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云织跟着助理走进秦氏总部大楼的时候, 进的是专用通道和电梯,路上基本没有闲杂人。
偶尔有秦砚北的人匆匆经过,看到助理身旁竟然带了女人, 再想到最近太子爷订婚的消息, 不管在外面怎么见惯风波处变不惊,也难免露出诧异,不约而同停下来让行,态度恭谨。
云织走在这种环境里, 本身就很局促, 一看到别人的反应, 更觉得自己出现在秦砚北的公司实在太不合适了。
就算她见到的都是秦砚北的亲信, 不会出去乱传闲话, 但只是在心里想着她或许跟太子爷有什么暧昧关系,都不值得。
云织有点挣扎地顿了顿脚步, 想给秦砚北打个电话,问问她是不是非上去不可,前面的电梯响了一声,门打开,方简从里面出来,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碰上熟悉的人,云织放松了一些,方简一看这场面就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秦砚北这是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小未婚妻带身边了, 特意把人领到秦氏总部来炫耀,随便董事会怎么腥风血雨的,他什么时候在乎过, 就是无所顾忌, 要把云织明明白白官宣给那些人看。
秦砚北病那么重, 他一度以为治疗希望不大,状况只会越来越糟,直到谁也挽救不了,他彻底走极端,没想到太子爷这恋爱谈得竟然这么顺利,要是真结了婚,应该就更稳定了,说不定还真能好。
方简对云织怀有感激,走近她体贴地安慰“没事,不用紧张,我刚在楼上看过砚北,他等你呢。”
云织猜方简是过来例行查看秦砚北情况的,对外看腿,对内看心理,这会儿旁边经过的人都已经走了,助理也知趣地保持开一点距离,给她跟方简留出说话的空间。
她抓住机会问“他目前状况怎么样?离康复还远吗?”
方简是从看情侣的角度出发,见云织这么担心,以为她订婚前对秦砚北还有什么顾虑,于是实话实说“从春节前去找你到现在已经超过一个月了,他一直很稳,没有发作征兆,最近是因为要订婚才有点波动,都属于正常。”
云织追问“算是阶段性的恢复了?”
方简沉吟片刻,还是点头“可以这么说,虽然还没到两个月期限,但我相信这么发展下去,没有问题。”
等正式订婚,秦砚北的正面情绪提高,那就更好了。
云织提着的心重重落下,得到方简这句肯定的答复,她就有数了。
心理方面,秦砚北已经走入了一个平稳期,再深层的恢复,以她的能力估计也做不到,需要更专业的治疗,现在只等秦砚北腿伤康复,她的报恩就等于圆满完成。
方简感慨“云小姐,这都靠你,以后也要拜托你多照应他。”
云织颊边露出一点温浅的笑痕,摇头说“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以后他会有更好的。”
未婚妻的贴身照顾,肯定比她要周到得多。
助理脸上露出着急,云织不欲为难他,跟方简告别,随他进了电梯,也没再给秦砚北打电话。
方简刚才说了秦砚北在等她,估计是真有什么事,而且都得到了他好转的确切答案,想着之后见面的次数已经在倒数,那秦砚北想让他做什么,就别忤逆了。
电梯停在三十六层,刚转过走廊拐角,云织就远远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非常亮眼的年轻女人。
走近之后,女人闻声回头,朝云织挑眉一笑“也是来找砚北的?他没空,先等着吧。”
助理不知道情况,也懵了,在两个人中间来回打量。
云织手指攥了攥,有点意外,这么长时间,她还没见过有女人出现在秦砚北身边,而且语气熟稔,叫的是“砚北”。
女人也在观察她,弯着饱满的红唇问“你是秦氏的员工?哪个部门的?”
助理想替云织回答,直说这是秦总特意请上来的姑娘,云织下意识拦了一下他,怀疑眼前的女人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未婚妻。
能光明正大出现在秦砚北的办公室外,话里话外透着主人视角,对她若有若无的敌意,而且一看就出身很好,明媚自信,身材样貌都没得挑,跟秦砚北很配。
不像她,站在秦砚北旁边,身高差那么大,气场也完全不合,一看就是矜贵名品大猫和他系着围裙的小饲养员。
原来秦砚北喜欢这样的姑娘。
云织弯了弯眉,指甲无意识压着手心。
他眼光真不错。
云织轻声说“我是设计部画图的,秦总有事找我,应该很快,不耽误时间。”
她不想让自己成为秦砚北的问题,降低自身威胁性才是最好的,而且太子爷最近陪未婚妻那么少,可别把人气走,要是临订婚老婆跑了,那可要他的命。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弹开,自动向内开。
云织一眼看见坐在工作台后面的秦砚北,心莫名震了一下,觉得他有些异样,眼角很红,那抹颜色太突兀,她距离不算近都注意到了。
云织本能地想直接进去,转念想到旁边的疑似未婚妻,又迟疑了。
两个人同时在门口,主宾还是要分的吧,她要是表现得太熟悉,让太子爷闹感情纠纷怎么办,谦让总没错。
她乖乖错开了一步,客气又坦然地抬了抬手,礼貌询问“我不急,您先请?”
秦砚北被衣料覆盖着的身体看不出异常,但裸露的脖颈和手背上,青色筋络鲜明地绷着,他压紧的齿间逐渐涌上淡淡的铁锈气。
在见到云织的一刻,这些煎熬本来应该得到缓解,但她却站在门口,仿佛无所谓地随意退开,让出位置,试图撮合着他和一个半点不相干的女人。
云织总是乖的,不争不抢,安安静静陪着他,然而现在的乖,如同挂满倒钩的利器,毫无缓冲地往他身体里刺,扎到最深。
扎到……他记不清从哪一天开始,空洞大得已经被捅穿了的心脏。
她是真的不在乎他吗。
就算……
就算程决刚拿到的消息是准确的,从认识的第一天起,或许全是巧合,或许最开始就是秦震带着目的在设圈套误导他,他确实一直在误会云织。
她以前跟他素不相识。
她从未对他有过勾引撩拨的企图。
她干干净净,所有的纯稚无害都是真的,不曾对他用过心机手段。
那就能代表他感受到的重视和爱意,她对他的关注,悲喜,为他无条件付出,她的抚摸拥抱亲吻,全部都是假的么?!
她来到他身边,这么无微不至,总要有一个符合逻辑的原因!
秦砚北太阳穴里像被刀刃翻搅着,云织总挂在嘴上的某个词猝然间轰鸣,把岌岌可危支撑着的世界震出满眼裂纹。
——“我想报答你。”
但报恩不是她的借口么?他从来没有救过她,哪来的恩!她又是从来听来的这份恩情!
云织对秦砚北的情绪很敏感,偌大办公室里气氛凝得人发憷,她咽了咽,不确定他这次是对谁来的,应该……不是她,那是另一位吗。
太子爷的感情果然不容易。
她试探着问“要不……我去给你们倒杯咖啡?”
简单的一句话,彻底点燃堆积如山的干柴,秦砚北干涩的唇间溢出冷笑,盯着她厉声问“云织,你来我面前把自己当保姆助理么?!”
云织怔住,指甲往皮肉里压得更深。
她旁边的女人本来想往里进,笑容都已经摆好,这一刻却惊惧得脸色发白,侧目吃惊地看向这个自称是设计部的姑娘,穿得素净,脸上也没什么妆,校园剧里白月光女主角的纯净感,完全不像能跟秦家太子爷扯上联系的。
但从来都铜墙铁壁的秦砚北,现在的的确确,眼里全是她。
女人忍了忍怕,不舍得放弃大好时机,挽挽鬓发说“砚北,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你在青大的时候,我是你学妹,刚上大一,经常在——”
男人毫无温度的视线掠过她“出去。”
女人嗓子一哽,转换话题“可以不聊过去,我今天是带着企划书过来,代表——”
秦砚北靠向椅背,上位者的沉凛威势带着懒得收敛的暴烈攻击性,一字一字“我叫你滚出去,告诉你背后的人,没有可能,听不懂?”
女人脸色这下完全变了,膝盖不由得发软,抓住门框,被看清形势的助理上前一把扯出去,顺带颤巍巍地带上门。
云织的心跳声在耳中不断放大,她说不清是因为秦砚北的凶暴,还是意识到了别的什么,只知道有些东西好像真的偏离了轨迹,在朝不受控的方向冲撞。
刚才那位不是未婚妻吗?
那未婚妻到底是谁?
他明明应该处在最幸福的阶段,为什么眼里会露出这种……穷途末路一般的绝望感。
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凝滞空间里只剩下她跟秦砚北两个人,她还没等开口,秦砚北就定定看着她问“织织,你来酒吧找我,是跟我第一次见面?”
云织愕然,没想到他会提这个,慢慢点头“是。”
他眸中那抹刺眼的红像在她一个简短的答案里加重。
云织快要喘不过气,他才再次启唇,已经哑得明显“当时很吵,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云织更莫名,还是照实回答“我记得我说,秦先生,我是来报答你的。”
报答两个字,仿佛悬在头顶的利剑,在她平静坦诚的泠泠目光里,断了绳索挥向秦砚北。
是报答。
她乖巧温驯,坚韧清明,哪里会在见到一个男人的时候,说出抱他这样的字眼。
云织从来不是抱他的。
他当时确定没听清吗?确定没有过质疑?还是说,从那个处在悬崖边的晚上开始,他见到她,就在心底最隐秘处,期望着她能说出这样的话。
云织挖空心思也猜不出秦砚北到底出了什么事,问这些过往又有什么意义,不都是他自己经历过的?
秦砚北说“织织,你过来一点,太远了。”
云织那股脱轨的预感越来越强,唐遥说过话也重回耳边,她不太敢靠近,踟蹰了一下,就这么自然的小动作,他却像受到重创。
她不忍看他这样,还是朝他走了几步,靠得越近,他身上的压迫感就越重,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像在肆意折磨他。
秦砚北眼底血丝盘绕,凝视她“那个晚上,你都对我做过什么。”
她上来就摸他的手,搭讪留电话,跟他回家后,捏着那种用品暗示他,不成就改打感情牌,在亲手做的蛋糕上画心,都能一笔勾销?!
云织有些吃力地呼吸着,认真回忆“你救过我的命,又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在酒吧替我解围,我很感激,看你要走,怕你腿不方便,就跑过去扶你,还想把电话留下,方便我们沟通,希望你能接受我报恩。”
“你果然心地好,大雪留我在家里过夜,我想着你雪天腿疼,应该需要换药,怕你嫌我脏,就找了个一次性手套去帮你,可惜最后还是没帮成,只能做蛋糕让你开心一点。”
“我本来想在蛋糕上画你的生辰属相,巧克力都融好了,但是当时好像有什么事给耽搁,就拜托郑阿姨帮我弄一下图案,也不知道最后你吃到没有。”
那柄语言变成的剑,锋利得可以轻易将人凌迟。
从秦砚北胸口跳动最疼的地方狠狠扎到底,再搅动颤抖着的肺腑五脏,仍然不满意,想在她的面前,把他支撑着的筋骨也都砍断。
秦砚北低哑笑了一声,从云织说话的时候,他手里就随便抓过一个边缘锋锐的金属摆件攥着,怕自己失控过激,会伤到她。
等她说完,他手心早已被割破,温热的血流顺着指尖滑下。
他沁出血色的黑瞳看着云织。
那枚求婚戒指,他反复摩挲过,刻着她名字的字母,是他手写的笔体。
礼服场地,仪式流程,也都是按她的想法定的,虽然她不肯为他吃醋,他还是把所有准备都做好了。
她不跟他表白,其实也没关系,他不过是怕自己先说了,她以后会不珍惜,觉得他好拿捏,轻易把他放下。
但他可以让步,他可以主动说,他站在孤岛上,早就无路可退,无论什么方式,绝不放手。
他这个本来密不透风的世界里,已经被云织完全占满。
只是那句在设想中很冷淡镇定的“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表白,就非要等我先说”,再也不可能直接对她讲出口。
他已经知道答案。
在壁垒破碎,筋骨折尽之后。
他从未被她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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