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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一大片浓重的迷雾遮住了前方视野有清晰地脚步声从远处渐渐传来那片混沌的迷雾中间,慢慢走出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一直来到了她面前。

  当那张亲吻过许多次的英俊面容再一次清晰地出现在面前时,齐楚楚只觉得眼眶一酸隐忍许久的泪水一下子落了下来。

  她伸手捂住嘴,睁大眼仔细看着他像是几十年没见过似的,哭的停不下来。

  她就知道,他没有死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你知不知道他们都说你是真的出事了那些传言说的那样真,我差一点就要相信了。”

  “我们的女儿提前出生了还等你回来给她取名呢。”

  齐楚楚有好多话想说到了这个时候张了张口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

  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往下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似乎生怕一眨眼,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了。

  一身铠甲的严青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终于伸出手,似乎想要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

  然而那只染了血迹的大手落到她脸上时却像是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风,从她面上拂过,没有留下任何实质的感觉。

  齐楚楚一下子慌了神,要去抓他的手,明明眼看着握住了的,摊开手,手心却一片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她听见自己惊慌失措地声音。

  话出口的那一瞬间,齐楚楚就后悔了。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

  更害怕的是,接下来会听到的那个万分恐怖的回答。

  齐楚楚咬住下唇,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抬眼去看他,却见那人漆黑的眸中带着愧疚和不舍。

  “对不起。”

  他闭了闭眼,终于还是开口,说出了那句她最不想听到的话。

  “楚楚,我该走了,你以后要好好保重。”

  他隔着虚空做出个拥抱的姿势,想要最后一次抱紧什么,却什么都没能抱住。

  说完这句,男人不再停留,残忍地转过身,直接朝着来时的那片迷雾之中走去。

  “不不要”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齐楚楚慌乱又急切地伸手,想拽他回来。

  那只手却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了,扑了个空。

  而背对着她的严青,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一样,一步一步地走远了,一次也没回头。

  眼见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齐楚楚心急如焚,偏偏脚下就像是坠着什么千斤重的东西似的,任凭她怎么努力,也迈不开脚步。

  她急得朝那个背影大声哭了出来。

  “不要走严青”

  背对着她的严青却置若罔闻,一直走进了那团迷雾之中,彻底消失。

  “求你了不要走”

  齐楚楚红着眼蹲在地上,看着那个空无一人的方向,一时间痛的喘不上气来。

  他怎么能就这样无情地走了。

  他离开了,自己和女儿以后要怎么办。

  他走的时候明明说好了,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怎么能这样说话不算话。

  骗子,这个大骗子!

  齐楚楚抱住双膝,把头埋在膝盖上,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口中颠来倒去地念叨着那句“混蛋大骗子”。

  可整个世界之中,却始终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个熟悉的身影,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心灰意冷的那一瞬间,齐楚楚甚至生出了和他一起离开的想法。

  只是下一刻,忽然有什么东西靠近了她,似乎落在她的肩膀附近,转瞬就要离开。

  齐楚楚猛地反应过来,心中一喜,不顾一切地抓住那个东西。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片刻不敢松开。

  “不要不要走”

  慌乱之间,抓住的那个东西,居然不再是一团虚无。

  而是一只真正的手,一只温暖的,带着真实热度的手。

  她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去,就见到已经离开的严青,不知道何时,居然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指落在她脸上,替她拭去了腮边的泪痕,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别哭了,小心哭坏身体。”

  “你别走严青。”

  这句话出口的那一瞬间,握住的那只手似乎僵了一下。

  没有得到回应,齐楚楚瞬间急了,那双红通通的眼装作恶狠狠盯着他,手指用力扣住那人的手,指甲都无意识地掐了上去。

  似乎只要他敢说出一个“不”字,就要把他给拆皮剥骨似的。

  片刻之后,听的男人在耳边长叹一声,那只手摸了摸她红肿的眼,终于真实地将人揽入怀中。

  那只温暖而分外真实的手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安抚道。

  “好,我哪儿都不去。”

  “以后再也不许离开。”齐楚楚得了保证,犹觉得不放心,又添了一句。

  “嗯,以后也不离开。”

  听到这样一句话,梦中低泣的人终于恢复了平静,脸上的泪痕未干,淡红色的唇却溢出一点儿笑容来。

  女人那双紧闭的眼不再有泪水顺着颊边落下,细长漂亮的眉眼甚至愉悦地弯起,似乎在梦中梦到了什么甜蜜的东西。

  清晨时分,清浅柔和的光线穿过窗棂,透过素净薄透的窗纱,斜斜照进殿内,给屋子里的器物摆设都镀上了一层轻柔的暖意。

  一缕浅浅的光线穿过垂坠在地的轻纱帐幔,照进帐内,落在金丝软枕上,落在那张消瘦了许多的白净脸颊和微微勾起的唇瓣上。

  那亮光有些晃眼,榻上沉睡许久的人终于有了点儿动静,那双细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露出一双清澈茫然的眼。

  因着昏迷了许久,一时之间,齐楚楚倒有些不适应这样明亮的光线,下意识地伸手在额前遮挡了一下。

  她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茫然地睁着眼,却似乎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夫人,您终于醒啦。”

  有个鹅蛋脸的绿衣宫女伸手挽起帐幔,正要替她擦拭身体,看到她睁开眼,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我睡了很久?”齐楚楚目光落在这人陌生的脸上,不由得问道,许久未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是啊,您昏迷了好些天了,御医说是您生产的时候伤着了,不过现在醒了就好。”

  齐楚楚摊开手,皱眉看着手心,掌心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手心却似乎还残存着梦中人的温度。

  那种熟悉温暖的感觉,就像是真的在现实中存在过一样。

  可现在,手心分明是空无一物。

  所以,之前的那些情形,严青离开了又回来,从头到尾,都只是她的一场虚幻梦境?

  严青根本就没有回来。

  也许就像是梦境的前一半,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那个梦,是不是上天给她的某种暗示?

  让她在梦里,跟严青正式道别。

  那绿衣宫女见她神色愣怔,只看着手心发呆,似乎有些不对劲,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儿似的。

  想到御医的叮嘱,不能让病人太过伤神,这宫女便故意找了个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夫人,小姐这会儿刚喂完奶,正精神着呢,可要将小姐抱过来给您看看?”

  还好,她这番话奏效了。

  齐楚楚听到她的问话,总算是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好,抱过来我瞧瞧。”

  且不管严青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她都得好好照顾女儿。

  绿衣宫女出去传了话,过了片刻,便有乳母将裹在襁褓里的小家伙抱了过来。

  齐楚楚在宫女的帮助下,从床上坐起身来,拿了个大迎枕塞在腰后,半靠在上面。

  她睡了太久,现在醒过来胳膊还是发软,提不起什么力气,也不敢随便伸手去抱孩子,万一伤着了哪里,她后悔都来不及。

  乳母抱着小孩子在床沿坐下,将正玩闹着的小家伙换了个方向,正好面朝着齐楚楚这边。

  那天稳婆说的话果然没错,还真不是安慰她的。

  不过几天的时间,这小家伙就长开了,又嫩又软的小脸儿,白白净净的,没了刚出生时候那种皱巴巴的痕迹。

  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圆溜溜的,跟颗水汪汪的大葡萄似的,瞧着漂亮可爱的很。

  齐楚楚暗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女儿未来的相貌是不用操心了。

  虽然说母不嫌子丑,可这小姑娘家,都是爱美的,将来要是小家伙长大了,迟早是会在意自己的容貌的,长得美总是比难看要好些。

  不过这会儿,小家伙显然还什么都不懂,正兴致勃勃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好像那是什么格外有趣的玩意儿似的,口中还时不时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玩着玩着,就要将手指塞到嘴巴里尝一尝。齐楚楚见状,赶紧伸手将她的小手握住了,不让她啃自己的手指头。

  突然被人打扰了自己的计划,小家伙不高兴了,红红的小嘴巴一撅,委屈地瘪着嘴,好像下一刻就要哇哇大哭出来。

  齐楚楚看到她这副伤心地要哭的样子,心一下子就乱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头一次当母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子,求助似的看了那位乳母一眼。

  那位乳母朝她笑了下,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下一刻,意料之中的哭声倒是没有响起,那嫩生生软乎乎的小手揪住她一根手指,握得紧紧的。虽然人倒还有点力气,也不知是随了谁。

  她一生下来,齐楚楚只见了一眼,就昏睡过去了,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由乳母照顾着。

  小家伙这还是头一次真正见到自己母亲,大约是觉得新鲜的很。

  这会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十分好奇地盯着她瞧,似乎在琢磨面前这个陌生人究竟是谁,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见她没哭,齐楚楚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了下来,默默舒了一口气。

  乳母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笑着解释道。

  “夫人放心,小姐性子很乖,只有饿了或者身上不舒服才会哭。平时的时候,小家伙也就是装装样子,不会真哭的。”

  听到她的话,齐楚楚又是好笑又是无语,这家伙才这么丁点儿大呢,居然就会逗人玩了,真是个小机灵鬼。

  接着这个话题,齐楚楚又顺便向乳母问了些小家伙这几天的情况,还有平时的习惯之类的。

  两人正说着话呢,齐楚楚忽然感觉,被握住的那根手指被小家伙扯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就见女儿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口中呀呀呀地叫唤着,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

  明明小孩子那双眼中瞧不出什么具体的情绪,可齐楚楚下意识就觉得,小家伙这是被两人冷落在一边,心中不高兴了。

  “小姐可能是想跟夫人玩呢,要不,夫人抱抱她?”

  乳母是个有经验的,以前带过几个小孩,现在照顾这小婴儿好些天,已经能摸清楚她的习性了。见小婴儿这般动作,便猜出了个大概,笑着建议道。

  “我?能行吗?”

  齐楚楚坐着说了会儿话,力气其实已经恢复了一些。

  当母亲的,哪有不想抱一抱自己的孩子的。

  女儿生下来以后,她还一次都没抱过呢,心中自然是巴不得抱在怀中好好瞧一瞧。

  不过她还是不太敢,这小胳膊小腿都软乎乎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抱,只怕自己抱不好,把小家伙弄得不舒服了。

  “没事的,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奴婢教您怎么抱,一上手就容易了。”

  那位乳母说了些关键要注意的地方,齐楚楚一一记住了,那乳母才小心地将孩子送了过来。

  又扶着她的胳膊调整了一个让小家伙舒服些的姿势。

  孩子抱着并不重,大约是早产的缘故,听乳母说,她比寻常的婴儿都还要轻一些。

  齐楚楚一手托住女儿柔嫩的脖子和小脑袋,另一只手则是小心翼翼地托住了她的小屁股,做完这些,也不怎么敢动,瞧着女儿乖乖地躺在自己怀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柔情从心底生出。

  不知道是不是母女间天生的血缘亲情,小家伙到了她怀里,也不见认生,这会儿揪着她的衣襟,白嫩嫩的小脸往她胸前蹭了蹭。还张着小嘴巴,啊啊地叫了两声,瞧那样子,像是心愿得逞,正高兴着呢。

  齐楚楚低下头,垂眼看着女儿懵懵懂懂的小脸,唇角轻轻地勾了起来,清澈妩媚的杏眼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孩子在肚子中的时候,虽然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但到底是没有亲眼见到,那种为人母的感觉也没有那般强烈。

  直到现在将女儿真真切切地抱在怀中,齐楚楚才第一次感受到了成为母亲的奇妙感觉。

  “对了夫人,您看,是不是该给小姐起个名字了?”

  乳母见母女两个相处的十分融洽,趁这个机会,提醒了一句。

  这孩子刚生下来,这位夫人就因为体力不支昏过去了,也没来得及取名。

  这几天她们就暂时就宝宝,孩子称呼着,到底是有些不方便,还是得取个名字才好。就算不是正式的名字,有个小名也是可以的。

  “取名?”

  “对。”

  乳母点了点头,就见这位夫人逗着女儿玩的手顿了顿,唇边的笑容也一下子凝固了。

  乳母心中暗暗奇怪,自己这个问题,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怎么这位夫人的脸色这样难看。

  乳母一时又有些懊悔,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话,戳中了夫人的什么伤心事。

  早知这般,她也就不多嘴问这么一句了,反正孩子还也听不懂什么名字。

  乳母想了会儿,弥补道。

  “奴婢也就是随口一说,夫人别介意。”

  “恩,没事。”

  齐楚楚并没有怪她,只是心情明显比之前低落了些,也没再提起取名的事儿。

  过了会儿,躺在她怀里的女儿一连打了几个哈欠,乌溜溜的大眼睛也慢慢眯了起来,一副玩累了的模样。

  乳母伸手要抱她回去歇息,小家伙却是把脑袋往齐楚楚胸前埋了埋,小手也扒着她的衣襟,一副不肯走的样子。

  才在母亲怀中呆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舍不得离开了。

  母女间天生的血缘关系,着实是奇妙的很,明明小家伙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她。

  齐楚楚见女儿这样,也舍不得放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小家伙睡沉了,胳膊实在酸的厉害,这才将人交到了乳母怀中。

  “夫人,今日可要用安神香?”

  宫女将伺候她梳洗完毕,轻声问道。

  齐楚楚伸手按了按额角,还是不怎么舒服,便没再犹豫,点了点头。

  “恩,用一支吧。”

  “是,夫人。”那宫女领了命令,便下去燃香了。

  虽然从昏迷之中醒过来了,但齐楚楚这几天精神都不怎么好。

  世子夫人俞氏派人传话来说,老夫人听到严青的消息,就一病不起。

  府中忙乱的厉害,要照顾病重的老夫人,又要忙着府中的一应事宜,还要将严青的后事一一准备起来。

  俞氏说多亏了皇后娘娘愿意让她留在宫中休养,俞氏的意思也是让她先在宫里养好身体,等过段时间府里再接她们母女回去。

  到时候办白事的时候,齐楚楚作为正房夫人,一定是要在场的。

  俞氏这些事情准备的其实也差不多了,原想着要早些办妥,不过老夫人在病中依旧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找到严青的尸体,才肯正式举办葬礼。

  齐楚楚听了俞氏那边传来的话,也明白她这会儿顾不上自己这边。

  皇后娘娘是严青的亲姐姐,虽然先前两人有些龃龉,但是当日她早产,能平安生下女儿,应该也是全靠了皇后娘娘帮忙,皇后如今是一国之母,果然是十分大度了。

  大约是看在严青的面子上,皇后虽然人没怎么出现,派来的宫人却都很妥帖。

  自己现在留在宫中,自有宫人和御医照顾,俞氏那边也免了不少麻烦事。

  只是听到派来的那人隐约提到操办后事的时候,齐楚楚垂下头,手还是颤抖了一下。

  这些日子,她有时候会一整晚一整晚地睡不着,有时候则是会梦见严青血淋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大半夜被那个鲜血淋漓的场景惊醒。

  御医替她诊了脉,看出她状况不大好,身体反倒比先前昏睡的时候更加虚弱了,便推荐了一种安神香给她。

  这安神香用了倒没什么坏处,用了之后,夜间能睡得安稳些,一夜好眠。

  只是齐楚楚不愿意依赖这种东西,怕形成习惯之后,以后也都离不开了。

  严青一向不喜欢这种熏香的味道,要是要是他还能回来,肯定不适应这种气味。

  所以只有在头疼的厉害的时候,齐楚楚才会用上一两支。

  不过用上一支,却不可避免地要睡上很久。

  深夜子时,坤宁宫中。

  噼里啪啦地碎裂声在寝殿之类陡然炸开,在这平静的深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侍候在旁的两个贴身宫女扑通一声,齐齐地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劝道。

  “还请皇后娘娘息怒!”

  “呵!好!真是好!”

  皇后冷笑两声,用力一甩手,将梳妆台上剩下的几样金银头面、宝石玉簪通通扫落在地。

  一向待人温和的明眸之中,此时只剩下无穷的嫉恨和愤怒。

  呵,还真是难为他了,每每到了深夜人静的时候,才敢悄悄去寝殿走一遭。

  皇后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嘲笑。

  他究竟还记不记得,殿中的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当初那个晚上救她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阿青,说的那样义正言辞,冠冕堂皇。

  可他现在做的这些,隔三差五地暗中探望,又算什么?

  她是他妻弟明媒正娶的夫人,她都已经为阿青生下孩子了。

  他怎么还能生出那种无耻的想法?

  皇后咬了咬牙,面上因为恨意而变得狰狞起来。

  她真后悔,自己天晚上为什么要犹豫不决!

  为什么没有果断地放弃那个贱人的性命!

  如果当时早一步下定决心,也就不会惹出这后面的祸患来。

  即使齐楚楚腹中只是个女儿,没法传宗接代,为了这个孩子而死,也算是尽了她做妻子的责任。

  既然阿青都不在了,齐楚楚活在这个世上也是毫无意义,她生下的女儿自会有国公府替她好好养着。早早让她下去陪阿青,让她们夫妻团聚,也是一桩好事。

  就算就算阿青如皇帝所说,万一碰上了那种渺茫的希望,侥幸能回到京城。

  大不了,自己再亲自为他挑选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不就结了。

  且不论他如今国舅的身份,只他自己挣来的将军职位,这偌大的京城之中,就多的是名门淑女愿意嫁过来。

  以齐楚楚那样的低贱身份,原本就是高攀了,便是为了那个孩子死,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京城世家之中,为了生孩子而死的夫人,原本也不算罕见。

  她只恨自己当初没有想明白这一点,愚蠢地在那里耽搁了时间,以至于错失了最好的时机。

  现在现在她再想要做什么,却是比之前棘手多了。

  从那一晚起,皇帝便对她生了戒备之心。

  守在偏殿外的人,名义上依旧是她坤宁宫派出去的,为了好好照顾弟媳。

  可是,只有皇后自己才知道,那边宫殿中的人,无一不是换成了皇帝自己的人手。

  就连国公府那边,也是他也以她的名义派了人过去,将人留在宫中暂时休养。

  皇后越想越是怒不可遏,下唇几乎都快被咬破了。

  正当此时。

  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个宫女抬头望向她,突然开口道。

  “娘娘息怒,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娘娘可愿一听?”

  皇后盛怒之中,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虽然此刻没什么倾听的心思,还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恩,你说。”

  “奴婢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对娘娘有所冒犯,还请娘娘饶恕奴婢失礼之罪。”

  那宫女拜了一拜,口中虽然这么说着,眼神却很是镇定,显然并没有真的害怕因为失礼而获罪。

  “无妨,你直说便是。”

  皇后见到她笃定的神情,心中划过一丝异样,有点儿好奇她究竟想要说什么,方才的怒意稍稍消退了些。

  这两个宫女都是她的心腹,本就不需要太过避忌。

  “娘娘,那边宫中的大皇子今年已经满五岁了。”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

  乍一听,像是在谈论小孩子的年纪似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这时候提起来,反倒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皇后显然明白了她话中隐藏的含义,那张犹带着愠怒的脸,陡然僵了一下。

  她的神色转而凝重了许多,再一次仔细打量了一下跪着的宫女,点了点头,声音也冷静了下来。

  “你接着讲”

  “依奴婢看,其实这事儿,不是坏事,反倒是送上门的好机会,娘娘大可不必为此大动肝火。”

  “喔,怎么说?”

  “娘娘以前被那女人害得子嗣艰难,难道真的心甘情愿,看着她的儿子坐享其成?”

  皇后眸色冷了几分,她怎么可能愿意。

  之前皇帝曾试探过,有意让大皇子养在她名下,她婉言推辞了。

  皇帝虽然对诞下大皇子的许侧妃不如以前宠爱了,可对这个唯一的皇子,明显十分喜爱。

  大皇子生来早慧,自小又是养在许侧妃身边,如今都五岁了,便是接到自己名下,现在就是再怎么亲近,那也是养不熟了。

  更何况,皇后也根本不想养。

  那个位置,本应该是属于她的孩子的。只可惜,她那个可怜的孩子,却是有缘无份。

  这么多年,她看遍了名医,依然毫无起色。自从当年落胎之后,就再也没怀上了。

  虽然那些御医都说,慢慢调养好了,还有一线希望,可她都调养了这么多年,又哪里见到过什么希望。

  到了如今,更是没有多少时间,让她去慢慢调养了。

  “娘娘,您若是不愿意,又何必非要逆着陛下的意思,让陛下和您离心。倒不如趁这个机会,顺水推舟,成全了陛下的心思,也好叫陛下承您一份情。”那宫女轻声劝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帮皇上?”

  皇后听到她的话,细婉的柳眉越皱越紧,嫣红的唇抿的死死地。

  虽然明白了这宫女话中的意思,却是打心里不愿意答应这个提议。

  笑话,她如今恨不能那个贱人主动随阿青去了才好,怎么可能甘心帮她?

  “娘娘您想想,以那位夫人的身份,将来即使诞下子嗣,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宫中。”

  “您倒不如现在帮陛下一把,将来那边有了子嗣,你就可以直接抱养在膝下当做嫡子,皇上心中记着您的好,定会偏疼您和孩子,这般岂不是两全其美。”

  那宫女不疾不徐地一一道来,见皇后依旧眉头紧锁,又添了一句。

  “至于那位夫人,即使受些圣宠,也终究是无名无份。娘娘您是一宫之主,又何须把那种人放在眼里。”

  这个宫女的一番话,确实有些道理。

  皇后自然很清楚这一点,只是明白了又怎样,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作为一个无法生育的皇后,子嗣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异常重要,她不是不清楚。

  甚至陛下还只是静王,她还只是静王妃的时候,她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主动让老夫人选了齐楚楚进府,想要借腹生子。

  谁料到后来阴差阳错,齐楚楚最终没有进府,而是嫁给了阿青。

  静王求而不得,就此将这个女人放在了心上。即使后来她再挑了一两个品貌出众的送进府里,也没得到过静王的青睐。

  说起来,都是她自作孽,当初就不该引狼入室。

  借腹生子这件事,已经是她容忍的极限了。要不是因为自己身体的问题,她绝不会在苦熬了六年之后,不甘心地选择用这种方法。

  可现在,明知道那人将另一个女人放在了心上,还要想方法来成全他,她这心里跟被针扎了似的难受,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娘娘,便是您不帮忙,难道陛下就真的不会想法子吗?”

  那宫女见皇后不为所动,有些着急地提醒道。

  皇后脸色暗了下来。

  皇上现在这样,可能是因为对阿青还存着那么点愧疚,毕竟这是他的未亡人,所以还在迟疑着,并没有真的动手。

  只是,他现在没动手,不代表他永远不会动手。

  现在整个天下都尽在他掌握,等时日一长,这种愧疚逐渐散去,那时候他想要什么,也不过是勾勾手指的事儿。

  自己趁着这个机会,顺水推舟,成全他的心思,的确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三日之后,京城某茶馆。

  “诶,你们听说了国公府的事儿没?”某个胖子神神秘秘地道。

  “你是说严大将军牺牲那件事?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些,这事儿都过去多少天了!”人群中有个瘦高个儿的嘲讽了一句。

  那胖子瞥了瘦高个一眼,对于自己被鄙视这件事,十分不满地哼了一声。

  “不是这个,是说严大将军的夫人。”

  “喔?将军夫人怎么了?”旁边的人总算有了点儿兴趣,附和着问道。

  “听说将军夫人得知了严大将军逝世的消息,悲痛欲绝之下,竟是丢下刚早产的女儿,执意要出家,青灯古佛了此余生。皇后苦拦不住,只得答应她,让她进了皇家寺庙修行。”

  大将军那样英勇的人,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着实令人惋惜的很。那夫人听说还不到双十年华,新婚才多久,这就当了寡妇,也实在是可怜,难怪悲痛的要直接出家了。

  “竟有这事,这夫人真是个情深意重的。”旁边有人叹息道。

  “什么情深意重,依我看,这将军夫人实在有些残忍,只顾着儿女私情,可怜那刚出生的女儿,本来就没了爹,现在却是连娘也一并没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

  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说将军夫人情根深种的,也有说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的,更多的,则是怜悯那早产的小女娃命苦,总之各有各的意见,谁也不同意谁。

  大家热热闹闹地吵完一场,眼看着天色渐晚,也就纷纷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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