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个梦，本宫逝世了
翌日，乾明宫殿内，“父皇在上，请听儿臣一言。”
“好好好，朕听着呢，你先起身说，别动不动搞这么大阵仗。”
皇帝颇为头疼，借着中暑休养几天，他今日辰时才从娴妃宫中红光满面的出来，就见宝贝闺女已经在乾明宫中等待多时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赵乔如今的反常搞得皇帝非常不适应。
“父皇，昨夜回宫后就寝，儿臣于床榻之上辗转反侧，不能安眠，左思右想，顿觉父皇甚是英明。”
这高帽子一戴，皇帝顿时身心舒泰，摆着手谦虚的说道：“一般一般，也就比秦皇汉武差那么一点点。”
赵乔低着头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那何止是差一点点呢。
不过让赵乔百思不得其解，对皇上刮目相看的是，之前两个表哥继位后的表现还真如同父皇说的一模一样。
他说赵亮过刚易折，果然就折了！
他说赵都过软易弯，果真就弯了！
原来父皇竟是大智若愚的吗？是吃喝玩乐的表象下隐藏着深谋远虑的人吗。
赵乔低头默默地想，越想越是毛骨悚然。
原来我是靠做梦预知未来，而父皇随口一说，便能预定未来啊！
愣愣的抬起头去看父皇，赵乔突然觉得父皇身躯伟岸，形象高大，光芒闪耀起来，顿时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是不是真的金口玉言，今天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儿臣回宫后细想，深觉父皇昨日之言甚是有理，赵都过于软弱，不堪为君。
如今，戎狄人蛮横，大赵文弱，若赵都为君，敌更强而赵更弱，大赵有覆巢之危，赵都贪生怕死，恐委曲求全，丧祖宗颜面，彼时，儿臣亦在劫难逃。
儿臣恳请父皇，为大赵江山社稷，祖宗基业计，万不可立赵都为储。”
皇帝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脸色有些不豫：“昨日你也是如此，今日你又这般说，这两人皆不行，难不成我还能立赵争为储不成？这小子与他的父王一样心胸狭隘，若是他日后登临帝位，大赵江山如何暂且不论，你身为前朝公主必没什么好下场。”
“父皇大谬！”赵乔义正言辞的反驳道，震得皇帝一愣。
“儿臣怎能以一己之私而罔顾一国存亡？若于国有利，儿臣愿牺牲个人性命，以保百姓安居乐业，大赵万古长青！望父皇成全儿臣一片丹心。”
皇帝被女儿突如其来的正直无私搞得一愣一愣的，晃了晃头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惊奇道：“你竟有如此觉悟？是受什么刺激了？近日如此反常，倒不像朕的女儿了。”
赵乔默默抬头望向父皇，眼神阴森森的，皇帝一哆嗦连忙改口道：“如此忠君爱国，深明大义，真不愧是朕的女儿。只是……”
“只是什么？”赵乔睁大眼睛，满脸的期待。
虽然觉得赵乔脸上的期待有些不合时宜，但皇帝并没多想，他捋着自己稀稀落落的胡子，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女儿这话该如何反驳呢？
“只是赵争心胸狭隘，妒贤嫉能，若他为君，则……”
正说着，皇帝转头间发现女儿双眼瞪着大大的，亮晶晶的瞅着自己，瞅得他心里有些发毛。
“则什么，您继续。”赵乔急急催促道，双眼放光。
“咳咳，”皇上不自在的咳了两声，仰头望着天花板，绞尽脑汁，则什么来着，愁眉苦脸的想了会儿词：“则……则定会排除异己，残害忠良，君臣不和，朝中无人可用啊！”
皇上一脸的高深莫测，忧国忧民的神色。
赵乔故意说：“赵争虽心胸狭义，然本性不坏，且年纪尚小，父皇亲自教导，假以时日，许成大器。”
皇帝皱着眉头叹息：“难啊，难啊！”
“不妨一试。”赵乔再次劝道。
皇帝低头作深思状。
眼见时机已到，赵乔不再同皇帝多费口舌：“父皇，您先忙，我有些困了，得歇会儿晌午觉去了。”
话毕，赵乔便急切的告辞而去，徒留皇帝望着公主的背景忧虑的喃喃道：“辰时刚过，顶多算是个回笼觉吧，近日如此反常，别是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
回到燕飞宫，赵乔便啪叽往床上一躺，准备做个白日梦。
如果第三个梦验证了她的想法，她必须要在这个梦里得到足够多的信息，才能够为今后的灾难做好准备。
……
奈何，她低估了自己的活力，高估了自己的睡眠质量。
赵乔在床上辗转反侧，无奈之下只得起床，准备活动一下消耗消耗体力，等晚上早点睡，定能一觉到天明。
于是，吃了午饭，赵乔端着小厨房新做的樱桃乳酪冰沙去讨好皇上，消除了皇上对她精神上是否出现问题的疑虑。黄昏时，又到演武场耍了几套枪棍。
等回到燕飞宫后，她特地上了趟厕所，这次果真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梦中赵乔睁开眼睛，果不其然，又来了。
可是，为何眼皮会如此沉重，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有气无力的抬头看看周围，赵乔发现身边围了一大圈儿人，俱都身着简陋的布衣，神色哀戚，赵乔一眼就看到趴伏在最前面的那个大饼脸，金鱼眼的老妇人，心中无言，就算是如此的年老，仍是能一眼认出来。
既然……
随即赵乔一愣，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甜杏儿都如此的老，那我……
赵乔愣怔的费力抬起了手，自己的手如同一只皱皱巴巴的鸡爪子慢慢的出现在自己昏花的老眼中，然后……鸡爪子在风中凌乱的颤抖。
“公主，呜呜呜，您还有什么可交代的，您抓紧吧，呜呜呜……”
甜杏儿一把抓住赵乔在空中颤抖的手，边哭边说。
……
所以……这是……赵乔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
用力的大口倒了几口气，她最终还是□□的撑了过来，她还有诸多问题，得多撑会儿才行。
赵乔大口倒着气，气息微弱的说话，甜杏儿凑到她耳朵边儿上认真听着。
“当今……呼呼……圣上可是连王之子赵争？”
“那是先皇啊。”甜杏儿愣了下回到，她惊讶的看着赵乔，这应该是常识吧。
“我……呼呼……我老糊涂了，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
您都快安息了，还纠结自己记不得以前的事情呢。
甜杏儿无语道：“公主您的求知欲可真强啊……”
“我……呼呼……竟能寿终正寝？赵争竟没为难我……”
赵乔经历过前两次新皇刚即位便过河拆桥的经历，对于自己竟能在赵争手中寿终正寝颇感惊异。
“倒也不是没为难，您忘记了，新皇刚即位便废了您为庶人了，平时，我都不叫您公主的，如今您要走了，就暂不忌讳了。”
甜杏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
被废为庶人了……
还是不能对人性抱有太多的希望啊。
“公主，您可知，如今可不是大赵的天下了。”甜杏儿试探的问道。
！！！
甜杏儿见公主胸部起伏的剧烈，忙帮着顺了顺，在公主的眼神示意下，继续说道。
“如今的天下是戎狄人的天下，先皇心胸狭隘，排除异己，众多忠臣良将惨遭迫害，先帝将前朝的重臣统统换成了自己人，一时间朝廷中人人自危，到得出征之时，甚至无良将可用，戎狄人趁机攻入，势如破竹。”
……
父皇的嘴是开了光的吧，竟如此的金口玉言。
我大赵王朝人才济济，疆土辽阔，竟逃不过被戎狄人攻占的命运吗？
逐渐模糊的思维则告诉她时日无多了，赵乔赶紧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
“呼呼……为何几百年来戎狄人虽凶悍，并不曾深入大赵腹地，呼呼……如今竟如此凶残？”
“是因为当今的皇上，哦，也就是戎狄人的首领呼延和，此人的与之前的戎狄首领很是不同，野心甚大。
而且，奸贼孟成不知为何投了戎狄，他身为赵朝的朝廷命官，十分了解大赵的官场，二人联合，内外夹击，大赵没有几年……便亡了，呜呜呜……若李大将军还在，赵国或许不必落到如此地步。”
孟成……竟是孟成……
赵乔眼前一阵阵发黑，甜杏儿的声音在耳边也越发的不真切，突然，她听到了什么李大将军，一丝灵光闪过，赵乔想起来，在第一次的梦里，那该死的赐死她的颁旨大臣也说过什么李大将军。
没错了，此人对于大赵而言定十分重要！
赵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了甜杏儿的手，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李大将军，究竟……何人？”
“李大将军，就是李常胜大将军啊……”
甜杏儿挂满泪痕的脸蛋儿呆了呆，公主这个问题问得太过于宽泛，她一时不知从何答起，但眼见着赵乔强撑着一口气，不达目的死不瞑目的表情，甜杏儿赶紧知无不言：
“李大将军十四岁便入沐家军，永盛二十二年，戎狄人破了辽城之后屠了整座城池，又先后攻破了梁城和苍耳城，势不可挡，大赵军士节节败退，他就是那个时候立了大功被镇国公提拔上来的。自他领军之后，大赵开始反败为胜，皇上甚喜，命他统领沐家军护翼京师，平日出行常令其随行左右。
永盛二十七年，您和李将军的事情不知怎么被人捅到了明面儿上，传闻甚嚣尘上，弄到妇孺皆知的地步。当时的礼部左侍郎，也就是您的前夫，李丞相的小儿子，无法忍受之下，于朝中众目睽睽之下状告李大将军勾引您，要皇帝惩处李将军。”
“我和……李……？”赵乔此时强撑最后一口气，听到这里却仍旧忍不住挣扎着用气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甜杏儿忙将耳朵凑到赵乔嘴边细细去听。
“李……李什么？”甜杏儿一时拿捏不准赵乔说的是那个人，只能面面俱到：“当时礼部左侍郎李行云大人是您的夫君，而李大将军……则是您的情郎啊，公主想要问些什么？”
赵乔脑子嗡嗡的，我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然而眼前，在艰难还是得撑住，眨了眨眼，示意甜杏儿继续。
“李行云的父亲，也就是丞相李安联合朝臣向皇帝施压，先帝为保全您的颜面，流放了李将军。当然，经此一事，您与李行云大人最终也和离了。但是，谁曾想，李将军于流放途中被奸人所害，赵国自此失去国之脊梁，戎狄人再犯，便无力抵挡。
从此，丞相因私而误国，自以为国家罪人，一蹶不振，在朝廷中也被逐渐边缘化了。”
……
信息量太大，将死的赵乔感觉自己脑子已经不怎么转的动了，消化不了这许多信息，她竟还有如此不堪回首的往事？
此时赵乔眼前一阵阵发黑，就算睁大了眼睛，也看不太清甜杏儿长满皱纹的大饼脸。
撑不住了……只能醒来细细去想，索性记住了李将军的名字，李常胜，这时候，他应该还在沐家军营中，嗯，应该是不难找的……
赵乔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儿，松了力气，阖上了双眼，甜杏儿还在那絮叨。
“想当初，李大将军的名字还是皇帝给起的呢，寓意他常胜不败。”
嗯？
什么？
赵乔差点诈尸。
然而，终究是回天无力，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她强撑着听到了甜杏儿的最后一句话。
“之前李将军好像叫什么狗蛋儿，对，就是李狗蛋儿，堂堂大将军叫这名字也真是太可笑了……咦？公主？公主！！呜呜呜，公主，您怎能丢下我一人走了呢……公主……”
李狗蛋儿……
狗蛋儿……
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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