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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嫁娶那些事儿


  那年,姝七一百岁,子怡带着一众小仙来苍梧山提亲,金银珠宝、灵芝药丹、仙家法器,抬了一桩桩,一件件,也算得上十里红妆。可才到苍梧山门口,就被宣城的小弟子里约堵住了。

  崇生这厢彬彬有礼,先向身量不足一米的小仙童里约作了作揖,然后道:“北海四皇子子怡不才,听闻宣城仙君座下的小弟子姝七已成年,特来求取。”

  “我家师父不允。”里约仰着头一板一眼地道。

  “为何?”

  “我家仙君说,弟子姝七,聪慧貌美,若论嫁,非十里红妆不允。”

  子怡微微一笑,侧了侧身道“小仙童,你看看我身后,可算得上十里红妆?”

  “不算。”

  “嗯?”

  “既是十里红妆,那么这红妆也该绵延上十里才是,且聘礼中有没有仙家法器倒无所谓,但需得有无泪海的鲛人泪、北极之地的迎春花、曼珠沙华的叶还有凤凰涅槃的火。所有这些,都得由上万年紫檀制成的木盒所盛,再由七十二宫婢手执七彩琉璃灯引路送至苍梧之巅。”

  “小仙童莫不是在说笑吧,无泪海的鲛人不为外族流泪,北极之地严寒寸草不生,曼珠沙华花叶永不相见,凤凰更是上古绝族,世间已无凤凰,何来涅槃之说?”

  “如此,四皇子请回。”

  “哼,苍梧山那老头要是想拿住花神不放大可直说,不必出这么些个难题来,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子怡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又一年,姝七一百七十岁,天族二皇子崇生前来求亲。

  崇生身后聘礼浩浩荡荡,十里不绝。

  到了苍梧山脚下,照样被小仙童里约拦住了。

  “吾乃天族二皇子崇生,听闻宣城仙君对其座下的姝七小弟子爱之深切,若论嫁,非十里红妆不允。“

  “那你,可备齐了这十里红妆?“里约问道。

  “晚辈确实备了红妆十里,却想破了头脑也无法备齐无泪海的鲛人泪、北极之地的迎春花、曼珠沙华的叶和凤凰涅槃的火。但晚辈迎娶姝七仙子的诚心却是天地可鉴的,晚辈愿在苍梧山脚下长跪不起,直到宣城仙君应允为止。”崇生言之凿凿,眼神挚诚,还未等里约开口,就已自行跪下。

  “二皇子大可不必如此,我家所说师父的要是没有做得到,你就是跪再久也无济于事。”里约劝道。

  而崇生仍旧跪着,充耳未闻。

  “唉……”里约摇了摇头,背转过身去,迈开脚一步一个楼梯消失在了苍梧山的迷蒙大雾之中。留下在原地缄默跪着的崇生一行仙人。

  最后,崇生在苍梧山脚下跪了三天三夜,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然后被抬回到了天界。

  其实姝七并不是什么公主帝姬,更是与天族没有半点关系,之所以她足不出户,而上门求亲的仙家络绎不绝,是因为她头顶安着一个花神继承人的名号。

  天界统领人界、妖界、和魔界,但是不统领十二花神。

  十二花神独立于各族之外,是最至纯至净的部落族人,她们不仅天生貌美,灵力高强,最重要的一点,因为她们命格纯洁,所以她们能够举行祭天大典,向日月星辰借力。天家觊觎花神的威力,企图以嫁娶的方式笼络花神。但自盘古开天地以来,牡丹、荼蘼、海棠、蔷薇、昙花、曼陀罗、桃、兰、莲、梅十一脉花神已相继陨落,独独“雪”这一脉还在岌岌可危地支撑着,所以姝七,自然也成了众仙家相互争夺的对象。

  苍梧山之主宣城仙君,姝七的师父,原是天族皇室,是当今天帝的亲弟弟,但早在几万年天帝登基以前,两人就素有龃龉,天帝登基以后宣城便淡出天界,不与天族往来,只以苍梧山主人自居。

  在苍梧山的那些年里,姝七从来不将宣城看作她的师父,因为他不曾教过她什么仙术道法,也没有教她如何立身正行。反而在苍梧山的天然环境下,姝七自我摸索学会了如何捉雪地里的兔子、钓冰面下的雪鱼、猎天上的苍鸟……于是,姝七在苍梧山的300年里,祸害了无数只兔子,钓了成千上万的鱼以及捕了万千的鸟……

  “师父,你说,我成天在苍梧山这样瞎混,又不会个一招半势,以后出去会不会被欺负啊!”姝七认真地在雪地里滚着雪球,一边滚一边说。

  “嗯,对的,你这样不成器,如果到外头,八成是要被人欺负的。”宣城站在姝七身后,冷冷地开口。

  “那您快教我点仙家秘法吧!以后你徒弟我在外边混也不会丢你老人家的脸。”

  “你天性愚钝,这些仙家秘法什么的,对你来说有些困难,所以我也就不劳神自己来教你了,只要你好好呆在苍梧山,有你师父我护着你,旁的人是欺负不到你的头上的。”

  “我天性……愚钝……我……”姝七手中的雪球差点从掌心滚了出去。

  姝七怒气冲冲地回过头去,宣城一袭白衣,斜倚在木屋的门框上,发丝拂动,衣袂飘摇,映衬着身后的皑皑白雪,他整个人俊美得让她移不开眼来。见了宣城,姝七的怒气再也无法积蓄起来了,她自我衬度:“一定是他周身的气息太强大,把我的怒火给镇压下去了。”

  虽然在气势上已经输了一半,但是姝七心想:“这离我输还差一半不是!”

  于是她嘴硬道:“北海四皇子子怡来苍梧山向我求亲时,你可是说,可是说……”

  “可是说什么?”宣城挑了挑眉。

  “你可是说,弟子姝七,聪……聪慧貌美,若论嫁,非十里红妆不可!”

  “这话是我说的不假,可是你想啊,家丑不可外扬,而且你既是我的弟子,我又在外声名远扬,怎么能把你的真实情况和盘托出了呢?这不是让我在外界面前没脸嘛!”

  姝七:“……”

  “好歹我也位列十二花神之一,怎么就让你说的这么不堪了……”姝七用力地滚着手中的雪球,嘴上不服气地嘀咕着。

  “仙界皆传,花神者,自古绝色。你嘛,姑且算个三分姿色罢!”

  姝七的手一顿,嘴角忍不住抽搐:“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师傅这是……夸我呢……”她讪讪地笑道。

  “嗯。”宣城点头。

  “哼!勉强,勉强至极!真是可恶,好好地夸我一句就那么难吗?”姝七在心中咆哮。

  咆哮完后,她带着郁闷的心情继续滚着雪球,滚着滚着,忽然身后响起了宣城的声音。

  “明日,是西楼小女儿20岁的生日,他请我过妖界去同他吃酒,你也去吧。”

  姝七闻言回过头去,宣城正站在门口,双手抱胸,眼底满是笑意。

  “哦。”姝七点了点头,然后回过头来继续郁闷。

  “这分明是耍我啊!”她愤愤不平着,然后忽然回过神来,意识到了更可怕的事情。

  “我刚刚答应了……什么?去妖界,见西楼?天啊!”姝七感受到了绝望。

  这妖界君王西楼,是宣城的挚交好友,二者往来甚密。宣城常常去妖界走动,但姝七和里约却不常去。并非是他们没有机会没有时间,而是这西楼妖君是个不拘小节、行为豪放的人,能在言语之间不动声色地给旁人扎刀子。

  如今姝七一百六十岁了,而她上一次见西楼还是孩童时候的事。姝七心想,平时被宣城打压惯了也就罢了,犯不着平白无故地还要吃上西楼这一遭,于是她很早就学乖了,很懂事地不去西楼妖君那里找罪受。这次迷糊朦胧之间竟答应了,片刻之后回过神来,不免懊恼悔恨。

  竖日,姝七起了个大早,原本想认真装饰一番,无奈她一直呆在这苍梧山里,首饰珠钗什么的根本没有机会得来几件,宣城又是一介男子,哪用得着这些东西。姝七在心中叹道:“唉,真是可怜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苍梧山过得跟野人似的。”

  衣服嘛,她照旧一身雪白,不是因为她喜欢白色,而是因为宣城宣城自小就只给她穿白色的衣裳,白衣服穿久了,姝七都感觉这白色像是长在了我身上一般,如同苍梧山的雪,永世不化。姝七从房间里出来,宣城已经在正厅里坐着喝茶了,他仍旧一袭白衣,清冷而孤傲。他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小心翼翼地对着茶杯吹气,眼眸低垂,仿佛茶水是一个婴孩一般。

  “师父。”姝七进屋去唤了一声。

  “你来啦。”宣城随即放下手中的茶杯。

  “今日,在宴席里,你就好好吃饭就可以了,不要吃酒,知道吗?”

  “嗯嗯。”她点头。

  “时辰也不早了,可以启程了。”

  “阿约!”宣城唤道。

  “在,师父有何吩咐。”里约从门外走进来,规矩地站着。如今他也100岁了,长大了些,生得清新俊逸起来,已不是当年的小仙童了。

  “我和小七要出去赴宴,山外已经布下了结界,你要看好了,不许外人进来。”宣城道。

  “师父只管和师姐去,阿约一定看好苍梧山,不让师父操心。”

  “阿约,在家乖乖的,师姐回来给你带糖吃!”姝七冲着里约笑嘻嘻地道。

  “不敢劳师姐费心,师姐好好听师父的话就可以了。”里约笑笑,眼眸中流露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情愫,根据她和他多年的相处经验,姝七意会出了,那是兴灾乐祸。

  “哈哈……当然,我会的。”她咬牙切齿地道。

  “行了,快走吧,阿约可比你省心多了。”宣城一拂袖,大步走出了门去。

  姝七也赶紧撒丫子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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