里却满是提防和盘算：
“那他与玄清渺云宫那女弟子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他们并无关系。”清辉答道，“不过听朝歌说，他要找的一件重要物事，线索应当是在阿棠身上。”
“阿棠？”
凌云真人以责问的口吻重复了一遍清辉对蓝棠的称呼，并以凌厉的眼光瞪了清辉一眼。
“是，阿棠。她的名字叫蓝棠，徒儿叫她阿棠。”
清辉清楚明白地解释了一遍给凌云真人听，丝毫没有畏惧于他师父声威的意思。
“哼，本来以为只有你六师兄耽于女色，没想到连你也一样。”
凌云真人气闷地甩了甩衣袖，表示对清辉的不满和不屑。
清辉听凌云真人将他与洛清源相提并论，嘴角边闪现过一瞬冷笑，可很快便恢复了他那耐心而恭谨的态度。
“徒儿与阿棠之事，徒儿已借着此次上玄清峰的机会当面向天行真人禀明了。原本应该先向师父禀明的，可是徒儿想，毕竟徒儿见师父容易，见天行真人难，所以就擅自颠倒了顺序，还望师父恕罪。”
“……”凌云真人带着意外又震怒的神色瞪着清辉，随后问，“天行老道他怎么说？”
“天行真人说，只要徒儿能征得您的同意，他便没有意见。”
清辉恭敬的回答却在事实上将了凌云真人一军，仿佛此事只等凌云真人一人示下，若是论作梗，也就只剩凌云真人一人作梗了。
“为师枉为人师，枉修了这么多年。”凌云真人带着怒意自嘲道，“还以为自己真能卜算吉凶、探问天机，岂料连自己的徒弟都尚且要看走眼。”
“师父言重了，是徒儿不孝，忤逆了师父的意思。可徒儿是真心恋慕蓝姑娘的，还望师父体谅玉成。”清辉为人向来如此，在压力面前，他向来可以做到态度谦卑温文而又不卑不亢。
凌云真人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沉默着又向前行了一段路，这才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你执意要如此，为师也不愿去做那唯一的恶人。”
凌云真人挥了挥手中的浮尘道：
“为师对那玄清渺云宫门下的女弟子也早有耳闻，虽然她不曾下山走动，可若论仙缘天资，玄清峰上只怕没有能出其右者。你若是真能降服她，也算是为我们歇星塔除去了玄清峰上的一个劲敌。”
“多谢师父开金口成全！”
清辉心里明白，在凌云真人的心目中，歇星塔在修仙门派中的宗主地位永远是他放在第一位考虑的问题。
因此他同意自己与蓝棠交往，也不过是出于借此削弱玄清渺云宫方面实力的考虑，并不是真的赞成他和蓝棠在一起。
可不论凌云真人是出于何种考虑，只要他能不阻挠自己与蓝棠的相处，清辉便已达到目的了，至于是否会因此降低自己在凌云真人心目中的位置，清辉则毫不在意。
“只是贫道想不明白，天行老道怎么会同意此事？”
凌云真人捻着胡须，花白的眉头皱成一团：
“他难道看不出他那位首座大弟子并非可接衣钵之才吗？”
“师父是说叶添道友吗？”清辉道，“叶添道友也许在仙缘和天资方面的确不如阿棠，可他却也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哦？你了解他？”
“徒儿此次上玄清峰之时也借机与叶添道友切磋了一下，他的实力着实不弱，令徒儿刮目相看。”
“当真？”
凌云真人看起来并不怎么相信清辉所说：
“贫道之前见过他几次，也听说过一些他在江湖上走动的情况，贫道原本以为他不过是修仙人中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那一类。
若他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也许是近来才得了什么机缘突飞猛进起来的，贫道倒是要对他多加留意些了。”
“师父要留意叶添道友？”清辉的口气中难掩几丝惊讶。
毕竟凌云真人乃歇星塔掌门，以一派宗师之尊去留意别派中的一个小辈，这实在无法不令清辉感到有些难以适应。
“你这次上玄清峰，难道没有看出来天行老道飞升在即了吗？”
凌云真人却只是反问清辉道：
“天行老道一旦飞升，玄清峰上便再没了主人。天行老道又不打算阻止他那女弟子与你在一起，那之后玄清峰上的掌门大位十有八九便会落入这姓叶的小子手里。为师又怎能不多摸摸他的底？”
关于天行真人即将飞升之事，原本清辉也是做过这种假设的。
毕竟近些年来天行真人越来越少在外走动，而是时常在玄清峰上闭关，这本来就是一种信号。
只是此次上玄清峰之时，他拿此事旁敲侧击地问过蓝棠，蓝棠却是一副想也没想过的架势，这才令清辉暂时没再深究此事。
现在听师父这么一说，清辉也觉得师父推测得甚有道理，想必是蓝棠心思单纯，也从未想过要去争那掌门之位，所以才比他们这些异派之人更为迟钝些。
“师父所言如醍醐灌顶，徒儿这下明白了。”
“徒儿啊徒儿，为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一定是在想，为师虽然是修仙大派的掌门，却整日里盘算着这些蝇营狗苟之事，且不去说和那些真神仙比，就是比那些淡泊通透些的凡夫都是不如的。”
凌云真人走到一处护栏边上停下了脚步，如帝王亲临般凭栏远眺着禁宫那金色瓦片之上琉璃色的天空。
“可为师却不得不如此，因为我辈修仙之人虽然高于一般的凡夫，懂法术、炼法宝、甚至能长生不老，可只要我们没有飞升，就终究还是凡人。
是凡人便要生活在这滚滚红尘之中，终究做不到超凡脱俗。
为了能让歇星塔门下的弟子拥有更优越的修仙条件，更显赫的名望和地位，为了能让歇星塔威名永固，为师不得不费心维持、钻营。
不论是对玄清峰的情况了如指掌，还是对皇帝陛下逢迎讨好，为师都是为了歇星塔才这么做的，你能明白为师的一片苦心吗？”
“徒儿明白。师父用心良苦，为了歇星塔殚精竭虑，甚至不能像天行真人那样专心修炼，以求个人的早日飞升。”
清辉垂手立于凌云真人身后，微低着头，一脸的恭谨沉稳：
“徒儿绝不敢有轻视鄙薄师父之心，是师父多虑了。”
“你若真明白那就最好了。”
凌云真人侧了侧首，以眼角的余光瞥了清辉一眼后，复又望向天空：
“眼下既然你喜欢与那玄清峰上的女弟子待在一起，那为师便由得你，但为师也不怕告诉你，为师由得你是因为为师害怕那朝歌会为了那女子而站在玄清峰那一边。
而如果她跟你一条心，那不论是她自己还是那朝歌上仙，就都不会与我们歇星塔作对。”
“徒儿明白师父的意思了。”清辉倒也的确挺欣赏他师父的这份坦率。
“如今那朝歌无疑便是皇帝陛下眼前的红人，不论他是仙也好，是人也罢，只要是皇帝陛下看重的，我们便不能轻视。”
凌云真人进一步示下道：
“之后那朝歌定会为皇帝陛下去寻那狐妖，为师命你与他同往。想必玄清峰上的那女娃也是会同往的，你们正好做个伴，务必不能让皇帝陛下觉得有了那朝歌，我们歇星塔便成了废物。”
“徒儿领命。”
清辉应承了师父后，又补充道：
“可是依徒儿愚见，朝歌上仙绝无参与尘世之意，师父若是担心他日后会削弱我们歇星塔方面的势力……”
凌云真人摆了摆手，制止了清辉继续说下去：
“为师不是怕他来搅局，而是怕他撑大了皇帝陛下的胃口，让皇帝陛下以为我辈修仙之人都应该像他一样才算没有白修。”
凌云真人说着叹了口气，将双手背于背后道：
“可皇帝陛下哪里知道，这红尘之中最多的还是凡人，即使机关算尽、耗尽心血，也有凡人所不能突破的极限。
我歇星塔门下的都已是佼佼者，而不是食君之禄、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若是连我们都灭不了那狐妖，这凡间就再没人可以消灭得了它了，而不是说我们歇星塔之人无能。”
“徒儿明白，徒儿定会设法让皇帝陛下明白，朝歌上仙是可遇不可求的，他也不会久驻人世。”
清辉说话间也抬起头，将脸沐浴在那琉璃色的天光之下：
“能长久陪伴在皇帝陛下身边为他消灾避祸的，还是如我辈这般的歇星塔的修仙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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