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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1 章 前世番外9


第121章

        笙儿亲启:

        这几日吃的可还好?睡得可还好?这几日虽然你我不曾相见,但我心头始终记挂着你,连吃饭都不安稳了。

        听闻你与世子闹了一通,乖笙儿,安排你在孙宅是另有用意的,你千万不可与世子胡闹,如今只有你在他身边,我才能放心,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将你送过去,所以不论如何你只需老老实实待在孙宅里就好。如今这世道动乱不安,独善其身也变成得极为困难,但是笙儿别怕,再大的危险都有爹挡着,天塌下来也会是个高的顶,你只管吃好睡好,平日里乖巧些,莫要给世子惹事。

        爹永远在笙儿的身边,不会让你独自一人的,不管身在何处,爹永远挂念你。

        山河平定,乱世安稳之际,就是咱们父女相逢之时。

        温浦长亲笔。

        温梨笙将这封信来来回回看了好些遍,一字一句的仔细观察,确认这就是温浦长的字迹,恍惚间怕脸上的泪水打湿了纸晕开字迹,就连忙伸手去擦。

        谢潇南倚在门框边,沉默地站了许久,这时候才出声:“现在你该放心了吧?”

        温梨笙抬起泪眼望向他,不死心一般地问:“我爹真的不来见我吗?”

        谢潇南道:“温郡守身居官位,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只需好好生活,莫让他有后顾之忧就好。”

        温梨笙一直都知道她爹在偷偷谋划着什么,从她劝爹卷款跑路时被他拒绝开始,她就隐隐约约感觉她爹有着什么计划,只是她从一开始就没被算进这计划之中。

        虽然沂关郡的人都说他是个贪赃枉法的昏官,但温梨笙从始至终都相信父亲不会是这样的人,他心里是有沂关郡的百姓的,否则早就卷着家产跑了,也不会二十多年如一日地管理这沂关郡,将当初那个江湖门派横行,地皮无赖遍布的郡城整治得如此井井有条。

        温梨笙只求她爹能够平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江山是谁的,王位是谁的,又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说的算。

        温梨笙将信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对谢潇南道:“多谢世子给我传信,我明白了,我只管等我爹的好消息就是,不会再闹着找他了。”

        谢潇南目光在她面上流连,见她双眼含泪,红唇微抿,可怜兮兮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坚定,便对她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就是帮大忙了。”

        温梨笙点点头。

        谢潇南这才转身离开,走出庭院之后,门口就是正在训练的士兵,游宗在一旁监督,瞥见谢潇南出来,他抬步迎上前来,低声问道:“如何?”

        “还能如何?这又不是假信。”

        游宗轻叹一口气:“为了这一封信,差点累死一匹马,幸好温郡守还没有走远,否则这信今日绝不可能送到。”

        昨夜谢潇南突然派人传信给温浦长,要他写一封信送来,整整一夜的时间,快马加鞭跨过几座城池,才将温浦长的信敢在朝阳初升之时给送过来。

        谢潇南仿佛早就想到这一点,面色自若道:“若是送不到,我就不会提信的事。”

        游宗没有接话,知道谢潇南肯定还有别的方法,只不过这事也只能瞒一时,迟早还是会让温梨笙给知道,他道:“是不是保护得太过了?如今那温姑娘也二十有一,这些事就算是告诉她也无妨吧?”

        谢潇南问:“若是她执意要去寻温郡守该如何?”

        游宗道:“那便不让她去呗,将她锁在家中。”

        谢潇南道:“不是你女儿,你不心疼是吧?”

        游宗奇怪:“那她也不是你女儿啊,你为什么心疼呢?”

        谢潇南眉眼一沉:“你今日的话格外多,是不是好些日子没有训练了?若是闲得厉害,就跟着他们一起训练。”

        游宗立即选择闭上嘴,将目光重新放在面前的士兵身上,不再与谢潇南多话。

        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但是这位世子大人不爱听,也没办法。

        谢潇南揉了揉肩膀,问道:“昨日抓的人审问过了吗?”

        游宗道:“还跟之前一样,什么都问不出来的,不过那个叫阮海叶的倒是什么都说,基本上她知道的全部托出了,并不像是为诺楼效忠的人。”

        谢潇南点头:“北境之地很多人都不是为了‘忠’字,不过是紧着自己的利益,她应该是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才与诺楼国的人混在一起,作为筹码她肯定还将重要的事保留,你转达给她不管什么东西我们都应允,只管让她将所有事情说出来就是。”

        游宗应了一声是,站了一会儿,又道:“世子,眼瞅着就快过年了,伙食也该好点了吧?从温家搬出来的东西也清点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伸头朝院中看了看,确认温梨笙没有出来之后,才压低声音道:“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钱和宝贝,有一部分还是风伶山庄给温姑娘当嫁妆的,这些东西变卖成金银,够咱们一路打进奚京的了。”

        “没有人会嫌钱多,昨日耽搁了事情没去于家,今日吃过午饭就带着人去,再给咱们军用添一笔。”

        游宗完全没意见,这种抢劫当地奸商的事他最拿手。

        谢潇南交代了几句,便要去城门一趟,游宗就看了会训练的士兵,转身进了庭院之中。

        温梨笙坐在房中,正琢磨着给温浦长回信,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

        她自幼不爱读书,温浦长虽气她不思进取,却从不会重罚,但偶尔她若是念了什么文章,写了什么好看的字,温浦长就会特别高兴,甚至想将她的字裱起来挂在墙上。

        温梨笙想,若是她写得端正整洁,爹看见了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写着写着就有了困意,张嘴打了一个大哈欠。

        她昨晚没有睡好,一直因为担心她爹的事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吧,一大早又被打铁的声音吵醒,叮叮当当地直往脑瓜子里钻,等她爬起来一看,竟然是游宗抡着个铁锤站在院中,敲着一把剑。

        温梨笙见他卖力又认真,没好意思打扰他,醒了之后就没再睡,到现在竟感觉困得厉害。

        鱼桂见状就劝道:“小姐,休息会儿吧,左右这会儿没人打扰你。”

        温梨笙点点头,将信写完,最后一句落上“期待早日与爹相见”,而后搁下笔等着笔墨晾干,将信放进信封之中,写上自己的名字之后才将信放在桌边,等着谢潇南回来之后将信给他。

        忙活完这些,她就躺到床上睡觉去,一觉睡到中午醒来,精力和心情都恢复得很好,之前的阴郁情绪一扫而空,主动跑去了膳房门口敲钟。

        上回敲得她耳朵失灵好久,这次温梨笙老老实实地带上耳堵,拉绳也不敢太用力,钟声在孙宅传开,所有士兵的训练停止,纷纷前往膳房门口。谢潇南正好赶在饭点回来,听见钟声敲响之后,他走到膳房的时候,就看见温梨笙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撞着钟,对身边的士兵说话:“你们真的吃得惯沂关郡的菜吗?”

        士兵没有一个人回答她,个个都在座位上坐得老实。

        “为什么不理人?”温梨笙不满地敲了敲大钟。

        依旧没人理她,她气恼道:“你们不理我,就别吃了,这是我家厨子做的饭。”

        这话倒是把士兵们吓了一跳,毕竟每日训练得累死累活,唯一的盼头就是这顿饭菜了,若是连饭菜都没有,那真是要了老命。

        于是有人忍不住道:“姑娘,你少跟我们说话。”

        温梨笙又惊又气吗,瞪着眼睛道:“你什么意思?我就随便问问,又不是问你们的作战计划之类的核心秘密,连问你们吃不吃得惯都不行吗?”

        士兵就道:“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你少跟我们说话。”

        温梨笙脑袋一转,好似想明白了:“是不是世子让你们别搭理我的?”

        士兵沉默,无人应声。

        这在温梨笙眼里就是默认了,她啧啧道:“你看看你们这老大也太苛刻了,平日里让你们训练得要死要活基本不给休息时间也就算了,菜里面还看不见一块肉,现在还限制你们的说话自由,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士兵们依旧不说话。

        “要我说你们就散了,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多享福啊,也好过在这么冷的地方吃这些粗茶淡饭,还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温梨笙语气非常夸张,抑扬顿挫地劝道。

        谢潇南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她越说越起劲儿,最后看不下去了,抬步走来:“又在动摇军心?胆子不小。”

        温梨笙压根没意识到他也在,吓得急忙收声,讪笑两下才道:“世子也在啊。怎么走路没声呢?”

        “你怎么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哪能听得到我的脚步声。”谢潇南走到桌边坐下,抬了抬下巴:“你继续。”

        温梨笙打死也不敢继续,抬步坐到他身边,笑着转移话题:“不知道今日吃什么,这样冷的天来一口肉汤再合适不过了吧?”

        正说着的,下人就将菜一一端上来,摆在温梨笙的面前,果然有一碗滑肉汤,汤给熬煮得泛白,上面漂浮着葱花,散发的香气极为扑鼻,她面色一喜,伸手就要去捧碗,却被谢潇南直接端走。

        “散我军心还想喝肉汤?”谢潇南毫不留情地将碗放到自己手边。

        温梨笙馋得直淌口水,眼看着到手的汤被端走,急忙解释道:“世子误会,我这不是动摇军心啊,我这都是一片好意呢!”

        谢潇南眉尾轻动:“何以见得?”

        “我都是为了帮世子测试你这些士兵的忠心,若是因为我的三两句话就萌生退出的心思,想要告老还乡的话,这种士兵上了战场也肯定是当逃兵的,还不如趁早让他滚蛋,免得影响其他人,是不是?”温梨笙说得头头是道,将自己方才的一番言论给了个光正伟大的理由。

        “方才也没有人应声,就表明世子手底下的人全都忠心耿耿,意志坚定,还是世子厉害!”她大声夸赞,真情实感地吹捧着。

        谢潇南不吃她这一套,嗤笑一声道:“但是你方才说的那些话让他们听去,难免起了反心,你该如何弥补?”

        温梨笙想了想,说道:“那我再说一段?”

        谢潇南应允:“说。”

        温梨笙就站起来,用筷子敲了敲碗,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各位各位!我简单说两句,你们随便听听就好。”

        士兵们谈话聊天的声音停止了,但没人回头,谢潇南就道:“所有人抬头。”

        于是所有人一同看向温梨笙,她一下接受那么多人的盯视也不觉得别扭,扬起个笑容,轻咳了两声道:“方才说的那些话你们都别放在心上,接下来说的话才是重点。”

        说辞在脑中盘了盘,她开口第一句就是:“如今大梁昏君掌权,不理朝政不管民生,只顾着自己作乐享福,且亲小人远贤臣,最终导致这泱泱大国内忧外患,动乱四起的局面,而今我们作为大梁的一份子,自当有责任让和平盛世重回大梁,让天下百姓有家可归,天下将士有国依靠,既然昏君不作为,那么我们就靠我们自己的双手拼搏出一片新天地!对不对!”

        这一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并没有多么壮志激情,但却轻易将士兵们的情绪调动起来,立即高声响应:“对!”

        “我们要做的是什么!”温梨笙握紧拳头。

        “平动乱,定天下!”

        “我们努力是为了什么?”

        “推翻梁氏皇族,夺王位,立新君!”

        “哪怕困难重重,哪怕付出生命,我们也要为了什么继续前行?”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显得纷杂了,一时间所有士兵同时说话,有人为了功名,有人为了妻儿,有人为了家族荣耀,有人为了天下安宁。

        温梨笙听不清楚他们的答案,转头问道:“世子是为了什么?”

        谢潇南黑眸一转,恍若深潭一般深不可测,停顿了片刻后才道:“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温梨笙暗惊:“世子的志向这般伟大吗?”

        “不过是说得伟大而已。”谢潇南道。

        也是,底下的人随便说为了什么都有可能,但谢潇南肯定是为了那万人之上的龙椅,他要的就是成为大梁的君王,掌天下民生,所以他说是为了那些,也并非是虚假。

        温梨笙懒得想那么多,她说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哪怕这里坐着一院子的反贼,到底也是有些心虚的,就赶紧坐下来:“世子,这碗汤可以给我了吗?”

        “给你?”谢潇南勾着唇角笑起来:“这是我的汤。”

        温梨笙以为他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当下想要理论,就见下人又送上来一碟菜一碗汤,也是奶白的汤配上滑肉,放在了温梨笙的手边,她刚要说话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

        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被谢潇南给骗了!这肉汤本来就一人一碗的!

        “你!”温梨笙气得抓耳挠腮,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控诉。

        “不吃?”

        “怎么可能不吃!”温梨笙将碗拉到面前,她不仅吃,还要大口吃,吃得一干二净!

        一时不察竟然让谢潇南给蒙骗了,还说出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出去她温家跟反贼勾结的事完全等于铁板上钉钉了,谢潇南竟然如此阴险狡诈!

        温梨笙一边腹诽一边吃着菜,一口一口地把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谢潇南看着光了的盘子,心道她确实需要个人盯着才能把饭菜吃个干净,若是在房中吃,估计又会剩下一些,或者偷偷给倒掉。

        温梨笙吃完之后就道:“世子,咱们下回能不能进屋里吃啊,这大冬天的在外面太冷了,没多久饭菜就凉了。”

        谢潇南原本将吃饭之地安排在这里,一来是方便,二来就是要让士兵们吃饭迅速,免得一边吃一边聊的浪费时间,只要在短时间内吃饱肚子,菜是凉不了的。

        但温梨笙没必要吃那么急,她不受时间约束。

        谢潇南想了想,便点头应允。

        谢潇南吃完饭之后就出门了,也不知去往何处,游宗也不见踪影,整个院中就剩下她和鱼桂,她躺在谢潇南的专属躺椅上抱着手暖,看着院外的士兵训练,十分惬意悠闲地晃着脚。

        面前的这一批人,并非是谢潇南手底下较为厉害的,实际上体能好战斗技巧高的猛将全在宅外住着,谢潇南带在身边的这些全是队里体能较差,缺乏训练的,所以谢潇南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看。

        谢潇南不在的时候,就是游宗盯着看,眼下他俩都不在,温梨笙就充当了这个角色,装模作样地盯着。

        才惬意地躺了一会儿,谢潇南就回来了,忙活了一整天了,面容也有些倦意,看见温梨笙如此享受,他走过去俯身,一把就将她的手暖给拿走了,然后套在自己的手上:“起来。”

        温梨笙站起来,哎了一声:“这是我的东西。”

        谢潇南却不理会,摆明了我就是抢你的东西,顺势躺在了躺椅上。

        温梨笙哪能让他这么轻易把东西抢去,伸手拽住手暖的另一头跟他争抢,结果却是半点都撼动不了,那兔毛手暖像是牢牢粘在谢潇南手上一样。

        温梨笙抢不下来,有些气急败坏,谢潇南见她这模样有趣,便生了逗她的心思,于是将手中的手暖往旁边一扬,温梨笙登时被这股力道带得往前踉跄一步,正踩到了打霜的地面,脚下一滑,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扑倒在谢潇南的身上。

        她砸下去的时候正好摔进了谢潇南的怀中,额头撞在他的下巴上,躺椅经不住两人的重量侧翻,慌张之下谢潇南本能地伸手,将温梨笙给揽抱住,一同摔在了地上。

        当温梨笙从他的衣裳里抬起脸向他望的时候,炙热的鼻息洒在他的颈窝,谢潇南从未有一刻觉得心悸像现在这样,如此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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