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千里单骑

　　却说，正月末的一天傍晚，一辆丰田V8越野车着驶进了跑榕都几百公里之外的龙武镇。龙武镇录属小金县，平均海拨在2500米之上，下辖3个村委会，面积约800平方公里，人口约0.3万。

　　从这几个数据，足以看出这个镇是个什么情况。

　　一条‘公路’从龙武镇上横穿而过，却并没给这个小镇带来多大的人气。本来嘛，那也只能勉强算是条‘公路’，实际上还没有发达地区的乡间小路来得宽阔平坦，然而，就这样一条‘公路’的造价，却抵得上发达地区的一条高速公路。

　　不过，就是再便宜，政府也不会在这海拨几千米的山沟沟里修高速公路的，别说是成本收不回来几分钱，就算你免费吧，这儿也跑不起速度来。这儿，除了跑长途的大卡车，基本上只有拖拉机和畜力车。至于小轿车，你在马路边上站三天可能看不到一辆驶过。

　　落后和发达之间的差距，远远不止这么一点。

　　岳若飞一个紧急制动，把车停在了路边，刚刚一进小镇看到路界标着的“龙武镇”三个字，还有点惊喜，毕竟跑了半天总算看到一个‘镇’了。没料到车子刚开进镇上还没几百米，前方又一片荒凉了，如果一脚油门踩下去，就穿出镇了。

　　待到后面一部拖拉机轰鸣着，扬起漫天的尘土驶过，岳若飞便跳下车来摘掉墨镜，前后一顾，发现自已恰好站在镇中心的位置，侧脸一看，路边有个大院几排平房，大门口上赫然挂着几块大牌子：中国公产党小金县龙武镇委员会、龙武镇政府、龙武镇武装部。再看前面不远处，又有个大院，一面高高飘扬的红旗分外惹眼，破旧的大门一边挂着一块牌子：龙武镇初级中学、龙武镇小学，几个拖着鼻涕晒得小脸紫黑的孩子穿着破衣烂袄，正从‘学校’里走出来。

　　学校门外对面，有个小商店，门口两侧分别粉刷着一个大字，连起来看就是：小铺。‘小铺’这个词，大概只存在于70年代之前出生的那批人的记忆里，岳若飞见都没见过，他见到的都是商场、超市，最差的也是商店或者小卖部。

　　岳若飞用力揉了揉眼睛，又在自已胳膊上掐了一把，有些怀疑自已是不是穿越了，这里比自已小时候的记忆还要往前，也就是说，这儿跟外面的世界在空间发展上，至少落后了二十多年。

　　这能不让人以为是穿越了吗？

　　燃上一支烟，岳若飞信步沿着公路来回走了一趟，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这里的贫穷和落后，根本不是生活在大都市的人们能想像得到的，虽然相隔只有几百公里的路途。

　　岳若飞一直生活在农村，但他所在的山东半岛，那是全国排在前列的富庶地区，何况岳家庄更是富得家家流油，他自然不曾体味着眼前的这种破落萧条。

　　回到车前时，车边早聚起了一堆小孩子，也许，他们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这种高级越野车，有几个孩子轮换着叠起来扒着车窗去看里面的内容。岳若飞突地一阵酸楚，上前几步，一摁车钥匙上的中控，拉开车门。而那些孩子却吓得纷纷后退，都用一种惊恐的目光，远远地看着岳若飞。

　　车上，有几袋子是牛肉干、火腿肠、面包类的方便食品，岳若飞随手抓过一个袋子，转身走向那堆孩子们，然后拿出几包递过去。然而，那些小孩子根本就不认得这是什么东东，都缩着手无人去接。想了一下，岳若飞撕开了一包牛肉干，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起来，他清楚地看到，小孩子们都开始咽着口水。

　　等他咽下去的时候，不用他分发了，孩子们一哄而上抢了个干干净，然后四散着跑远了。

　　一声叹息伴着无奈的一笑，岳若飞回头看向车的另一边，公路十多米之外，四间青石板房并在一起，前面的墙上也是用白灰粉刷出几个大字：环山饭店。

　　看到爷爷的名字，竟然被当成了饭店的名字，岳若飞悚然一惊，抬起头，却发现这小镇的确是四面环山，又不禁自嘲地一笑。但转念想想，岳若飞发动了车子掉了弯，驶到了饭店门前，肚子已饿了整整一天了，再不吃点东西，实在对不起自已的胃。

　　这，已经是岳若飞离开榕都市的第11天。

　　他从榕都驶出后先到了榕都西南方向的邛崃（音同‘穷来’）市，他查遍了资料，知道邛崃市有个卧龙镇。但到了邛崃之后，几圈转下来，并没有什么海拨比较高的大山。把着地图思量了许久，岳若飞在地图上划出了一个歪歪扭扭、极其不规则的‘8’字线路，他决定沿着这条线路摸排一下。

　　‘8’字线路中间交叉的那个点，正是小金县，也就是凌云大佛寺的老和尚所言的那句“卧龙如椅在金县，山势接天不可攀”中所提到的金县。沿着这个‘8’字转一圈，从地图上估算大约有1600公里，全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山路，即便是最高级的越野车，驾车的人不吃不喝不睡地跑，那也不是一两天能跑得下来的。任何车辆在这种山路上行驶，平均时速都不能超过35公里，超过了这个时速，随时都有车毁人亡的危险。

　　任你再着急都没有办法，因为这是最捷径的路，也是唯一的路。古代诗仙太白曾吟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诗用在这路上，再恰当不过。

　　从邛崃向西南，越雅安市一路向西，过天全县，在沪定县折个90度的转变再向北，到丹巴再折向东，一路走走停停询询问问，岳若飞用了四天时间，才到了小金县。

　　在小金县停了两天，驱车往周边四处深入探查了一番，却一无所获，岳若飞又发动起车子，却没有沿原路向前，而是左转向北往阿坝自治州腹地行进，见到大路再右转的时候，已经是马尔康县的一个小镇了，再向东行进100多公里地，右转向东南方向便到了汶川县。

　　从汶川折向西南，过映秀镇，沿着映小公路再向西进，就到了着名的卧龙自然保护区，虽说岳若飞是没有心情去看什么熊猫的，但他仍是停留了几天，在寒冷之中独自爬上了卧龙山，登高一望就知道这绝然不是爷爷遗命里交待的那座‘卧龙山’郁郁的回到旅馆，再发动起车子向西驶进，穿过日隆镇，地图上显示前面又快到了小金县。

　　眼看着这个‘8’字型的路线马上就要划完，岳若飞的脑海里却没有一点儿可供参考的确切信息。这一路的辛苦，那是用言辞很难表达的，但辛苦可以无所谓，关键的问题是，岳若飞已经开始沮丧和失望，他至少已经有过十数次的思想动摇，每一次都要加剧几分。

　　思路决定道路向哪，脑袋决定坐哪。而岳若飞心里是摇摆不定，他真希望快点到小金县，因为到了小金县这圈儿转完了一无所获就能打道回府了，他这会无限地怀念和向往在榕都的幸福生活；可他又不希望那么快到小金县，因为到了小金县就说明白白浪费了这一圈，一点儿方向都没有，那爷爷的遗命怎么去完成？完不成爷爷的遗命，那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安稳不了。

　　正是在这摇摆不定的时候，他到了龙武镇，一天没有吃过一口饭，没那心情。

　　当他把车停下，来回走了一趟之后，便打消了直奔金县结束‘8’字路线行程的念头，特别是看到那个小饭店墙上的爷爷的名字，他决意要在这儿停留。

　　这，也许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吧。

　　天意弄人，但捉弄完你之后，也总会给你来点意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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