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鬼市少年
自从蓝棠踏入那灯火通明的集市中之后，眼前的一切就又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集市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起来，每个小摊小贩的摊位之前都人头攒动。
正在这集市中游赏的大多是些年轻男女，可不知为什么，蓝棠却无法从他们的脸上身上察觉出半分生气。
这些人虽然年纪轻轻，有说有笑，可他们每个人的身上却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死气，仿佛正充溢着这整个集市的行人们都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只的鬼。
他们虽然看似正在摊贩前选购物品，或者正在街边围观卖艺耍把式的艺人，可他们的眼中却没有神采，仿佛他们每个人都魂不守舍，或者说，他们原本就没有“魂”。
将如此吊诡的游人放置于眼前这张灯结彩、仿佛闹元宵一般热闹熙攘的闹市之中，更显得此地鬼气森然、妖气弥漫。
蓝棠越看越觉得悚然心惊，越心惊就越容易受这集市的影响。
不知不觉中，蓝棠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视线也愈来愈模糊，耳边则全是周遭行人或说或笑或喧闹的嘈杂之声。
她想往前走却迈不开步子，接着似乎连站都站不稳，身子一僵便往旁边斜斜倒下去，幸好被清辉及时接住。
“阿棠？阿棠？”
清辉抱着意识不清的蓝棠，试图将她摇醒，可蓝棠却毫无反应。
清辉只得将她打横抱起，穿过集市中川流不息的人流，到集市边缘一处人流较少的地方去。
而令清辉感到意外的是，他抱着蓝棠穿过人流的时候理应会碰撞到个把行人，可当他们从那些行人身旁穿过去时，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那些人好像都是些透明人一般，看上去有人，实际上却并没有人，这更令清辉确信这些市集中的人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更像是以“人”型示人的鬼魂。
清辉抱着蓝棠退避的举动也引起了同行几人的注意，他们也都穿过人流来到这处集市的边缘，围成一个圈看着昏迷不醒的蓝棠。
“公子，蓝姑娘她没事吧？”青涟深知蓝棠与清辉的关系，因而关切地问。
“依我看，这整个集市不过是一处鬼市。这里阴气太重，所以她抵受不住。”
朝歌说着已走到了蓝棠的身边，伸手就要去牵蓝棠的手腕来替她把脉：
“我来给她看看。”
“多谢，但不必了。”
清辉却毫不犹豫地轻轻碰开了朝歌的手，将蓝棠放到地上，令她大致维持住坐姿，并开始朝她背心度真气。
朝歌碰了一鼻子灰，难免心下有气，可却又发作不出来。
毕竟眼前的这个清辉才是蓝棠自己承认的心上人，而他不过是个许诺过她不会纠缠不清的局外人。
在场的人之中只有叶添显得心不在焉，看起来蓝棠有没有受伤出事对他来说并无所谓，他只想尽快深入这处市集一探究竟。
随着众人在这集市中待得时间变长，就连青涟和叶添也逐渐开始感到心神不宁，而这种现象在正在帮蓝棠度真气的清辉身上则显得更甚。
虽然从面上看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他自己却明白，那份平日里由他小心压制住的心魔，此刻又在蠢蠢欲动了。
极端孤独的童年，清冷的山庄，他人的指指点点，不知何时会从天而降的暗杀……
清辉的额头上逐渐沁出了冰冷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沿着他的脸颊滴落下来，直到朝歌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别逞能了！所有人都运功调息、镇定心神，别被这鬼镇上的鬼气给迷惑了！”
朝歌的断喝像黑夜里照进的一束光，一下子惊醒了在场所有的人。
青涟和叶添在神思清明过来的一瞬赶忙依言盘膝坐下打坐运功，而朝歌自己则盘膝坐在蓝棠的面前，同时右手双指并拢，将功力运于指尖，并点在蓝棠光洁的额头上，以此将他自身的功力度给蓝棠以及蓝棠身后的清辉。
可不知为什么，朝歌感到他的功力可以畅通无阻地游走于蓝棠全身，却无法通过蓝棠再游走至清辉身上。
清辉的身上仿佛有某种天然的力量在与他的功力相抗衡，或者说，清辉与他生来便是互不相容的。
这更加深了朝歌心下的某种猜测，可是眼下他却来不及管这许多。
他原本就是想保住蓝棠的，只要蓝棠没事，以清辉的功力想要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骄傲如清辉，想必也并不想欠他这份人情。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在场众人的心神都重新平复了下来，意识也逐渐清明。
最先昏厥过去的蓝棠重新睁开了双眼，正看见面前为他运功的朝歌。
朝歌见蓝棠醒转便停止了运功，叶添和青涟则已站起了身来，清辉也收回了贴在蓝棠背心处的双手，平息内息。
“对不起，是我拖累大家了？”
蓝棠对于眼前的情况已猜到了大半，没想到自己才一进这极乐林便拖了后腿，蓝棠心下很是过意不去。
“蓝姑娘请勿自责，此处邪气太重，我们几个都差点着了道。”
青涟既是安慰蓝棠，也是在说实话。
“依我看，这集市之中的人，要么都是些孤魂野鬼，要么就是前赴后继来这极乐林中寻宝，然后就有来无回被困在这极乐林中的寻宝之人。”
朝歌边说边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朝着眼前集市中仍然人头攒动的景象叹了口气：
“不论是以上的哪一种情况，必定都会有很大的怨气和戾气盘踞在这里无法散去，所以这里才会变成这番景象。”
清辉这时也已站了起来，并一并将蓝棠扶起。
蓝棠这时瞧见了清辉额头和脸颊上的汗珠，蓝棠掏出手帕替清辉试了试他额上的冷汗，后怕地道：
“清辉，我刚才差点拖累你旧疾复发吗？”
“不碍事的。”清辉却只是淡淡地答，“倒是你，现在可还觉得难受？”
朝歌站在两人身前不远的地方，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甚至还能看清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
见到蓝棠亲手替清辉擦汗，还有她那眉宇间关切又自责的模样，朝歌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只能扭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在确定蓝棠没事了之后，清辉转而担忧地道：
“我们还是应该尽快找到绯漪，以她的功力，尚不足以抵御这极乐林中的阴邪鬼气，只怕她一个人是要吃亏的。”
“诸位来到此处并不是来寻宝，而是来寻人的吗？”
此时众人的耳畔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嗓音，飘飘渺渺，似远似近。
“什么人？！”叶添警觉地喝问。
“我叫鹧鸪，是诸位的引路人。”
随着这个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个纤瘦矮小的男童身影从杂乱无章的人群之中缓缓朝众人走来。
在蓝棠眼中，眼前正朝他们走过来的这个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邻家少年衣服，除了拥有一双灰色的眼睛外，再看不出和寻常小孩有什么不同之处了。
“你是我们的引路人？”蓝棠对着这样一个少年，实在无法将他和这令人毛骨悚然的集市给联系起来。
“对，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你们想找的人。”
说话间这个自称叫鹧鸪的少年已走到了众人的跟前，并以右手屈臂于胸前，向众人行了一个少见的鞠躬礼：
“因为诸位是通过了这‘鬼市’考验的人，我无法在这里将你们变为我们的一员，依照极乐林的规矩，我便需要带你们去完成你们的愿望。”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对我们的考验？”蓝棠又问。
“没错。每个踏入极乐林的人都会先经历这‘鬼市’的考验，只有道法高深、能经得住考验的人，才有资格去到极乐林更深的地方。那里既有‘锁心玉魄’，又有你们想找的人。”
少年站在众人的面前毫不怯场，反而侃侃而谈起来：
“但我要提醒你们，极乐林更深的地方将有更大的考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去了那里还能全身而退的人。”
“没有能够全身而退的人？”清辉重复了一遍这少年的话，随后问，“那不能全身而退又会怎样？”
“不能全身而退就会变成这里的一员，像他们一样，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少年说着用手指了指那些集市中的“人”，他那稚气未退的脸上满是一本正经、义正言辞的神情，这更令此情此景显得阴森诡谲。
“小家伙，好大的口气。”朝歌显然是不服气也不惧怕的，他只是催促那少年道，“一切后果由我们自己承担，你快带我们去找我们要找的人吧。不过话说回来，你知道我们要找的是谁吗？”
少年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随后平静地道：
“你们要找的是一个名叫绯漪的姑娘，她现在已经被困在极乐幻境里了，很快就将成为我们这里的一员。”
眼见这少年能够准确无误地说出绯漪的名字，众人对他所说的话不免确信了几分。
身为绯漪的血亲，青涟忍不住焦急地道：
“这位小兄弟，那就请你快带我们过去吧！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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