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神女之铃
“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神！”
“假的！都是假的！”
“教廷所传播的教条不过是人尽皆知的谎言罢了, 你以为一个圣女的头衔还能带给你什么？”
“不过是虚假的繁荣罢了！你以为那些人真的会像表面上一样尊崇你吗？”
“别天真了，多少王国在暗中窥视着，就等着吃下教廷这块肥肉。”
卡亚国王眼底的狠毒之意毕露。
教廷与王权的矛盾早不是一夕之间的问题了。
教廷不满贵族王室们的骄奢淫逸混乱荒淫, 王室则暗恨教廷凌驾于王权之上的特权。
自古宣扬造物神主的光辉, 可是甚至连一件神明存在的有力证据都找不到, 这难道还不可笑吗？
卡亚国王嘲讽地看着面前装腔作势的圣女。
是，卡亚王国的气数可能将尽，但即使如此,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仍旧是贵族落日下最不可小觑的太阳。
卡亚国王不会不知道外界是如何诋毁贵族的，他们借着看似大义凛然的教廷诋毁每一个曾经大发慈悲宽容平民进入属地的贵族。
而他们支持的教廷不过是扯了面所谓神明的旗帜罢了。
多么滑稽。
卡亚国王深信这种虚伪的教义是无法长久地坚持下去的, 甚至不需要他大费力气，只要轻轻一戳。
就像用针戳破水泡一样轻松，教廷庞大的根基都会如山崩般倾倒。
届时吞下教廷的卡亚帝国就会拥有统一大陆的实力。
“孩子, 回来吧！继承父亲的产业，难道你不想恢复正大光明的王子的身份吗？”
“不用再躲躲藏藏，不必再委曲求全, 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权势，财富，女人……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只要你好好配合我，这片大陆就会是我们卡亚王室的大陆了。你将是卡亚下一代名垂青史的王！”
卡亚国王浑浊的眸子里闪烁着无尽的贪婪, 他的描述那么真切, 像是早已在梦中描绘了千百次一样。
阿言却只感受到了嘲讽。
面前这位国王, 或者说他愚蠢荒淫的父亲, 正在做一场不可能成真的春秋大梦。
有那么多肆意烧杀抢夺的贵族, 卡亚走向毁灭是必然的事，只有卡亚的国王认为这个病入膏肓的王国仍然留有东山再起的那日。
阿言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神明，也许是有的，也许可能真的只是教廷捏造的幻想。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不管教廷之后会走向怎样的结局。阿言唯一敢肯定的就是卡亚一定死在教廷前面，并且是很前面。
其他王国是在觊觎教廷的权势不错，但是他们多么精明啊！藏在背后的恶意都裹着蜜糖，表面上便还是恭敬虔诚的信徒。
除了卡亚，只有卡亚。贵族已经是肆虐的蝗虫，国王也固执疯狂着。
阿言淡定自若已的神态却像是踩中了卡亚国王的痛脚，他的故作淡定一点不剩，暴怒地喊着：“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在怜悯我？！你怎么敢的！你们胆敢这样！”
“教廷还不知道你其实不是女孩吧？”他充满恶意地说到，语言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青发银眸的女孩！啊，她可是高贵的圣女大人啊！”
“哈哈哈哈哈多可笑，一个多年前随口说下的谎言，教廷的那些傻子们居然还都当了真，青发银眸的圣女，啧啧啧！”
教廷当块宝的圣女大人可不是什么神明的爱子。
就是他当年随口胡诌的狂言罢了，哪里能想到真的会有这样特征的孩子降世，还恰好降生在了他们卡亚王室中。
这可不就是天意吗？！上天指引着卡亚帝国吞噬崇拜假神的教廷！
从今天之后，再也不会有什么造物神，而是他，卡亚的国王，大陆的真神！
毕竟他随口的一句话都成了影响整个大陆的预言！
“……如果老教皇知道了你不是圣女，甚至是个女巫，噢，原谅我说错话了，男巫！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支持你吗？”
把刚出生的婴孩千里迢迢送到教廷是他大力支持的成果，因为他实在不喜这个孩子。
即使他的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脉。
哪里有刚出生的婴孩拥有那样通透的眼眸，就像是生而知之，能够看穿他心里所有肮脏的想法似的。
卡亚的国王感受不到身为父亲的喜悦，有的这是恨不得把那个孩子摔死的厌恶。
但是这个孩子特殊的外貌大有文章可作，至于他的真实性别会不会被教廷的人发现？
噢，那可和他这个被王后蒙蔽了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国王没有一点关系！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一直到圣女都加冠要继承教廷了，他的真实性别都没有被暴露出来。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那么明显的性别特征，教廷里的人都是瞎的吗？
转而想到那个婴儿的眼神，卡亚国王又有了一个不一样的推测。
神明到底存不存在他现在不敢断言了，但是他的儿子，教廷的圣女，一定是拥有特殊魔力的孩子。
也许是个女巫？
国王用自以为看穿了一切的眼神恶意地盯着阿言。
阿言终于不沉默了，轻轻笑了一下，道：“既然你都知道我不是一般人了，那你怎么敢来逼问我呢？就不怕我带着教廷的人反把你的王国拿下？”
国王却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教廷的人？哦，你是说你带来的那些教廷的人吗？不好意思，你可能得去天堂见他们了！嗯，前提是你们都能上天堂去！”
阿言按下心中的不详的预感，国王知道他在担忧什么，继续说到：“我的好孩子也长大了，到了喜欢女人的年纪了。唔，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贴身女仆是你为自己挑选的吧？还特意让祁焕帮你照看着？”
“你在说什么。”阿言心底的不详被他的话放大到了极致。
“噢噢噢，不要急，我是说，她应该已经和祁焕那个叛徒一起下地狱了！最新传来的消息。”
“他们一起下地狱了！哈哈哈哈哈哈”国王癫狂地笑着，为自己居然弄死了他在意的人而自得着。
阿言的从容凝固住了，她轻声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再说一百遍事实都不会改变！他们已经死了！死在回教廷的路上了！万箭穿心，惊不惊喜？”
“我让你再说一遍！”
阿言朝着国王走着，他往前走的每一步都给自己带来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他的身形变得宽厚，本就不矮的身高再次向上拔高一截，他的喉结突出，他的手掌也变得宽大。
就像是在他身上的禁锢被卸下了。
“你说话啊？”
国王却突然被他的变化唤回了为数不多的清明，他一步一步向后退着，阿言却在他面前不远的距离紧跟着。
他强撑的镇静终于消失在阿言的步步紧逼之下。
他后退中摔了个跟头，然后迅速背着他起身向外狂奔着。
这个狼狈的国王一边逃窜着，一边尖叫到‘救命’‘士兵’！
但是他的一切呼救都被隔绝在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之内。
阿言不急不慢地向他逼近，属于男性的声音再次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女巫！你就是个女巫！”
“也许吧。”
阿言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混沌的世界在他眼前变成了一片虚无，人形的怪物在他面前挥舞着乱线条一般的手臂。
光怪陆离之间，他好像听见了阿律在叫他。
“阿言！”
“姐姐！”
“错了，是哥哥。”他纠正到。
跌坐在地上的国王被他的自言自语吓到，身体发着抖嘴上却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
“我们侍奉的，乃是至高无上独一位全能的众神之神，造物主。”
阿言轻声念着写在教廷教典扉页上的第一句话。
“可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明。”
“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可是你没有神，这个世界没有神。”
不然怎么会听不见他内心的歇斯底里。
他追求的从来都不多，甚至极少。
他可以为教廷奉献这一生，可是为什么连他最后的慰藉都要带走呢？
为什么连他的阿律也不能永远地留在他身边呢？
“这个世界没有神！”
所以也听不见他许了千百遍的愿望。
但是没关系。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
“但是没关系。”
“我会成为那个神——”
不会原谅这个万众皆恶的世界。
滔天的奇异力量从他的身体里迸发，成百上千倍地往外辐射着。
“我即神明。”
在恶念中成神。
【完蛋，洲洲，那边走向不对劲。】
【“发生什么了？”】他不过是抽空给教廷报了个信，不至于时间之神就gg了吧？
【嗯，死到是没死，但是任由他暴动的神力继续这么暴动下去，他离死也不远了。】
时间之神成神的第一日，卒。
他们是来复刻时间之神的成神经历的，结果人家被他们搞得成神即毁灭。
多少有点没心没肺了。
律远洲停在卡亚王宫力量漩涡中心的宫殿之外。
一墙之隔，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神明混乱暴动的神魄。可里面的人却连他的存在都毫无察觉。
他叹一口气，将头顶的美神之冕摘下，从神识空间拿出了那顶神女冠。
副本里的神明和现实里的神明真的好不一样噢。
七情六欲，爱恨嗔痴，就连神明也无法规避。
派派欲言又止，很想告诉律远洲引得这些神明失态的才不是什么神之常情。
他好像对自己的认知还是不太清晰。
律远洲一步一步走进被躁动神力包围起来的宫殿。
暴动的神力肆虐着，却在他进入的那一刻被瞬间安抚下来，温和地围绕着他。
有母亲的怀抱那味了，律远洲不合时宜地想到。
大殿之内，首先闯入他视线的是悬浮在空中的青发神明。
律远洲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还好阿言是个男的。
毕竟在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除了疑似跟进来的未知神明祁焕，他在意的就是阿言的真实性别了。
现在看来，还好是男生。
如果时间之神阿言是位女性神明他反而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面对这位神明了。
【“人家都已经成神了，我手上这玩意儿还有用吗？”】
【也许……？但是任务描述就是这么说的啊。】
律远洲只好拎着神女冠和阿言面面相觑。
下一秒，他就被闪现到面前的阿言紧紧抱住了。
在感受到肩膀处的湿润后，律远洲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拍了拍阿言表示安慰。
“姐姐我没事。”也许是出于某种恶趣味，他这样开口到。
“……叫哥哥。”言语间还带着哭腔。
“哥哥，这个，老教皇说可能对你有用。”律远洲亮出了手上的花冠，毫不心虚地将由头丢给了老教皇。
“我已经把它给了你，它现在就是你的东西了。”
“那我就再把它送给哥哥，神明都有自己的冠冕的。”
律远洲执着着将花冠给阿言，他已经恢复记忆了，当然看得出阿言离成神只剩下最后一步。
他也是当过神明的人，大概知道阿言差了什么。
他没有成神的心。
最关键的神明之心。
他的成神是绝望中的哀嚎，但是这种绝望在被熄灭后，就不再足以支撑他成神了。他的神位还没有确定，神魄也不稳定。
而圣女冠中有可以稳定他神魄的未知神明的神力。
“可是我不是神明……”阿言手迟迟不肯接过圣女冠。
他有心结，即使在短暂的成神后还是否定了这个世界神明的存在。
他厌恶着这个世界，就如同他也在隐隐厌恶着虚伪的自己。
欺骗，败坏，伪信徒，人人都身处在罪恶当中。
他如何信服自己成神？
“哥哥，你还记得在我成年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吗？”
“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阿言跟着律远洲一字一句地说出那句他曾郑重其事地说出口的话。
“如果阿言一定要一个成神的理由的话……”
律远洲的黑色长发再次变长，盛大的冠冕凭空出现在他的头顶。
四溢的神力将他们两人包裹起来。
“为我成神，阿言。”
“从今往后……”
“我就是你的神。”
一切的犹豫，一切的憎恨都变得无所谓了起来。
天地间只剩下了那人的话。
“为我成神。”
“我就是你的神。”
“——好。”
“好。”
神明的泪水从脸颊滑落，可他却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让他的神明为他加冕。
神圣的花冠被小心安放在他的发顶。
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钟摆的滴答滴答声犹有实质般地走着。
如果这一刻可以停止的话，神明愿意付出一切。
时间之神阿言睁开了眼睛。
面前熟悉的面庞让他连出声打破这一份宁静的勇气都没有。
“本源世界”在坍塌。
这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式的小世界，这只是他倾尽神力构造的一个影射世界。
而他现在已经归位了，这个本就勉强的小世界自然支撑不下去了。
时间之神还是打破了这份安静。
“洲洲。”他珍重地念着面前神明的名字。
律远洲似乎有所察觉，直直地看着突然变得平和下来了的时间之神。
“我在。”
律远洲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有种冲动驱使着他说出这样的话。
亿万年来，我一直都在。
世界在崩塌，外界归于一片虚无之中。
只有他们两位神明伫立在混沌之间。
【……】
【副本结束】
-【openending】-
-【漫长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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