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自杀
第九十五章
那一次轮回中的她到底对陆祁轩是什么感情，苏沐语记不太清了。普通的朋友？又算不上朋友，只是比陌生人好一些。
碰见的时候，他会主动问好。
苏沐语也没多想，她知道这不过是他从小受到的贵族教育养成的礼数。但见得多，难免有几分复杂的情绪萌生。
他的身上总有一种疏离淡漠的气质，冰冰冷冷，让人不敢靠近，没人能和他交心，只浅谈如水。能认识他，还是因为梁华康的缘故。
他真正的朋友好像就只有梁华康。
她只是沾了梁华康的光，才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印象最深的是在他的生日宴会上，她太紧张跳错了舞，引得众人嘲笑，他为了维护兄弟的面子，邀请她跳舞。
他劝她原谅他，他会帮她挽回丈夫的心。
他那双黑如长夜的眼眸，好像总是能够洞悉所有人的想法，也很会利用人心，城府深沉。
她一直无法把那个陆祁轩和现在这个单纯好骗的小男孩联系起来。
经历了陆家的败落，苏沐语突然好像想通了很多，每个人的人生都由自己决定，她无法插手太多，她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呀。
大熊跳上来，把一颗水晶放在她的手心，她看着手心紧握的这颗水晶，不敢看里面是什么样子，被那么多的建筑物砸下，他的身体早就残破不堪，留住那一线生机，能够让他醒来的机会也很渺茫。
系统说，如果她的运气好，能够炼成七级炼药师，说不定能够把他的身体修复，但也只是一个醒不来的植物人，脑损伤和其他的伤不同，不能用一般的药治愈，和死了没有区别，想要他真的醒来的可能性只有千分之一。
除非奇迹发生。
如果是九级炼药师，就可以炼成起死回生药，以她的能力做不到，穷尽一生都做不到，那是接近神的力量。
她终究还是救不了他。
系统说，她能做的是忘了陆家的事。
忘了陆家的事？
忘了之后做什么呢？
陆祁轩站在她身旁，今天倒是冷静多了，第一天的时候，他醒来，拼了命的去挖那些塌了的建筑，等到尸体挖出来，他整个人彻底没了魂。看到那个尸体的时候，他反而变得无比的平静。
直到夜深人静，苏沐语去看他，才发觉他在偷偷地啜泣。
第二日他醒来，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可苏沐语只觉得他像个行尸走肉，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她拉着他走在偏僻无人的小巷子里。
一路上，他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一样任由着她牵着。走到很久，她觉得累了，坐下来休息。天渐渐黑了，她坐在石阶上发呆。
“爸爸呢？”
黑夜里，苏沐语突然听到身后的陆祁轩沙哑地问。
苏沐语张嘴，看向一处：“他走了。”她没有能够让瘫痪的人醒来的能力，放出来也是死，那个冰棺的作用仅仅只是把里面的时间定格。这是她和神之间的秘密，不能说呀。
在她把陆泽放进去之后，周围突然起了一场大火。
她不知道那场火是怎么来的，火势很大，那里的一切都烧焦了，陆祁轩醒来的时候，火已经灭了，后面的时间，他们把那里清理好，挖出来一具和陆泽体型差不多的尸体。
不管从何种特征来看，都是陆泽。
“这就是代价。”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有个人悄声说。
如果改变的太多，那整个世界会陷入混乱，所以陆泽还是“死了”。即使不救她，他也还是一样的结局。
苏沐语第一次觉得命运真是一种很强大的东西，它规定了每个人的结局，尽管其中有些许出入，但最终的结果依旧没有改变。
所以陆祁轩和梁华康终会成为这个帝国最璀璨的双星。那她仍旧会死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吗？
她摇摇头：“给，吃点东西把。”
陆祁轩没有动，她把面包塞在他的手里，陆祁轩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样，他站起来，面包掉在地上，往一个地方走去。
“你去哪？”苏沐语看着他。
“我要去找他……”陆祁轩声音低低地说。
“你找不到他的。”苏沐语说，“他去了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我要去找他……”他重复着这句话，身影摇摇晃晃地消失在夜色中。
苏沐语追了上去，他就这样一直不停地走，朝着墓地走去，走了很久很久，终于走到了目的地，他靠在墓碑上，面容萧索。
苏沐语看到上面刻着的名字，心情复杂。她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她看到那个黑色的影子缩成一团，肩膀在颤动，却没有一丝声音。
第二天，他继续走着，他走了很多地方，人多的闹市，华丽的贵族区，在这片地方，很多人都认识他，他们辱骂着他，朝他扔着果皮和垃圾，苏沐语帮他挡着，又揍那些想去打他的人。
晚上的时候，他缩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她蹲在他面前：“多少吃点？”她把面包放在他面前。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面前的东西仍旧没有动。
“我去接点水。”苏沐语说。她让大熊看着他。
等到她回来，陆祁轩却不见了，她借着夜晚的丁点星光找到了他，他躲在一个很黑的地方，苏沐语走过去，却突然听到一个压抑着哭腔的声音。
“不要过来！”
她只得在原地停下。
“他没有死，他还在。”她说。
那个黑暗的角落没有一点声音。
这种话换做她也不会相信，可她要怎么跟他解释？那个不管从任何方面都跟他爸爸身份温和的尸体摆在面前，她的话显得尤为可笑。她有系统这种事，还有九级冰棺，如果说出来，她就会立刻被天道销毁。
第三天陆祁轩倒是没有再去找了，他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一处出神。苏沐语一直陪着他，等到晚上，陆祁轩忽然说：“谢谢你陪着我……”他的声音哑的几乎发不出来，只剩一点气息。
苏沐语看着他欲言又止，这种时候，还保持着什么礼貌呢？
“我想去那边静静。”他说。
“我跟着你去。”苏沐语说。
“不用了，我要一个人待着。”陆祁轩说。
也许让他一个人待会，可能就会想通了。
苏沐语就在这里等着他，看到她在这，反而惹得他心烦。她知道陆泽的命运，不管救她与否，陆泽都会死，可在陆祁轩眼里，陆祁轩是亲眼看到陆泽为了就她才没有跑掉。
即使是这样，他仍旧没有怨恨她，什么难过都自己承担着。
等了好久，她突然发觉空气中有一丝奇怪的气味，像是血腥味……
她慌忙地站起来，朝着陆祁轩走的方向寻找：“陆祁轩！”
“陆祁轩！”
大熊跳下来，往一个草丛窜去。
苏沐语跟着它，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她懵了……
“你做什么！”她看着陆祁轩，惊恐地大喊。
陆祁轩脸上的神情痛苦，他的手抓着一把小刀刀柄，正用力地往心口推，刀尖没入了两公分，血缓缓地往外冒。还好不算太深，苏沐语把刀□□，赶紧撒上金疮药。
等到处理完，苏沐语顾不得手上的血，颤抖地看着他，如果不是他几天没有吃东西，早就没了力气，苏沐语不敢想象那样的结果。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她生气地说。
“爸爸死了，我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我什么都没了……”陆祁轩心如死灰地说，“不要拦着我。”他伸出手，去检被苏沐语扔在地上的小刀。
苏沐语用脚踢开。
陆祁轩不为所动，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摇晃地走过去，重新捡起了那把刀。
“啪！”
陆祁轩怔怔地看着她。
苏沐语咬牙切齿，又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
“任性够了没有！”苏沐语朝着他吼着。
“爸爸死了啊。”陆祁轩仍旧没有生气的神情，只是眼泪一颗一颗地从他眼眶滑落，“他死了啊。”他崩溃地说。
“所以呢？”苏沐语问。
“我留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没有人希望我活着，我走在路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叫我去死。”陆祁轩轻声说。
“我最重要的人，都一一抛弃我而去……”
“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活在这个世上，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他喃喃地说着，这是这些天以来，他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那又怎么样？他们让你去死，你就去死吗？”苏沐语揪着他的衣领大声地吼道，“你除了哭哭啼啼，就只会寻死觅活吗！不就是死了个爸爸吗？这世上死了全家的人多了去了，别人照样活的好好的。”
“我告诉你，害死他的人还在王宫里锦衣玉食，逍遥自在，你呢，多善良，为了让仇人高枕无忧，选择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自尽，她做梦都要笑醒。”
“别人让你去死，你就去死。”
“你爸爸为什么生了你这个废物？”她把他重重地摔了出去，她情绪太激动，喘着气，激愤地看着他。
陆祁轩倒在地上，手指深深地嵌入地里，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浸湿了地。
苏沐语转身，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气愤。
她一直都看不惯陆祁轩，明明是很幸福的人，却总是自欺自艾，一副受尽了不幸的样子。她无数次想要揍他一顿。
她余光瞥着他，看到他脆弱不堪的样子。
突然静了下来。
世上有很多不幸的人。可他们的不幸并不是他造成的。诅咒幸福的人就可以让不幸的她变得幸福吗？
答案是不能。
正是因为知道那种感受，正是明白这种痛苦，所以才不应该责怪他呀。
她转身，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伸出手，缓缓地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所有的不幸，给我一个人就好了。”
陆祁轩怔住了。
“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你父母的爱呀。他们的爱，比世界上的任何珠宝都珍贵。”
“有很多人，从出生就没有父母，被抛弃着，他们每天只能在垃圾堆里找食物苟活着，即便这样，他们依旧顽强地活着，不曾认输。”
“所以，要好好地活着。”她拍了拍他的背。
陆祁轩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昔日的记忆浮现出来，
原来……他不是一无所有。
他还有很多东西未曾失去。
他大声地哭了出来，像是要把这些天来积攒的难过都哭出来，这些天，他不敢把这一面露出来，他害怕被嘲笑，害怕被别人看到，那些目光犹如毒蛇一样缠在他的身上，仿佛要把他拉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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